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國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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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冀州,甘陵國。
北風呼嘯,陰雨連綿。
北疆軍的前鋒營将士踩着泥濘的大道,冒雨疾行。
徐晃站在一處坡地上,望着遠處籠罩在雨霧中的小樹林,轉身問道:“前面是什麽河?”
軍司馬鄧金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牛皮地圖,又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水珠,失望地搖搖頭,“大人,這上面沒有标注。”
“距離磐河還有多少路?”徐晃皺皺眉,搓搓凍僵的雙手,接着問道。
“應該還有五十裏。”軍司馬鄧金回道,“大人你稍等一下,我立即派人到附近問問。”
“算了。”徐晃揮揮手,“黃巾軍在甘陵國一帶打了很長時間的仗,這裏的百姓不是跑光了,就是死了,哪裏還找到人?傳令各部曲,加快行進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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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長老歪遠遠看到徐晃帶着幾十個親衛一路小跑而來,不禁咧嘴笑道:“兄弟們,校尉大人來了。哎哎哎……你們把胸脯都給我挺起來,不要給我丢臉。不就是下點小雨嘛,縮着脖子幹什麽?”
“冷啊,大人……”伍長老宋抹了一把鼻涕,不滿地叫道,“這麽冷的天,爲什麽不發棉衣?”
“你找抽啊。”老歪伸手打了他腦袋一下,“當年在太行山的時候,雪下得非常大,可我們光着身子赤着腳,照樣挺過來了。我看這兩年你好日子過多了。給我跑,跑多了就不冷了。”說完擡腿踹了老宋一腳,“跑快點……”
老宋猝不及防,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了,“老歪,我們多年的兄弟,你怎麽能這樣……”接着就是一連串難聽的詛咒,但腳下卻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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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氣喘籲籲,嘴裏、鼻子裏呼出的氣馬上就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白霧,“老歪,我記得你是甘陵國人,你熟悉這裏嗎?”
“大人的記性真好,竟然還記得我是甘陵國人。”老歪激動地說道,“大人,參加黃巾軍之前,我就是這裏人。”他指着遠處說道,“四年前,黃河決堤,洪水一瀉而下,三百裏之地頓時成了一片汪洋。我家裏人,莊裏人,周圍幾十裏方圓的人,都死了。我是抱着一根房粱活下來的。”
“這裏的黃河經常決堤嗎?”
“隻要發大水,我們這裏肯定決堤。”老歪傷心地說道,“聽老人說,一般十年之内大堤就要破一次。我活了二十多年,已經碰到五次黃河決堤了。大人你看……”老歪指指四處的坡窪之地說道,“我們這裏幾百裏之内,都是山崗、坡地、窪地,河溝,很難看到象冀州其他州郡那樣一望無際的大平原。”
這種有利于步兵阻擊不利于騎兵沖擊的地形,徐晃已經注意到了。當初麴義将軍要求各部到磐河一帶阻擊公孫瓒大軍西進的時候,許多将領對麴義将軍的部署提出了異議。公孫瓒實力強悍,北疆軍兵力不足,大軍應該依托甘陵、東武等高大城池予以阻擊,而不應該和公孫瓒在大平原上作戰。當時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現在看來,自己錯了,麴義将軍好象對這裏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早已胸有成竹了。
“磐河距離這裏還有多少路?河面有多寬?河道是什麽走向?”徐晃四下看看,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然後問道,“你知道嗎?”
“我們要到磐河?”老歪詫異地問道。
“是啊。”徐晃拍拍老歪的肩膀,“我們要在磐河阻擊公孫瓒的大軍攻打甘陵國和魏郡。”
“大人,磐河不是河。”
“你說什麽?”徐晃大驚,“磐河不是河?那是什麽?”
