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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亂世豪雄篇 破釜沉舟

第672章 亂世豪雄篇 破釜沉舟

金尚知道冀州目前處境艱難。他出壺關之後,一路南下,沿途所見,都是流民。流民成災的後果是什麽,誰都知道。看看冀、兖、青、徐、豫四州連綿不斷的戰禍就知道了。金尚理解大将軍的難處,所以他看到李弘半天沒言語,馬上說道:“大将軍如果無法抽調軍隊随我南下,就給我一屯人馬吧。隻要把我送到兖州刺史部即可。”

兖州刺史部的治所在山陽郡的郡治昌邑城,渡河後,需要越過兖州的東郡和濟陰郡,路途遙遠。李弘想了一下,搖搖頭,“青州黃巾軍自從在濟北國擊敗兖州軍、殺了兖州刺史劉岱後,士氣高漲,攻擊勢頭非常猛烈,東郡、濟陰一帶很不安全,沒有軍隊護送,大人的生命無法保障。我奉天子命,要把你安全送到兖州,還要幫你擊敗黃巾軍,所以此事不能操之過急。以我看,你還是再等一等。隻要公孫瓒退回了幽州,北疆軍就可以迅速南下了。”

金尚四十多歲,身材高大,額頭很寬,一把長須。他是關中馮翊郡的高陵人,早年曾就學于關中碩儒馬融,和馬日磾、盧植都是舊日好友。他聽說青州黃巾軍肆虐兖州,心裏更着急了。

“元休,你在邯鄲暫時待着,不要急于南下兖州。”盧植長途跋涉趕到冀州,身體更虛弱了,說話有氣無力,“你不要以爲到兖州就任刺史是一件簡單的事,此事稍有不慎,就會給冀州帶來災難。目前形勢對冀州非常不利,牽一發而動全身。你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再決定何時南下,不要剛剛過了黃河,就把一條性命送掉了。”

金尚不以爲然,“我和張邈、袁遺、吳資等人雖然不是很熟,但也算是朋友了,相信他們不會爲難我。天子的聖旨他們總會遵從吧?”

“元休,你是不是被長安的血腥熏壞了腦子?”楊奇狠狠地瞪了他一樣,“他們要是尊奉天子,遵從天子的聖旨,天下怎麽會亂成今天這個樣子?朋友?現在還有朋友嗎?朋友還值得信任嗎?”他怒氣沖天地指着崔烈說道,“我剛剛轉背,崔大人舉起了屠刀。這就是和我相交了幾十年的朋友。”

崔烈泰然自若,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李弘神情尴尬,一臉苦笑。

金尚左右看看,心裏忐忑不安,遲疑不決。

“翁叔兄(馬日磾)到幽州去了,估計很快就有回音,你先在邯鄲等一等。”陳紀也勸道,“兖州情況複雜,現在曹操在兖州各郡國太守、國相的擁戴下,自命兖州牧,主掌兖州軍政,所以這兖州不能随便踏足。如今大将軍奉旨督領六州四郡,以我看,還是先請大将軍寫封信給曹操,看看他怎麽說。”

衆人都覺得這主意不錯,紛紛出言贊同。

“你以私人的身份,給陳留太守張邈,濟陰太守吳資、山陽太守袁遺,陳留大儒邊讓各寫一封信。”張溫指着陳紀說道,“我們要從多方面了解一下兖州。如果兖州各郡國大吏有心尊奉天子,那麽,這事情就有轉機。”



李弘把金尚送出大帳,讓任意帶着幾十名黑豹義從護送金尚到邯鄲城拜見長公主。

等他再掀簾走進大帳時,大帳内已經吵成一團了。這些昔日名震天下的大漢柱國們一個個面紅耳赤,互相指責诘難,絲毫不顧自己尊崇的身份,就連八十四歲的趙岐也是吼聲如雷,嗓門格外洪亮。

李弘站在大帳門口,靜靜地聽着,愁雲滿面。



從門閥富豪手上搶回土地,真要說起來,很簡單,但搶回來之後呢?是不是這些門閥富豪們就不會再買土地了?就不會隐瞞真實田産偷漏賦稅了?各級府衙是不是就能秉公辦理不再貪贓枉法了?租種土地的百姓是不是就能從此安居樂業,不再抛棄土地流離失所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大漢律就在手上,有法可依,有法可循,但爲什麽土地兼并屢禁不止,愈演愈烈?即使在黃巾軍如火如荼的攻殺之中,依然有大門閥大富豪變本加厲的購買和掠奪土地?

