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兖州東郡。
黑山黃巾軍在白繞、于毒、眭(sui)固三人的統率下,一路北上攻擊冀州魏郡,牽制冀州牧韓馥的兵力,兩路南下,從東、西兩個方向攻擊兖州東郡。經過兩個多月的血戰,黃巾軍順利挺進東郡,并從濮陽方向成功渡河
袁紹指揮曹操、潘鳳、韓瓊等各路大軍且戰且退。同一時間,兖州牧劉岱、濟北相鮑信、東平國相王琳、任城國相鄭遂等州郡聯軍在東阿、蒼亭一帶被青州黃巾軍大帥司馬俱擊敗,青州黃巾軍随即渡河北上。
六月中,袁紹和劉岱會合于濟陰郡的廪(lin)丘城。劉岱等人對未來冀州的局勢非常擔心。如果冀州被黃巾軍擄掠,兖、青兩州将來的日子就很難過了。袁紹笑着安慰他們,我從清水口撤退的時候,已經急書太傅大人劉虞,懇請他出兵相助。如果一切順利話,讨逆将軍公孫瓒的三萬大軍應該已經到了冀州南部。隻要公孫瓒能堅守在渤海郡南部和甘陵國國一帶,黃巾軍就很難深入冀州腹部。另外,王匡和張揚兩人現在正在河内募兵,過一段時間,他們就可以帶着大軍攻擊黑山,威脅黃巾軍的老巢。
劉岱聽說幽州援軍已經南下,非常高興,随即建議袁紹向徐州刺史陶謙、揚州刺史周乾求援,盡一切可能集結兵力,以便和冀州牧韓馥、讨逆将軍公孫瓒形成南北夾擊之勢,把黃巾軍全殲于黃河兩岸。袁紹很率快的答應了。這時從豫州突然傳來周昂被殺,孫堅被擊敗,北疆軍的顔良、田疇占據豫州的消息。袁紹大怒,不顧劉岱等人的反對,轉而命令各路支援大軍到豫州讨伐北疆軍,同時密信劉表,抓住這個機會,攻打南陽,即使不能把袁術和孫堅趕走,也要重創他們。
劉岱、鮑信等人極力勸谏。大家剛剛齊心協力打下洛陽,怎麽能爲了一個豫州反目成仇、結下仇怨?還是先把黃巾軍叛亂平定了再說吧。袁紹不聽,固執己見。這時正好梁國前來告急,說黃巾軍何儀率軍殺進了豫州。這下正合了袁紹心意,他随即以此爲借口出兵豫州,把劉岱等人的嘴堵住了,“蟻賊之禍不足爲慮,早一點晚一點,遲早都會被我們平定,但董卓之禍呢?董卓之禍,我們何時才能平定?由董卓之禍,我們可以預想,如果讓骠騎大将軍占據了洛陽,占據了豫州,控制了長公主和朝廷,那麽,會不會釀成第二個董卓之禍?試問大漢如果有了董卓和李弘兩大巨禍,我們何時才能穩定社稷?”
袁紹非常堅決地對劉岱等人說道:“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李弘和北疆軍占據洛陽和豫州。這是盡快穩定社稷的唯一辦法。”
六月下,郭圖從冀州送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北疆軍再次進入冀州。張燕率軍急速占據了常山和中山,麴義率軍占據了巨鹿和趙國。袁紹和諸位州郡大吏非常吃驚。李弘剛剛打下洛陽,馬上就迫不及待地調兵遣将,又是搶豫州,又是搶冀州,他想幹什麽?想稱霸一方還是想篡奪社稷?