“對,大人,磐河不是河,是泛道。”老歪解釋道,“黃河決堤的時候,洪水從這裏流過,從西南方向一直流向東北方向,最後流入清河。這地方一般不住人。四年前我們之所以遭災,是因爲洪水太大,把泛道附近的莊子一起沖掉了。”
“大人,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磐河。”老歪用力踩踩腳下泥濘的土地。
徐晃心裏驟然一緊,神情霎時凝重起來,“這就是磐河?”
“對,這周圍一百多裏都叫磐河。”老歪笑道,“這裏從西南流到東北方向的大河有幾十條,其中最大的是徒駭河和馬頰河。距離我們最近的就是馬頰河了,大約還有三十裏,下午就能到。”
徐晃用力揮動手中的馬鞭,極其惱怒地罵道:“一幫沒用的斥候。來人……”
幾個傳令兵匆忙跑過來。
“快,命令斥候屯,不要找什麽磐河了,立即往馬頰河方向打探軍情,快,快……”
“急報麴義将軍,磐河不是河,而是黃河泛道。我立即率軍趕到馬頰河,請将軍大人急速前來會合。”
“急令軍候馬平,帶本曲人馬,火速搶占馬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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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三十多歲,精壯的身軀,黑瘦的一張臉。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跑還一邊埋怨老歪,“你是……怎麽回事……你對校尉大人說了什麽?你……是不是得罪校尉大人了?這……不是受罰嗎?”
老歪瞪着他一眼,沒好氣地吼道:“叫你平時訓練不要偷懶,你不聽,現在受苦了吧?”
“你長得又高……又大……又能吃,象牛一樣,當然……能跑了。”說着老宋把背上的箭壺拿了下來,“哎,給我……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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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打馬疾馳而來,“馬大人,敵人渡河了,在東南方五裏。”
軍候馬平抹抹頭上的汗,鎮定自若地問道:“多少人?”
“大約有一部人馬,近千人。”斥候焦急地說道,“他們正在渡河。”
“還來得及。”馬平揮手道,“立即向校尉大人求援,快。”
“命令弟兄們,急速前進,準備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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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軍渡河之後,立即占據了河岸附近的三個坡地,兩百步之外的一個山崗。
軍候窦英十幾天前還是黃巾軍,驚魂未定之際稀裏糊塗的變成了幽州軍,但隻要有飯吃,有衣穿,他也無所謂。讨逆将軍公孫瓒對大軍将士們不錯,不但給士卒們每人發了一百錢的軍饷,還承諾他們隻要打下魏郡,打下邺城,每人軍饷翻倍,額外再賞賜三十畝地。這對黃巾軍将士們來說,如同做夢一般,公孫瓒頓時成了他們心目中救苦救難的神仙了。
大家高高興興地拿着武器向西行軍,誰知道剛剛離開渤海郡的地界,就接到了冀州軍飛速而來的消息。
斥候面無人色,窦英也神色慌張,“你看清楚了沒有?”
斥候連連點頭,結結巴巴地說道:“看清楚了,肯定是官軍。”
窦英罵了幾句,大歎自己倒黴。這裏距離魏郡還有三百多裏,而且還是黃泛區,最安全的地方,怎麽會出現官軍?真是倒黴透頂,看樣子自己身上的錢财是保不住了,讨逆将軍許諾的幾十畝地也泡湯了。但窦英舍不得這些自己拿命換來的東西,他還想攢點錢把自己母親的遺骸帶回老家安葬了。母親餓死在泰山一個山窪裏,死得時候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想回家。窦英想了想,揮手說道,“撤……撤過馬頰河……”
先期過河的四百多名士卒莫名其妙。怎麽才過河又要回去?這天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人都凍僵了,故意拿我們窮開心啊。大家正在罵罵咧咧的時候,對岸的軍司馬回話了,不許撤,加速過河。援軍馬上就到。
窦英急了,讓我們幾百人阻擊冀州軍?一陣亂箭就沒了。還要不要人活了?這不是成心要我們死嗎?他對身後的親衛使了個眼色,那個親衛心領神會,突然大聲喊道:“兄弟們,官軍來了,快跑啊……”
幽州軍士卒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遠處的山岡上,北疆軍高舉戰旗,正呼嘯而來。
“轟……”四百多人頓時炸了營,四散而逃。
窦英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麽快,渾身不禁一陣戰栗,“擂鼓……擂鼓……守住堤岸,守住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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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在狂奔,汗珠順着他的臉頰不停地滴下,四濺的泥水在眼前飛舞,巨大的喘息聲讓他幾乎聽不到厲嘯而來的箭聲。
堤岸的敵軍衣裳偻褴,有的拿着簡陋的長矛,有的拿着缺口的戰刀,有的甚至拿着一根木棍,拿弓的沒有箭,拿箭的在來回飛跑遞送箭支,有不少人在幾個上官的指揮下,正迎着自己殺來。這群人太熟悉了,他們不是幽州軍,他們是黃巾軍。
老歪遲疑了,他迅速看了一下自己的左右,士卒們和自己一樣,雖然還在竭盡全力奔跑、呐喊,但臉上的神情都顯得非常的疑惑。難道我們是來殺黃巾軍?