有的流民租種門閥富豪的土地,因爲門閥富豪們把賦稅強加到他們身上,他們辛苦勞作一年,依舊一無所有,這些人抛棄土地可以理解,但爲什麽有的流民明明家裏有田地也要抛棄?

從北疆這幾年的屯田經驗來看,土地兼并和吏治腐敗應該是造成百姓抛棄賴以生存的土地的主要原因,但要打擊土地兼并和整治吏治腐敗,卻不是靠維持大漢律的尊嚴和權威就能辦成的事,這需要嚴刑峻罰,需要不斷完善的國策,需要更多的清廉忠誠的官吏,需要太多太多的東西。

就冀州來說,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打擊土地兼并,因爲李弘已經雷厲風行,命令趙雲、姜舞、楊鳳、孫親、王當等人帶着軍隊開始清理土地了,想阻止也來不及了。目前對冀州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證大漢律被嚴格遵守,土地不再被大量兼并,吏治不再腐敗到極緻,百姓不再抛棄土地。

清理土地的規模,打擊的對象,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和時間内,而要保證這次打擊土地兼并的成果,并努力維持冀州的穩定,卻是一件非常複雜、艱難和需要很長很長時間的事。

帳中的老臣們正是爲此事而争吵,爲制定和修正國策而争吵。



張溫、盧植、丁宮、陳紀、蔡邕、趙岐這些老臣深谙國事,他們也知道要穩定冀州就要解決流民,要解決流民就要解決土地兼并問題,他們自問沒有決心和能力解決這個難題。

李弘有決心,他利用強悍的武力在很短時間内便開始了打擊和治理,但由此而帶來的深重危機卻足以傾覆冀州。這一點,李弘或許考慮不足,但老臣們卻一清二楚。

老臣們從李玮的嘴裏得到這個消息後,毫不猶豫,立即選擇了南下冀州。張溫、盧植甚至還把趙岐也一起請到了冀州。

長公主一行到達邯鄲的當天晚上,張溫、盧植等大臣就和李弘商談改制的事,一談就是通宵達旦。

老臣們到冀州的目的不是爲了阻止李弘打擊土地兼并,也不是爲了憑借自己的關系說服冀州門閥富豪們主動上繳賦稅,他們要幫助李弘處理打擊土地兼并之後的諸般難題,同時利用這個難得的契機實施他們醞釀已久的改制。國策的修訂需要一個摸索和實踐的過程,繼而要針對其中的利弊進行多次的修正和完善,而冀州正好給他們提供了這樣一個難得的機遇。

在當今士人心中,有個共同認識,大漢的迅速衰落和敗亡原因很多,但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改制。要改制就要權柄,所以兩次黨锢之禍的根本原因,還是士人和皇帝對權柄的争奪。現在大漢走到了傾覆的地步,要想重振社稷,改制是唯一的辦法,即使靠武力平定了天下的所有叛逆,最後還是要通過改制來強大國力,所以不管士人們之間的矛盾有多大,他們在對改制強國這件事上絕對是步調一緻,高度統一,士人們對此充滿了激情和希望。隻要改制不嚴重觸及他們自身的重大利益,各種勢力派系的士人非常願意聚集在改制的大旗下,爲國盡忠。

這次随同長公主到達冀州的各級官吏多達一百多人,由此可見改制一事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改制寄托着士人們對大漢的全部忠誠和铮铮熱血。

去年晉陽改制,是從國策的根本官學開始的,結果失敗了。失敗了,就有了教訓,老臣們随即改變了策略,轉而從國策上開始改制。既然難以憾動官學這個根本,那就調一個方向,從紛繁複雜的制度上開始改制。

大漢的制度無論多麽紛繁複雜,但歸根究底也就是官僚制度、财賦制度、選拔制度、官學制度、律法制度等等,但最重要的也就這幾種,無論改動哪一個,都會影響到社稷的命運。

張溫、盧植等人提出了一攬子改制計策,其中的宗旨就是“儒法兼融,以法治國”。在這一攬子改制計策上,突出體現了“隆禮重法,輕賦薄徭、唯才是舉,嚴刑峻罰”四個具體的施政措施,尤其是“嚴刑峻罰,亂世當用重典”這個恒久不變的定律在所有改制計策上随處可見。