郭圖在信中說,我和高幹、辛評、荀谌到了南皮(渤海郡治所)後,已經和公孫瓒談妥。公孫瓒答應幫我們趕走韓馥、擊敗黃巾軍,然後大人把渤海和河間兩個郡國給公孫瓒。現在我和辛評、荀谌,還有公孫瓒的長史關靖已經到了魏郡的邺城。魏郡的形勢非常糟糕,黃巾軍眭固正在指揮大軍圍攻邺城和附近城池,而麴義随時可以率軍從邯鄲殺過來,奪下邺城攻占魏郡。請大人急速北上,遲恐不及。
袁紹大驚,立即組織兵力向黃巾軍發起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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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的時候,黑山黃巾軍和青州黃巾軍在東郡勝利會師。
黑山黃巾軍首領白繞、于毒和青州黃巾軍首領司馬俱、徐和、管承在秦亭會面,雙方随即開始商議黃巾軍下一步的行動和黃巾軍的未來。
司馬俱是大賢良師張角的八大弟子之一,毫無異議做上了黃巾軍大帥的位子。司馬俱認爲青州一面臨海,三面受敵,不适宜做黃巾軍的根基之地,“黃巾軍的根基在冀州,我們應該重歸冀州。”
白繞提出反對。他仔細分析了形勢,認爲在幽州公孫瓒已經南下冀州,北疆又對冀州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冀州已經變成了一塊死地,黃巾軍進去之後,必定要遭到重創。黃巾軍雖然人多,但和北疆,和幽州的鐵騎比起來,實在不堪一擊。白繞建議司馬俱以青州爲根基,然後以攻代守,頻繁攻擊冀州、兖州和徐州三地,爲黃巾軍在青州站穩腳跟争取足夠的時間和擄掠足夠的物資。
司馬俱苦笑,他拍着白繞的肩膀說,兄弟,不是我不想待在青州,而是我在青州待不下去了。你看看跟着我們的數百萬流民,他們要吃飯,要活下去啊。去年我們打了一年,雖然我們生存下來了,但也把兖、青、徐三州打得顆粒無收。現在,有糧食的而距離我們又近的州郡,隻有冀州和豫州。前不久,何儀和劉辟帶着幾十萬人往西去了,他們想到豫州打下一塊地方,而我們就到冀州去,是死是活,我們都要去闖一闖。
白繞和于毒反複勸阻,但司馬俱和徐和等人執意不從。後來白繞提了一個折中意見,讓徐和先帶三十萬人北上,自己和于毒退過黃河,然後和徐和兩人一左一右,互相配合北上。司馬俱留在青州發展,管承率軍在兖州、徐州一帶作戰,以牽制各州郡兵力。如果北上攻擊受阻,司馬俱就率軍北上接應,然後大家一起退回青州。這樣一來,無論成敗與否,黃巾軍都能保留一塊落腳地,不至于再次遭受全軍覆沒的命運。
司馬俱同意。各部首領歃血爲盟,各回本軍,準備爲生存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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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冀州邺城。
面對接踵而來的危機,冀州牧韓馥承受着越來越大的壓力。
先是長公主和朝廷來書指責他,身爲朝中主掌國事的首輔,無視律法,竟然私自從幽州征調大軍南下。征調軍隊是長公主和朝廷的事,即使冀州情況萬分危機,你也要同時上書說一聲吧?如果不是太傅大人上書告知,長公主和朝廷至今還蒙在鼓裏。你既然眼裏沒有長公主和朝廷,那你還有什麽資格主掌國事?既然冀州比朝廷,比大漢社稷重要,那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冀州牧吧。
韓馥本來想上書爲自己辯解一下,但想想他又算了。現在長公主和朝廷都一心一意幫着骠騎大将軍說話,尤其在洛陽被攻克,讨董勤王的希望越來越大後,他們更不會站在自己一邊。相比讨董勤王、穩定社稷的大業來說,一個冀州的安危算什麽?既然你們無視冀州的安危,那你們就去讨董勤王吧。我倒要看看,沒有冀州的錢糧,你們怎麽讨董勤王。
正好此時冀州流民激增,幽州三萬大軍急速南下,冀州軍和黃巾軍又在交戰,冀州府的錢糧支出非常驚人,而袁紹又操控着冀州的另一半賦稅,韓馥無奈之下,斷絕了北疆軍的糧饷。北疆軍沒有糧饷,讨董勤王的大業也隻好暫時放下了。
長公主和朝廷勃然大怒,如果冀州大亂,讨董勤王失敗,都是你韓馥的責任。骠騎大将軍也來信指責,不過李弘說得很婉轉,他懇請韓馥以社稷爲念,盡早恢複糧饷供應,支持北疆軍攻打關中。
與此同時,冀州軍在與黃巾軍的交戰中,連戰連敗。因爲潘鳳背叛了韓馥,私自帶着一萬大軍跟着袁紹跑了,冀州軍隻剩下趙浮、程渙的一萬軍,所以兵力明顯不足,打不過黃巾軍。韓馥于是請公孫瓒支援。
五月中的時候公孫瓒就率軍到了渤海郡南部,田揩也率軍到了甘陵國,但兩人都按兵不動。田揩更是以糧饷緊缺爲借口,步步後退,把整個甘陵國讓給了黃巾軍的徐和。甘陵國國相和三千多郡國兵隻好獨自奮戰,全部陣亡。
韓馥一天三書,連連催促。公孫瓒回書說,不是我不去支援,也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我實在餓得舉不起刀啊。幽州三萬軍已經一年沒有拿軍饷了,不知大人能不能補足?