“散開……散開……殺過去……”軍候馬平歇斯底裏的叫着、喊着,“占據河堤……”
敵人的箭陣雖然非常稀疏,但還是陸續有士卒中箭倒下了。一個飛奔的士卒被一箭穿透,高聲慘叫着倒飛而起,然後重重地栽倒在泥水裏。老歪躲閃不及,一腳踩在了這個士卒的腦袋上。慘叫聲嘎然而止。老歪心裏一抖,跟上去的一腳突然散去力氣,高大的身軀頓時摔了出去,一頭沖進了泥漿裏。
“老歪……老歪……”十幾步外的老宋瘋狂地吼起來,“你死了嗎……”
老歪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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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随着一聲凄厲慘嚎,率先迎上敵軍的幾個士卒被一群強悍的敵人即刻砍倒,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被三支長矛高高挑起,呼嘯着砸進了逼近的北疆士卒。
老歪大吼一聲,高舉盾牌擋住了那具迎面飛來的屍體,但巨大的沖擊力依舊把他砸得連退數步,仰身翻倒在地,然後順着泥濘的堤壩直滾了下去。幾個飛奔而來的士卒躲讓不及,有的踩着他的身軀沖了上去,有的被老歪撞倒一起栽了下去。老歪氣急了,怒吼連連,“殺,殺上去……”
血糊糊的盾牌從天而降,騰空而起的老歪一盾砸開了敵人的腦袋,手中戰刀順勢插進了另外一個敵人的胸膛,熱氣騰騰的鮮血象箭一般射了他一頭一臉。
老歪一身泥巴一身鮮血,驚怖駭人,“殺,是人都殺,給我殺光,殺光……”
老宋帶着人一路誅殺七人,氣勢洶洶地沖到了河水裏,圍住一艘還沒有來得及靠岸的牛皮筏子猛砍,小筏子的五個幽州軍士卒稍加抵抗,就被剁下了頭顱,射穿了胸腹,殷紅的鮮血霎時染紅了馬頰河水。
窦英在幾個親衛的拼死保護下,跳上了一條皮筏,還沒有等他坐穩,老歪就帶着人殺了過來。手弩厲嘯,三支犀利的弩箭霎時射穿了皮筏。窦英的一個親衛呼号而來,老歪來不及躲讓,狂吼一聲,舉盾撞了上去。那個親衛受到重擊,張嘴噴出一個鮮血。老歪咬牙切齒,一腳把他踢翻,舉起弩弓對準他的腦袋就砸了過去,“去死吧……”,手弩碎裂,腦漿和着鮮血四射而出。
窦英搖搖晃晃地向河水中間逃去,老歪奮力追上,抓住他的一隻腳把他拖到了岸邊,一個士卒拿起長矛,在窦英凄厲的嚎叫聲裏,把他活活洞穿。窦英雙手竭力握住穿透胸腹的長矛,用勁最後一絲力氣狂叫起來,“娘……娘……回家了……”
那個士卒駭然心驚,雙手猛然松開矛柄,轉身就跑。老歪坐在河水裏,目瞪口呆地望着窦英,這一刻,他的心和河水一樣冰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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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堤、河邊的一百多步範圍内,雙方将士糾纏在一起,殺得血肉模糊。北疆軍将士強悍的實力、默契的配合、精良的武器根本就不是這些剛剛投降幽州軍的黃巾士卒能夠抵擋的,時間不長,堤岸上就躺滿了他們的屍體。
對岸的幽州軍士卒不敢再強行渡河,他們在上官的指揮下,迅速集結在一起密集射箭,不分敵我,一起射殺。
軍候馬平一手舉盾,一手舉着血淋淋的戰刀,嘶啞着聲音高聲叫道:“撤下去,撤下去……”