要隆禮重法,官學上就要逐步做出重大調整。既然是調整,那麽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之間在學術上的矛盾就不會于短期内被嚴重激化,同時這個辦法也能極大地緩和兩派官僚在政見上的巨大分歧,有助于通過和實施改制之策。

輕賦薄徭的目的是富民強國,但從目前的現狀來看,純粹依靠農耕在短期内增強國力,擊敗遍布天下的叛逆,很不現實,所以依照治理北疆的經驗,老臣們還是決定實施本朝初期的農工商并重之策,全面徹底放開鹽鐵茶等各種産業,鼓勵營商。現在的商賈和過去的商賈有很大的區别。大漢經這幾十年的賣官鬻(yu)爵,家産豐厚的富豪商賈們不是入了“士”藉,就是成了官宦之家,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了。官、商在今日的大漢已經混爲一體,界限模糊不清,這“商”就是想禁也禁不掉,反而讓朝廷喪失了很大一筆稅利,所以還不如徹底放開,增加國庫的收入。國庫有錢了,才能赈濟災民,才能出兵平叛,才能做到輕賦薄徭,否則,這輕賦薄徭、藏富于民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話。

唯才是舉是大漢選拔人才制度的主旨,近四百年來一直如此,但爲什麽到了後來卻無法選拔出優秀的人才,導緻吏治腐敗到了極緻,後來竟然出現了真正的賢能之士隻能依靠李膺、郭泰、許劭這些名士點評才能入仕的咄咄怪事?



本朝的選拔制度,曆史上稱之謂鄉舉裏選,賢能之士可以通過三種途徑入仕。

一種是無定期的,比如老皇帝駕崩,新皇帝即位,這時新皇帝往往下一道诏書,命令各州郡舉薦賢良到朝廷入仕。又比如碰上災荒之年,天子往往也會下诏希望地方推舉賢人,替朝廷效力。這種選拔不定期,也無固定的舉薦機構。地方郡縣可舉,三公九卿、朝廷大員也可舉。

第二種是特殊的選拔,也是不定期。比如朝廷要派人出使匈奴,需要通匈奴語、能吃苦應變的人才,朝廷裏需要的一些比如曉習治水,熟知天文的特殊人才,天子常常下诏征求。如果自認有這方面的才幹,可以自舉。各級官員也可以舉薦。

還有一種定期的選拔,就是選舉孝廉。所謂察舉孝廉就是地方郡守長官在本地發現孝子、廉吏後,舉薦給朝廷,這制度從孝武皇帝開始,一直沿用至今。本朝有一百多個郡,每年有兩百多個孝廉被舉薦到朝廷。這些人到了朝廷,并不能像賢良一樣馬上就能當官,他們大多安插在皇宮郎署裏做一個郎官。十幾年以後,就有兩千多個。過去皇宮裏的郎官侍衛也隻有二千人左右,自此制度形成二三十年後,皇宮裏的郎官全部變成了郡國孝廉。這些郡國孝廉,多半是由太學畢業的補吏出身。于是孝武皇帝以後,本朝做官的人漸漸都變成了讀書人出身。

本朝當時的這個制度非常好。一個青年跑進太學求學,學業完成後,到地方郡縣爲掾屬小吏。有了成績後,再經郡國長官察選到朝廷,又經朝廷一番規定的考試後,才開始正式入仕。這是當時入仕從政的唯一正途。朝廷的所有官吏,幾乎全由此途徑出身。本朝自孝昭皇帝、孝宣皇帝開始,曆任宰相全是讀書人,他們的出身,也都是經由地方選拔而來,因讀書成才而入仕途,和權貴官僚富豪沒有任何關系。

然而,這個制度到了光武皇帝之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郎署裏的人才太多,要待分發任用的人才數不勝數,于是本朝無定期的選拔和特殊選拔制度就擱置了,仕途僅僅剩下了孝廉察舉一條路。但就是這樣,人還是越來越多,于是朝廷命令分區察舉,然後又演進到按戶口數比例分配,制爲定額察舉。當時郡國滿二十萬戶的才能察舉一個孝廉,于是孝廉成了一個搶手貨,這把原來孝子廉吏的原義完全丢失了。後來又因爲請托舞弊,逼得朝廷在察舉孝廉後又加上了一番考試,如此一來,原來察舉孝廉的用意就徹底沒了。