韓馥氣苦,出言未免有點過火,結果激怒了公孫瓒。公孫瓒這個人平時對門閥名士很反感,現在看了韓馥的指責,更是火冒三丈,“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你當我們是什麽?是你家的奴仆啊?再不給錢,我立即走人。”
韓馥無奈,隻好四處籌集錢糧,并向渤海、河間和安平三個郡國求援。渤海和安平兩郡國的府衙回書說,太守袁紹和國相張岐不在,自己這些下官作不了主。河間國的國相回書說,冀州的事大人既然搞不定,還是趁早走吧,免得将來害人害己,招緻九族盡誅之禍。
韓馥雖然很生氣,但也很沮喪,他心灰意冷,想一走了之。長史耿武、别駕闵純和一幫掾屬極力勸阻。
韓馥于是急書劉虞,請他出面勸勸公孫瓒。公孫瓒毫不客氣,回書把劉虞頂了回去,大人知道幽州的糧食爲什麽一石隻賣三十錢嗎?那是因爲你扣掉了幽州三萬将士的軍饷,截留了三萬将士們的軍糧。一年多來,三萬将士們一天隻吃一餐飯,沒有拿過一個錢。大人名震天下了,但幽州的将士們卻爲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幽州将士們沒有怨言,餓着肚子支持大人,擁戴大人,但大人又給了幽州将士什麽樣的回報?大人讓我們餓着肚子南下千裏攻殺黃巾軍。朝廷有北疆軍,冀州有郡國兵,他們爲什麽不願意出兵出力?憑什麽要讓我們幽州将士來送死?難道我們幽州将士天生就是低賤的命,天生就是你太傅大人搏取功名的工具?
劉虞氣急了,回書公孫瓒,你不願意打仗就算了,立即給我滾回來,我去冀州帶兵打仗。田揩聞訊,急忙勸阻了咆哮如雷的公孫瓒,然後以公孫瓒的名義寫了一份認罪書。劉虞是太傅,北疆軍中從李弘、鮮于輔到許多下級軍官,都是劉虞的故吏,一旦劉虞真要下令剝奪公孫瓒的兵權,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公孫瓒氣急了,大聲對田揩叫道:“我不回幽州了,絕不回去。”
田揩勸道:“伯珪兄,你手下有三萬将士,可不要意氣用事。我們不回幽州能到哪去?”