老歪伸手拽下插在窦英身上的那柄長矛,最後看了一眼早已氣絕的窦英,“兄弟,不要怪我,我們都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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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接到馬平的求援後,立即命令各部曲将士丢棄一切重物,隻帶長矛、戰刀,急速馳援。等他們趕到馬頰河時,血腥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徐晃命令各部曲占領山岡、坡地,設置據馬、鹿角,準備阻擊幽州軍渡河。幾乎在同一時間,三千幽州軍在校尉嚴綱的帶領下,也趕到了馬頰河,但渡河時機已經錯過了。
軍候馬平率領一曲士卒以損失一百一十人的代價搶占了馬頰河。徐晃重賞了他們,并親自帶人掩埋了陣亡将士的遺骸。他看到老歪悶悶不樂,于是上前安慰了兩句。老歪武功好,過去曾是徐晃的親衛,因爲屢次違反軍律,徐晃隻好把他罰到下面做士卒了。
“這次你立了功。”徐晃問道,“你是打算回來,還是繼續待在下面?”
老歪搖搖頭,“大人,他們是黃巾軍。”
“不是。”徐晃說道,“他們是幽州軍,是公孫瓒的軍隊……”
老歪又搖搖頭,疑惑不解地問道:“大人,大将軍和公孫瓒過去都是幽州的悍将,他們一個是黑豹,一個是白馬,是好兄弟。後來我們到幽州打仗的時候,公孫瓒也曾跟随大将軍征戰,現在他們怎麽會反目成仇?怎麽會打起來?到底爲什麽?爲什麽他們翻臉了,自相殘殺的卻是我們黃巾軍?”
“老歪……”徐晃嚴厲地說道,“你要是不想惹事,就不要把黃巾軍挂在嘴上。黃巾軍,黃巾軍,你現在還是黃巾軍嗎?你是大漢邊軍,你是骠騎大将軍的士卒。”
老歪畏懼地看了一眼徐晃,低頭說道:“大人,我真的不不明白。”
“今天我殺了一個人,那個人臨死的時候拼命喊娘,我很後悔,我不該殺他的,我應該讓他遊過河去。打了許多年仗了,爲什麽現在仗越大越多?爲什麽過去的兄弟,現在要誓死搏殺?大人……”
徐晃仰天長歎,“老歪,我也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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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麴義率領大軍進駐磐河。
在馬頰河西北方向,尚有三條支流,分别是笃馬河、宋家河和老趙牛河。麴義爲了拖延公孫瓒攻擊魏郡的時間,于是依托這四條河流,在三十裏的範圍内,設置了一個“品”字形防禦陣勢。
麴義命令武烈中郎将文醜陳兵于馬頰河,骁騎中郎将王當駐兵于笃馬河,強弩中郎将孫親、渤海郡校尉韓瓊屯兵于老趙牛河,自己親自率軍駐紮于宋家河。兩萬七千大軍于第三日完成了整個防禦部署。兵曹營在楊鳳的指揮下,組織了十五萬馬夫,從邯鄲和邺城兩地日夜不停地往磐河運送糧草辎重。六百多裏的大道上,人流如梭,車馬如雲。
同一天,讨逆将軍公孫瓒率十萬大軍進駐馬頰河東岸。雙方劍拔弩張,大戰即将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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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河,鎮軍将軍大營。