本朝選拔人才,最先必進太學讀書,這樣才能獲得補吏的身份。做了補吏後,才能獲得察舉的資格。這種由教育而行政實習,由行政實習而選拔,再由選拔而考試,由考試而任用的四個階段,看上去似乎很合理,但弊端極大。

在這個年代,窮人讀不起書,普通士人的讀書機會也很難得。

首先書本非常不容易得到。這時的書籍都用竹帛書寫,很少紙張。即使有紙,也是貴重至極。(此時尚無印刷術,要到唐宋才開始有印刷。)古代書本必得傳抄,一片竹簡隻能寫二十來字。抄一本書,耗費極大。帛是絲織品,它的貴重可想而知,一般人家根本沒有。

就算你有竹簡,有絹帛,但你沒有書。要抄一本書,你得不遠千裏尋師訪求。話說回來,如果老師不收你,你到哪裏抄書去?因此在這個年代,讀書求學,是一件極爲奢侈的事,一般貧窮百姓想都不敢想。

當然,如果你出身讀書家庭,那這書的問題也就解決了。本朝爵位雖然不可世襲,而書本世襲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人可以幹涉。有了世代的書本就有了世代經學,有了世代經學,便可世代入仕。比如象許劭這種人,你不做官,皇帝也要逼着你做官。因此,學問與書本,其實就是權勢和财富。黃金滿屋,不如遺子一經,就是這個道理。當時一個讀書家庭,很容易變成一個做官家庭,做官家庭也就是有錢有勢的家庭。

如果家裏有一個做到二千石的官,當上一郡太守,便可有權察舉。經他察舉的便是他的門生故吏。這些人發達後,對故主總要報點私恩,必然也會察舉他的後人。每郡的孝廉人數有限,于是這有限的名額就落在了幾個有限的家庭裏。這幾個有限的家庭就成了所謂的世族門第。這些門閥世族每個郡都有,他們越來越興旺,此郡做官的人也就越來越多。由此可以想象,在這種環境下,吏治腐敗也就成了必然。

一個好的制度變成了壞的制度,尤其是這種關系到王朝興衰,國家興亡的制度變壞了,大漢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沒落。



唯才是舉,說起來很輕松,說了幾百年了,結果這個“才”是有,這個“舉”卻出了問題。

要想真正做到唯才是舉,難度非常大,這個“才”和“舉”的矛盾非常突出。

現在能讀書的,家境都不錯,沒錢讀不了書。

到目前爲止,聽說放牛的不但讀了書,還做了官的,目前隻有經許劭點評的豫州六賢之一的虞承賢。不過這個虞承賢在被許劭點評之前,是個鄉裏的牧監,不是放牛趕車的。這就象何進不是屠夫一樣,這個人其實也還是個讀書人,不過地位低下而已。但正因爲地位地下和生活拮據,他沒有到太學讀書的機會,随即也就失去了被察舉的可能。然而,話說回來,這種人畢竟很少,真正讀書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财産,這種人也或多或少和門閥富豪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舉”來“舉”去,還是門閥世族的人,象汝南的袁閥、許閥,穎川的荀閥,關西的楊閥,關中的馬閥,哪一家不是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做官的?

經學是門閥世族的金飯碗,察舉制度是維持這個金飯碗的錦盒,打破哪一個都直接關系到門閥世族的利益,所以如何才能做到唯才是舉,成了實施和保證改制成功的關鍵。沒有人去推行和維持改制之策,社稷追究難以中興。



張溫、盧植等老臣曾在晉陽大學堂召集名士、大儒深入探讨過這個問題。

許劭曾是本朝點評名家,所主持的“月旦評”天下知名,經他點評和舉薦的人才,事實證明都是非常不錯的。他現在在太原郡大力推行鄉評,力圖把鄉評和察舉制相結合,最大程度地保證所舉薦之士都是真正的人才。