公孫瓒殺氣四溢,“殺了韓馥,拿下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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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上的時候,眭固帶着黃巾軍兵臨城下,青州黃巾軍已經渡河,他們一部分攻擊渤海郡,一部分在占據了甘陵國之後,向魏郡攻擊而來,意圖和眭固會合。在這種危機時刻,公孫瓒依舊還是沒有出兵攻擊的意思。你不給我錢,我就不出兵。
就在韓馥記得團團亂轉、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北疆軍進駐冀州,占據了常山、中山四個郡國。鎮軍将軍麴義更是驕恣枉法,到了邯鄲後,拳打腳踢,把趙國相趕回了邺城。這個國相是韓馥最近安排的,他打算一步步把四個郡國的國相、太守全部換掉。
北疆軍悄無聲息地從洛陽趕到冀州,占據四郡,說明長公主和朝廷已經決心要搬掉自己。韓馥愣了一下後,突然一拳砸到案幾上,憤怒地叫道:“人善被人欺,難道我還怕了不成?” 現在甘陵國被黃巾軍占了,常山等四郡國給北疆軍占了,河間等三郡國給袁紹把持着,隻有一個魏郡自己還控制着。韓馥想想自己真是可憐,堂堂一個冀州牧,竟然和一個小郡的太守一樣。
還有更氣的事情在後面。袁紹的外甥高幹,袁紹的從事郭圖、辛評、荀谌,還有公孫瓒的長史關靖來了。韓馥一看他們四個臉上那種幸災樂禍的笑容,就知道他們想說什麽。韓馥指着郭圖、辛評、荀谌說道:“我們都是穎川人,都是多年的朋友,你們這樣幫袁紹奪冀州,是不是太過分了?做人要講點良心,不要太無恥。袁紹想幹什麽,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話,我也知道。我勸你們不要說了,免得激怒了我。我一氣之下,也會殺人的。”
五個人站在那裏面紅耳赤,一臉尴尬。
韓馥接着說:“實話告訴你們,北疆軍進冀州了。就算袁紹得到了冀州,他也做不了冀州牧,除非他把北疆軍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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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國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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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東郡,濮陽。
黑山黃巾軍各部首領聽說要回冀州打仗,有的想不通。冀州形勢擺在那裏,幽州軍已經南下,北疆軍随時可以東進增援冀州,這個時候回頭打冀州,不是自尋死路嘛。我們好不容易打過了黃河,兩支黃巾軍會合了,大家應該抱成一團,趁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好在青州發展,怎麽能再分兵四戰,重走黃巾軍失敗的老路?
白繞和于毒百般解釋,時間就這麽耽擱了。等到黃巾軍諸部開始北渡黃河的時候,袁紹已經集結大軍,一路殺過來了。白繞讓于毒到黃河北岸指揮大軍北上,自己帶着一萬主力阻擊袁紹,掩護大軍繼續渡河。
血戰在濮陽城展開。袁紹急于渡河北上,督軍猛攻,甚至親冒矢石,率軍攻城。白繞堅守三天後,因爲南城失守,不得不撤出城池。雙方随即于黃河岸邊再度激戰。
曹操領三千精兵,率先擊潰白繞的左翼,黃巾軍陣形頓時大亂。
白繞擊鼓狂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今日死戰,不死不休……”