麴義召集北疆軍十六位都尉以上級大吏齊聚大營,商讨迎敵之策。
楊鳳詳細安排了各部的攻守之策,最後說道:“公孫瓒于東光擊敗青州三十萬黃巾軍的事,最近在将士們中間傳得沸沸揚揚,好象一夜之間,他成了天下第一悍将了。你們回去後告訴将士們,公孫瓒殺的不是黃巾軍,而是流民,是無辜百姓。公孫瓒野心勃勃,想占據冀州,想圖謀天下,他是大漢叛逆,罪不容誅。”
王當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此事是從四處逃難的流民嘴中傳出來的,将士們知道的不多,相信的也少,此事不足爲慮,憂慮的是……”
“是什麽?”麴義立即問道。
“公孫瓒到底是不是大漢叛逆?”王當皺眉問道,“我們說他圖謀占據冀州,爲禍天下,但到目前爲止,他好象除了南下擊敗黃巾軍以外,沒做什麽其他事?真要說占據冀州、爲禍天下的,反倒應該是袁紹,而不是公孫瓒。”
麴義臉色一僵,沒有說話。楊鳳兩眼一瞪,“黑子,你什麽意思?這話是你說的,還是你手下那些幽州籍的軍官說的?”
王當呵呵一笑,“我也很疑惑,我不明白事情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我們在常山、中山等地過得好好的,爲什麽突然要南下幫助袁紹打仗?公孫瓒和大将軍,還有鮮于将軍,閻柔将軍都是兄弟,我們爲什麽突然要打他?大将軍爲什麽命令我們打他?是爲了三十萬青州黃巾軍報仇嗎?”
孫親這時也插嘴道:“打董卓,我們很理解,因爲董卓挾持天子和朝廷,做了許多禍亂國家的事,他的确是大漢奸佞,但打公孫瓒有什麽理由?他怎麽突然變成大漢奸佞了?”
麴義和楊鳳對視一眼,都覺得問題很嚴重。
“還有誰認爲公孫瓒不應該打?”麴義問道。
何風、李堯等人哈哈一笑,“想許多幹什麽?大将軍叫我們打哪裏,我們就打哪裏?”
張蕭也說道:“朝廷不是有聖旨嗎?朝廷說公孫瓒是大漢奸佞,那就絕對不會錯。我們位卑權輕,朝中的許多事我們不可能知道。如果事事我們都一清二楚,那我們不也就是朝廷重臣了。”
“哈哈……”楊震、彭烈等人大笑起來,“伯疇想入朝爲卿了,哈哈……”
“還有我。”徐晃在衆人的笑聲中,緩緩站了起來,“如今社稷爲難,生靈塗炭,朝廷應該想盡辦法平息内亂,讨董勤王,重振我大漢天威,而不應該主動挑起戰事,讓我大漢陷進傾覆的深淵,讓我漢祚有滅絕之險。”
大帳中霎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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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這話聽上去是對朝廷不滿,但言下之意卻是指責骠騎大将軍。
麴義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案幾,站起來就吼:“徐大人,你這是公開抗旨。”
楊鳳一把拉住激動的麴義,小聲說道:“雲天兄,不要忘記了大将軍的囑咐。”
麴義氣得咬咬牙,兩眼瞪着徐晃,硬是把後面難聽的話咽了回去。
“公明,你也坐下。”楊鳳沖他招招手,“這裏面的事很複雜。”楊鳳背着手,在大帳内來回走了幾步,遲疑不決。朝中的事,能不能說?不說,這仗打下去就很危險了。
“雲天兄,你看……”楊鳳走到麴義身邊,小聲問道,“要不要解釋一下?”