所謂的鄉評,就是一些地方鴻儒名士,利用社會輿論和自身的名望,品評人物,以此影響官府的選拔取向,進而操縱輿論,進退人物。而士人們則利用讓爵、推财、辟聘、久喪等合乎儒家要求的道德标準來争取鄉評的肯定,從而求得仕途。

這在第一次黨锢之禍後,曾非常流行,許多地方的鄉評漸漸成爲名士們“清議”的中心和舉薦人才的權威。比如許劭、許靖兄弟主持的“月旦評”。第二次黨锢之禍後,當時主掌朝政的奸閹們感覺到了各地越來越多的鄉評對他們的危害越來越大,于是在他們的主持下,把各地鄉評強行禁止了。

許劭到了晉陽後,迫于北疆人才的缺乏,和趙岐、蔡邕、王剪等聲名顯赫的碩儒再次推行鄉評,希望發現更多的人才。

幾年來的事實證明,這種鄉評和察舉相結合的選拔辦法非常有效。許多因遭受黃巾劫難而變得一無所有,和流民一起逃到北疆的寒門士子就是這樣被發現的,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北疆人才極度缺乏的危機。

張溫、盧植等人借鑒了許劭的成功經驗,随即決定用鄉評和察舉制相結合的辦法來糾正察舉制度的弊端,但這種辦法在一定程度上打擊和遏制了門閥世族對權柄的壟斷,所以這種可以在北疆成功實施的制度,卻在冀州遭到了很大的阻力。

參予改制讨論的崔烈、楊奇、陳紀、王澤、郭蘊、衛固、張範、黃嶽、馬豐等諸多門閥大吏異口同聲表示了反對。

崔烈是冀州崔氏門閥的人,楊奇是關西楊氏門閥的人,陳紀是穎川陳氏門閥的人,王澤是太原王氏門閥的人,郭蘊是太原郭氏門閥的人,名震天下的黨人郭泰郭林宗就是他家的人。衛固是河東衛閥的人。張範家是河内的世家。黃嶽家是荊州江夏的,其叔父是黃琬,曾祖是黃瓊,一個比一個有名。馬豐是關中門閥的後人,馬日磾的侄孫。

這麽多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一起提出異議,其聲勢非常大。他們認爲過去有鄉評存在并且能發揮作用,主要是黨人用來反抗奸閹的一種手段,後來的事實證明也的确非常有效果。現在奸閹不在了,天子和朝廷被奸佞挾持,大家都是爲了振興社稷而努力,還搞鄉評幹什麽?畢竟鄉評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輿論,這對社稷的穩定沒有好處。

雙方的觀點分歧太大,争吵也在所難免。

選拔制度直接關系到社稷的中興,國策的持續、正确的執行,所以張溫、盧植等人拒不讓步。



在長公主起程到冀州的時候,李玮曾急書李弘,其中也提到了改制的事。

在他看來,改制才能興國,這是無可非議的事,至于怎麽改,那誰都不知道,要摸索着前進,因此他懇求李弘,隻要是有利于拯救和振興社稷,能幫助百姓吃飽穿暖的改制,都堅決支持。改制成功了,大漢和百姓都受益,失敗了,再改,總有辦法中興社稷,有辦法讓百姓吃飽穿暖。前人能做的事,我們也一定能成功。

李玮對鄉評和察舉相結合的選拔辦法持肯定态度。

在本朝,門閥世族,鴻儒和名士們對一個人的評價,常常按品級來劃定。然後士人就按這個品級來出仕,這已成爲本朝慣例,也可以說是一種選士制度。這種以品級論人的辦法,說起來還是起源于班固大師。班固大師在其《漢書》中的《古今年表》上,大力宣揚性三品的觀點,他在表中把人性分爲“上智”、“中人”、“下愚”三品,而在每一品中又分爲三等,這種評價人物的方法對後世影響很大,一直延續到今,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了。

鄉評實際上就是門閥世家按照被品評人物的權勢與财富實力,再參據其人品才幹,将士人劃分爲不同的等級,依次分享做官的權力。比如許劭曾評曹操爲“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如果曹操不是出身顯赫的官宦世家,而是出身于破落的小吏之家,許劭絕對不會說同樣的話。

同樣,“月旦評”之所以名著天下,不是因爲許劭、許靖的眼光好,學問比别人大,而是因爲“月旦評”的背後是許閥。得到月旦評的肯定,也就等于得到了許閥的肯定,被評之士的仕途當然一帆風順了。