全軍将士在戰鼓聲的激勵下,奮勇向前,誓死奮戰,沒有一個人回頭,“戰,戰死爲止……”
殺聲如雷,箭矢如雨,血流成河,無畏無懼的黃巾軍酣呼鏖戰,勇不可當,以爲勝利垂手可得的官軍們遭到了迎頭痛擊,死傷慘重。
袁紹戰馬受創,一頭栽倒,雖然親衛們拼死搶救,還是連中三刀,最後一刀劈開了他的铠甲,入肉三分,頓時血流如注。曹操在攻擊途中被黃巾軍士卒撞倒馬下,接着數個悍不畏死的黃巾軍士卒拼着長矛洞穿身體,硬是沖到曹操面前,給了他重重一刀。曹操拖住血淋淋的身軀,在曹洪、許褚等人的掩護下,連滾帶爬,逃出了圍攻。
激戰越來越血腥,人頭飛射,斷肢殘臂随着四下呼嘯的箭矢漫天飛舞。白繞遭到重創,被親衛們死死護住,但轉眼間親衛們就全部殺死了,紅了眼的官軍士卒們一擁而上,把數十支長矛插進了白繞瘦弱的身軀裏。
殘陽如血。
黃昏時,大戰結束了。官軍以陣亡六千四百多人的代價全殲了一萬黑山黃巾軍,殺死了縱橫燕趙八年的黃巾軍首領白繞。
袁紹、曹操、韓瓊、潘鳳等人站在這位昔日對手的殘骸前,猶自心有餘悸。
“埋了,把他埋了。”袁紹感歎地說道,“這位白帥,是條漢子。”
對岸,于毒和一群黃巾軍首領跪地磕拜,灑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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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冀州。
濮陽大戰結束後,袁紹以曹操爲東郡太守,留駐黃河南岸,一邊募兵,一邊再戰黃巾軍。自己率軍急渡黃河,尾随在于毒大軍之後,直奔邺城。
黃巾軍剛剛遭到大敗,白繞又陣亡了,這嚴重影響了将士們的士氣。于毒和其他黃巾軍首領商議了一下,随即帶着大軍向黑山方向撤去,同時派人急告眭固,撤軍回黑山會合,稍做修整後,再度出擊,以配合青州黃巾軍攻打冀州。
袁紹率軍到達清河時,接到了郭圖的急書。郭圖不知道袁紹已經北上了,他在書信中十萬火急地催促袁紹立即到邺城。
冀州的局勢再度發生變化。韓馥爲了擺脫困境,和僚屬們商議,審配随即想了一個一箭雙雕之計。他告訴關靖,給公孫瓒的錢糧都籌集好了,但現在不能給,因爲北疆軍的鎮軍将軍麴義奉旨要把這批錢糧運到北疆去。如果公孫瓒想要,請他帶軍隊到邺城來拿。然後他又急書麴義,公孫瓒驕橫跋扈,強取豪奪,揚言要帶軍隊洗劫邺城和冀州府。韓馥說,公孫瓒來搶錢是假,謀奪冀州是真,請大人急速來援。
公孫瓒正愁沒有借口到邺城殺了韓馥,這下正好,韓馥自己把腦袋送上門了。公孫瓒讓田揩統領大軍,自己帶着三千白馬義從日夜兼程,急赴邺城。
麴義接到韓馥的書信後,心花怒放。如果此次能借着援助韓馥的機會奪下邺城,占據魏郡,那半個冀州就算到手了,但這樣一來,勢必要和公孫瓒産生沖突。麴義爲了穩妥起見,一面急書張燕,請他率軍南下以爲接應,一面駐守壺關的楊鳳,請他派兵趕到邯鄲相助。他想了一下,又給長公主和朝廷上了一份奏章,把韓馥和公孫瓒添油加醋地污蔑了一頓,最後說,公孫瓒既然和韓馥打起來了,那我就不能不出手了。考慮到北疆和幽州的關系,是不是請長公主和朝廷急書劉虞,稍做解釋,免得将來和幽州鬧翻了。另外,是不是請長公主和朝廷給我增派一支援兵?公孫瓒有一萬鐵騎,我沒有,能不能讓度遼将軍趙雲或者骧武中郎将衛峻率鐵騎南下冀州?
麴義讓樊籬領一千人守邯鄲,自己帶着文醜、何風、徐晃、雷重四将,七千大軍急赴邺城。
邯鄲到邺城不過一百五十裏,兩天就到了,但他們走到距離武城的時候,和公孫瓒相遇了。麴義立即警覺起來,有這麽巧?我到了,公孫瓒也到了?麴義的前鋒營是何風,他打馬上前拜見了公孫瓒之後,問他,大人不是在渤海、甘陵一帶和黃巾軍激戰嗎?怎麽有空到了邺城?
公孫瓒冷哼一聲沒言語。何風剛才非常嚣張,雖然下馬了,也行禮了,但那表情,那挺直的腰闆,那勉強舉起來的手,那說話的語氣,哪象一個下官?他都沒正眼看公孫瓒。公孫瓒看到他是北疆軍最高級别的校尉,又是李弘的手下,強忍着沒說話。何風看他不理自己,臉立刻就放下了,翻身上了馬,氣勢淩人地說道:“大人是不是想進城搶劫啊?”