麴義氣得直搖頭。許多事牽扯到朝廷的重大決策,說出來,一旦洩密,冀州和洛陽無論那一邊出了問題,損失都非常驚人,對北疆、朝廷和社稷的危害都顯而易見。
“事情太複雜,無法解釋,怎麽解釋,最後都要牽扯到國政上來,我們承擔不了這個責任。”麴義掃視衆人一眼,嚴肅地說道,“諸位大人跟着大将軍征戰天下,大将軍是什麽人,你們心裏應該非常清楚。公孫瓒算什麽?他能和大将軍相提并論?你們是相信大将軍,還是相信公孫瓒?”
麴義指着徐晃,大聲問道:“我問你,你相信誰?你不相信朝廷,不相信聖旨,可以,我理解,但你不能不相信大将軍。”
徐晃猛地站起來:“公孫瓒的确不算什麽?他那十萬大軍也不算什麽?将軍要我現在殺過馬頰河,我絕不皺眉,但大将軍和大漢比起來,孰重孰輕?大将軍如果要禍亂社稷,我們也跟着他傾覆大漢嗎?”
“你……”麴義七竅生煙,不知說什麽好了。
“公明說得好。”王當舉手說道,“對面是十萬大軍,這是一場死戰,我們可以死,可以爲大将軍而死,可以爲大漢而死,但我們要死得明白,不要死了,還背上一個逆賊的罪名。”
“黑子,你今天怎麽了?”楊鳳一把按住作勢欲起的麴義,背對諸将沖着他連連搖手。
“對面是十萬黃巾軍,你叫我怎麽下手?”王當黑臉漲得通紅,“白繞已經死了,袁紹正在黑山一帶打于毒、打眭固,我們不但見死不救,反而在這裏攻殺青州黃巾軍,你叫我怎麽下的了手?”
楊鳳考慮良久,毅然說道:“簡單說說吧,我們必須要解釋一下。明天冀州府的沮授大人和逢紀大人要來,如果出了什麽事……”
“說兵事,不要說政事。”麴義無奈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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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四周的巡哨增加了數倍,一層又一層。
大帳内鋪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楊鳳站在地圖上,詳細解說了未來數月内,北疆軍兩線作戰的具體計策。
以洛陽爲中心的戰場是個誘餌,目的是牽制董卓、袁紹、袁術和各地州郡的力量,其最終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爲大軍籌措足夠的糧草。
北疆大軍需要這麽多的糧草就是爲了打冀州。這次大将軍在兩個戰場動用了十二萬大軍,而冀州戰場就有九萬大軍。雖然冀州和荊、豫兩地都答應給我們提供糧草,但數量不大,因爲他們不知道大将軍已經從塞外征調七萬步騎大軍南下了。另外,我們和袁紹、袁術,還有各地州郡的關系随時會破裂,如果他們突然切斷了大軍的糧草供應,我們攻占冀州的企圖可能會失敗,會前功盡棄,所以,北疆需要足夠的糧草儲備,需要足夠供應十二萬大軍半年用的糧草。
楊鳳雖然極力說兵事,但通過複雜的兵事籌劃,朝廷的目的是什麽,也呼之欲出了。朝廷把振興社稷的根基放到了河北。
朝廷現在有北疆,如果再打下冀州,那黃河以北還剩下一個幽州。幽州牧是劉虞,劉虞因爲上次皇統風波一事被迫離開了朝廷,但因爲劉虞“真命天子”的身份,再加上公孫瓒的三萬大軍,劉虞和公孫瓒對當今天子和社稷安危就形成了巨大的威脅。劉虞一日不死,這個威脅就一天存在,所以……
楊鳳看看圍在四周的衆将,然後重重一腳踩在了磐河上,“此人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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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一、二、三集同時于11月28号發售,十二月初各地上市。謝謝所有書友的厚愛和支持,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