這種鄉評對選拔人才,尤其是寒門士子還是非常有好處。比如我,我既無家世又無錢财,隻有一個身居高位的老師,如果沒有碰到大将軍,我終其一生,大概也就是個府衙小吏而已,但如果我能被許劭先生品評一番,估計就能鯉魚躍龍門,身價大漲了。再比如前司徒大人許相的兒子許大麻子,此人惡迹斑斑,如果被鄉評說的一無是處,估計許相也不好意思把這個兒子拿出來丢人現眼。袁術也是一樣。此人在京城就有“路中悍鬼袁長水”的外号,如果他早年被許劭一頓惡評,估計現在也沒有出頭之日。

鄉評的選拔很公開,很透明,這和察舉制的不公開、不透明區别很大,但鄉評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門閥世家有權有勢,他們本身又參予其中,可以随時把鄉評的影響力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内,否則袁術、許大麻子這種人也不會走上仕途了。

李玮認爲,當前天子和朝廷被挾持關中,各地州郡擁兵自重,察舉制無形中已被擱棄,而我們又極度缺乏可用之才,所以通過鄉評和察舉相結合的辦法選拔人才已經成了唯一的辦法,否則當改制觸動門閥富豪的利益時候,新的制度将無法實施,中興大業将受到嚴重阻滞。



李玮在書信中一再告誡李弘,迫于當前的緊張形勢和即将開始的平叛重任,北疆和冀州兩地的軍政大吏一定要大力整肅,和大司馬、大将府觀點分歧嚴重的僚屬,一定要利用晉陽朝廷撤消和國策改制這兩次機會,把他們全部剔除出去,以防這些人将來禍亂河北,動搖中興大業。

但觀點不同不代表這些人沒有學問,沒有才能,大将軍可以充分倚恃他們的顯赫門第、權勢、财富和聲望,把他們的興國安邦的熱情引到學術的研習和人才的品評上去,經學和其它各種學術的發展,人才的選拔正是中興大業最爲急需,也是目前最爲缺乏的,大将軍因此可以魚肉和熊掌兼而得之。

李玮的想法非常誘人,但真要具體做起來,卻極爲棘手。

李弘本來以爲拿下了冀州,緩解了北疆危機,距離中興大業也就越來越近了,但現在看起來,不是越來越近,而是遙不可及了。治國和打仗比起來,兩者的難度有天壤之别,自己爲此常常感到心力交瘁,難以支撐。什麽時候形勢才能好一點,治國才能容易一點?

目前北疆諸将都是追随自己征戰多年的悍将,雖然派系林立,摩擦時有發生,但還沒有危及到軍隊的穩定,頻繁的整軍換将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然而,北疆的諸多大吏就不是派系林立,矛盾尖銳的問題了,而是在治國策略上,彼此之間有重大的分歧。這個分歧沒有辦法解決,隻有讓那些政見不同的人離開大司馬、大将軍府,但現在北疆文官有幾大勢力,到底讓哪些人離開,把哪些人調任,還留下哪些人,卻讓李弘頭痛不己。



北疆文官勢力最大的就是這一幫來自長安朝廷的老臣,也是力主改制和中興社稷的中堅力量。

由于長公主不再主掌國事,晉陽朝廷撤消,原來隸屬于長公主府的一幫大臣立即轉到了骠騎大将軍府。原因很簡單,朝廷撤消了,北疆也就沒有義務再給這些大臣們提供俸祿了,隻要把長公主的食邑補齊了就行。長公主養不起這麽多大臣,大臣們沒了俸祿,問題變得嚴重了。大臣們也要吃飯,也要養家糊口,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李弘于是讓他們在骠騎大将軍府挂個名分,拿一份俸祿,人都還隸屬于長公主府,但長公主心憂國事,不願意他們閑着,讓他們都到骠騎大将軍府去做事。

這些人先後到了冀州,尤其是馬日磾、崔烈等大臣,對穩定冀州出了大力。這些人李弘無論如何不敢動,他連動的資格都沒有。當年李弘回到盧龍塞,還是一個斥候的時候,崔烈就是朝廷的司徒了,張溫是司空,袁滂是執金吾,蓋勳是京兆尹,馬日磾是太學大祭酒,盧植是尚書。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現在自己官大了,掌權了,竟然敢公開驅趕老臣了。這個念頭,李弘連想都不敢想。