公孫瓒氣得眼睛都瞪圓了。你算那根蔥,敢這麽跟我說話。他一揮手,“給我拿下。”
何風早有準備,手中馬鞭淩空甩動,“啪……”一聲響,身後幾十個親衛一起舉起了弩弓,跟着戰鼓擂動,一百步外的兩千大軍發出一聲震天狂吼,“殺……”
“公孫瓒,你敢再進一步,老子就放箭……”何風趾高氣揚地叫道,“不要以爲你是大将軍的兄弟,老子就不敢打。老子照打……”
公孫瓒大吼一聲:“小子你活膩了……擂鼓……給我擂鼓……”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公孫範急忙拉住公孫瓒,小聲說道:“大哥,不要上當,我們好象中計了。北疆軍怎麽知道我們要來?這也太巧了一點。”
公孫瓒冷笑,英俊的面孔劇烈地抽搐着,“你才看出來?韓馥這個混蛋,竟敢騙我。快,拿我的手令,再調五千鐵騎。這次我要剝了他的皮。”
公孫範擔心地看看他,“大哥,那你可不要和大将軍打起來。我們不能上了别人的當。”
“這個小子太嚣張了,我要替大将軍教訓教訓他。”公孫瓒咬牙切齒地說道,“北疆一個校尉都這麽嚣張,那一個将軍還得了。”
将軍果然更嚣張,極度嚣張。
麴義把公孫瓒罵了個狗血噴頭,口水都濺到公孫瓒的臉上了,但公孫瓒不敢伸手去擦,麴義的将軍級别比他高整整三級,而且還是持節钺,完全可以把他抓起來,他不忍也得忍。麴義罵累了,然後狠狠抽了他一鞭,“給我滾。”
公孫瓒睚眦欲裂,躬身退下,帶着白馬義從走了。
文醜望着公孫瓒的背影,小聲說道:“這個仇算結定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冀州熱鬧了。”麴義憤怒地說道,“走,進城,叫韓馥立即給我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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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馥當然不會滾蛋,他請麴義滾蛋。
邺城有一萬大軍,韓馥怕什麽?他以爲隻要挑起了北疆軍和幽州軍的矛盾,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但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
斥候急報,袁紹回來了。
韓馥蓦然醒悟,自己中計了。他急忙派人去抓審配,他問審配,你爲什麽要背叛我,我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你竟然出此絕計陷害我。審配鎮定自若,坦然說道,你是冀州牧,我是冀州府的法曹掾,何來背叛一說?我隻忠誠于大漢,忠誠于審家先祖。至于說陷害,更談不上,我隻能說大人不識時務,愚鈍無知。刀已經架到你脖子上了,你還不知道。我這是救你,你知道嗎?你要是再不把冀州讓出來,你死定了。韓馥黯然長歎,請審配離開了府衙。
袁紹和公孫瓒會合後,商議了很長時間。因爲冀州突然多出了北疆軍,形勢立刻變得撲朔迷離、錯綜複雜了。
公孫瓒現在當然沒有機會拿下冀州了,他隻能把這個心思放在心裏,一步步來。以他目的的實力,還不足以和北疆抗衡。不過他也不能讓北疆占到便宜,所以他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幫助袁紹奪取冀州。
袁紹心情不錯,有說有笑。他回來的非常及時,雖然背上的傷還很痛,不過完全值得。形勢發展到現在,冀州已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這讓他很興奮,也暗暗慶幸自己的運氣。有時候計策再好,沒有運氣也是白搭。
袁紹說,目前北疆軍搶去了四個郡,我沒那個本事搶回來,你也沒有,所以我們隻好各自讓一步。渤海郡你先拿去,這個太守由誰來當,你自己定。公孫瓒哪裏看得上一個渤海郡,他眯着眼睛問道:“本初兄可打算把那四個郡奪回來?”
袁紹心裏一喜。公孫瓒這麽快就對冀州有想法了?看來這天下的确沒人可以拒絕權勢和财富的誘惑。
袁紹微微笑道:“隻要伯珪兄願意幫我,我把這冀州讓給你又如何?”
公孫瓒暗自吃驚,沉吟不語。袁紹志不在冀州,難道他志在天下?想起袁紹這一年多來的所作所爲,公孫瓒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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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瓒的五千鐵騎到了,兩軍随即會合一處,氣勢洶洶地直奔邺城而來。
韓馥不是朝廷的三公了,但袁紹還是,袁紹以監禦史兼領渤海太守,他的官比麴義要大。麴義看到袁紹突然回來了,黑山黃巾軍也退回去了,知道這一趟算是白跑了,不過,他可不希望兩手空空地回邯鄲。
陳琳來見麴義,說了韓馥一大堆的不是,最後說道,“尤其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他竟然置天下社稷存亡于不顧,置百姓生死于不顧,蓄意挑撥北疆軍和幽州軍的關系,意圖挑起戰事,禍害國家。這種人不殺,社稷何時能安?”
麴義不耐煩地說道:“袁紹不就是要做冀州牧嘛,你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
陳琳神情尴尬,張着嘴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他做不做冀州牧,怎麽做冀州牧,和我無關,我隻要錢糧。”麴義揮手說道,“還有,你告訴袁紹,叫他對洛陽的人打聲招呼,不要沒事找事。遷個朝廷到洛陽,哪有許多扯皮?再這麽扯下去,天都要下雪了,社稷倒要崩塌了。”
陳琳鄙夷地瞅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大人,你也是名門之後,怎麽毫無禮節。袁大人是你的上官,你應該尊稱他爲袁大人,怎麽能直呼其名?我要是一口一個李弘,不稱呼大将軍,你聽了是什麽感覺?”
麴義劍眉高挑,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你這是跟我說話?”
陳琳四下看看,“這裏還有人嗎?如果有人,那就是和你說話。”
“你找死……”麴義猛地一拍案幾,冷聲說道,“來人,拖下去,重鞭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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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有數萬大軍虎視眈眈地盯住邺城,城内有十幾張嘴圍着韓馥,逼着韓馥主動讓出冀州牧的位子。
韓馥至死不從,“頭可斷,聖意不可違。袁紹驕恣不法、圖謀不軌,必遭天譴。”
都官從事朱漢和韓馥有仇怨,他趁此機會圍住韓馥的府邸,抓了韓馥的兒子,當着韓馥的面把他兒子的兩條腿活生生地打斷了。韓馥悲憤至極,拿起官印狠狠地砸到地上,“拿去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這般惡人能猖獗幾時。”
當天下午,韓馥帶着家眷離開了邺城,返回老家豫州穎川郡。冀州府十幾名從事掾屬,數十名衛士随其而去。
韓馥剛剛離開邺城,袁紹就進城了。長史耿武和别駕闵純挾憤報複,夾在歡迎袁紹進城的官吏當中拔刀相刺。袁紹本想饒了他們性命,但郭圖說,姑息養奸,将來必爲奸所害,還是殺了好。袁紹把他們殺了,同時把朱漢也殺了。朱漢的惡行激怒了邺城門閥,不殺不足以平憤。
袁紹急書長公主和朝廷,曆數韓馥禍國之事,“韓馥自感罪孽深重,無顔再領冀州之事,挂印而去。如今冀州危難,冀州諸吏又百般相求,臣推辭不過,暫領冀州牧事。臣雖才能淺薄,但必爲國盡忠,死亦無憾。”
七月下,麴義率軍返回邯鄲,把冀州發生的事詳細禀奏了長公主和朝廷,同時抄報骠騎大将軍李弘。麴義在奏章中說,我們暫時不會和袁紹、公孫瓒發生正面沖突,但考慮到北疆軍在冀州的兵力嚴重不足,還是請調塞外鐵騎南下冀州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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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國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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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上,洛陽。
大臣們對諸事的争論遲遲沒有結果,長公主和朝廷何時返回京城,漸漸成了一件難上加難的事了。
由于朱俊的威名以及他和北疆特殊的關系,朱俊的意見非常有份量。七月的時候,他對大臣們說,這麽争沒有意思,還是先把長公主和朝廷遷回來吧。但長公主和朝廷回遷,牽涉到皇宮和諸多府衙的修繕整理,這些都需要錢。因此朱俊說,大家既然暫時不願意向朝廷上繳賦稅,那就先借點錢給朝廷應應急吧。
沒人應聲。
張溫氣得當場就拂袖而去。這也是大漢的臣子?這也叫拯救社稷?
朱俊苦口婆心地勸說,安平國相張岐不滿了,“朱大人,你已經不是朝官了。如果不是尊敬你,我們早把你趕走了。”
張岐這句話差點把朱俊氣暈過去了。
弘農太守楊懿、陳留太守張邈、徐州刺史府的王朗,兖州牧府的劉翊等十幾位官員紛紛指責張岐。當天晚上,十七個州郡大吏代表十七個州郡府衙聯名上書舉薦朱俊爲“車騎将軍,行車騎将軍事,主掌洛陽諸事。”
這份上書送到晉陽,長公主自然會诏準,所以朱俊的身份立即就确定了下來,并成了洛陽城裏官職最大的大臣,但這件事前前後後鬧了很長時間,事情又耽擱了。
這時,從冀州傳來韓馥讓位于袁紹,袁紹繼領冀州牧的消息。
接着又從豫州傳來黃巾軍攻打陳國、汝南,而各路州郡大軍不打黃巾軍卻打北疆軍的消息。
繼而又從南陽傳來劉表攻打袁術的消息。
洛陽城裏的大臣們面面相觑,再也沒有議事的興趣。
張邈站起來長歎道:“散了吧。就算現在天子在洛陽,又怎麽樣?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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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