在北疆還有一股最大的勢力,就是李玮、餘鵬、謝明、宋文、唐雲、尹思、田疇、田豫這幫最早追随自己的士子。現在這些人都在北疆最重要位置上,是北疆的核心力量,是李弘最爲倚重的人。這股勢力同時還包括趙岐、許劭、王剪、朱穆等最早來到北疆幫助自己的士人,還有就是唐放和一幫原并州府的官吏,還有左彥、黃庭、田完、孔宣這些黃巾系士人,他們爲北疆的屯田,爲北疆的穩定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李弘非常信任他們,在李弘出征大漠的時候,正是他們在後方的艱苦努力,幫助大軍收複了邊郡,征服了胡人。

北疆的其它幾股勢力,也非常引人注目。有些人是陸陸續續來到北疆的,比如牽招、史路是原車騎将軍何苗的掾屬,劉恭、李曆是原冀州牧韓馥的掾屬,劉範、劉放是太傅劉虞舉薦而來的,丁立是朱俊舉薦而來的,張範、邢颙是随長公主而來的。這些人現在在北疆都居于高位。

但直接影響到北疆安危的卻是北疆的門閥富豪和他們的門生子弟,這些人包括郭蘊、王柔、王澤、令狐邵、衛固、範先、徐陵、麴忠、孫資。他們個個都是根基深厚之輩,有的手裏甚至還攥着北疆的财富命脈,哪個都不能随便動。

這幾大勢力中間又因爲身份的不同,出身地域的不同、學術觀點的不同,政見的不同等等,又分成許多盤根錯節的小勢力。

李弘越想頭越痛,不禁恨恨地罵了一句,“仲淵這個混蛋,他怎麽不到冀州來?”

站在他旁邊的鄭演奇怪地看了李弘一眼,小聲說道:“大将軍,要急調李大人嗎?”

“不,不……”李弘連連搖手,“我隻是想到他,随口罵罵而已。”



七月中,兖州,山陽郡,昌邑城。

青州黃巾軍在司馬俱帶領下,攻克東平國之後,沒有象人們預料的那樣回援青州,而是突然南下,和攻打徐州的孫觀部回合,猛攻徐州的東海郡。

徐州刺史陶謙抵擋不住,向兖州牧曹操、陳留郡太守張邈、山陽郡太守袁遺、任城國相鄭遂求援,還沒有等曹操做出是否援救的決定,黃巾軍首領徐和就率軍殺到了任城國。

青州黃巾軍再次顯示了它犀利的攻擊力,其鋒銳無人可擋,連克樊縣、任城,順着泗水河呼嘯而上。

曹操、張邈、袁遺、鮑信、吳資匆忙集結軍隊前往任城支援。兖州軍在經曆了濟北大敗後,損失嚴重,其兩萬軍隊主要由曹操的東郡人馬和張邈的陳留軍組成,其餘郡縣幾乎沒有什麽軍隊了。

然而,但他們匆匆趕到亢父城時,看到的不是徐和的一支黃巾軍,他們還看到了司馬俱和孫觀的兩支黃巾軍。

曹操氣得破口大罵,陶謙這個老匹夫,竟敢幫着黃巾軍欺騙我們。

十幾萬黃巾軍一擁而上,在亢父城郊的南陽湖(今山東微山湖北部)圍住兖州軍誓死血戰。

曹操帶着大軍奮力殺出一條血路,突圍而走,兩萬大軍折損一半。

兖州軍退守山陽郡的昌邑城。曹操向洛陽袁紹求援。

這個時候,李弘的書信到了。曹操看完後,順手把書信丢到一邊,指着前來送信的信使說道:“回去告訴你們大将軍,兖州現在是我的,叫那個金尚滾回長安去。他敢踏足兖州一步,我就砍了他。”

荀彧撿起書信看了看,臉顯憂色,“大人,大将軍要趁火打劫,殺進兖州了。”

曹操無奈長歎,“再急書本初兄,立即派軍來援,否則,兖州就是豹子的了。”

荀彧猶豫良久,緩緩說道:“這個時候,重要的不僅僅是援軍,還包括兖州各郡大吏對大人的信心。大人迫切需要一場勝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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