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洛陽。
天子的西遷車駕于本月初五到達長安。在主持西遷大任的太尉趙謙、司徒王允和司空荀爽的努力下,天子和公卿百官,朝廷各府衙都得到了妥善安置。相國董卓非常滿意,數次上奏天子,請求嘉賞三公大臣,尤其是司徒王允。
王允在任職河南尹的時候,因爲對董卓曲意逢迎,矯情屈意,言聽計從,深得董卓信任。他被拜爲太仆後,又因爲鼎力支持西遷,積極安排西遷諸事,更爲董卓所贊,随即被拜司徒,委以主持西遷重任。王允這種阿谀奉承、喪失氣節的做法,遭到了朝中諸多公卿大臣的鄙視和抨擊。王允不爲所動,就象沒聽到一樣,隻顧埋頭做事。雲台的典籍、宗廟器物和皇宮用具被他率先指揮人手搬到了長安,速度奇快。王允到了長安後,董卓随即把朝政盡數托付于王允,由他全權處理國事,對他非常信任,而王允也沒有辜負董卓重托,把朝政安排的穩穩當當,而且還趁着這個機會,在三輔郡縣和朝堂上安置了許多自己的門生故吏和朋友。王允的卑劣行徑令公卿大臣切齒痛恨,光祿大夫蔡邕甚至揚言要把他的無恥寫到《漢史》裏去。(蔡邕回到朝廷後,奉旨再度主持編纂撰寫《漢史》。)
公卿大臣越是上奏彈劾王允,董卓就越是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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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從長安傳來了許多不好的消息。先是匈奴人的鐵騎遊戈于馮翊郡北部區域,威脅了長安的安全,然後是北地郡太守宋文以籌建牧馬苑爲名,領兩千郡國兵進入了蕭關,屯兵于六盤山北麓,隐約也有威脅長安的意思,而更嚴重的是,韓遂、馬騰等西涼叛軍趁着京畿大亂的時候開始攻擊漢陽郡了。這個消息不是傳聞,而是真的,是漢安都護皇甫鴻帶回來的。因爲西上酒泉的路被叛軍截斷,皇甫鴻隻好返回了長安。
此時,董卓已經同意了李弘的制衡之策,李儒已經到河東和李玮商議具體辦法了,所以長安北面的威脅很快将解除,至于西涼叛軍的事,董卓也胸有成竹。他和韓遂、馬騰都是西疆的老朋友了,自己現在又主掌大權,完全可以滿足韓遂和馬騰提出的條件。何況自己也早有招撫他們的意思,有這兩人在西疆,自己就無須擔心腹背受敵了。
董卓雖然不擔心别人威脅長安,但他卻極度擔心長安和西疆的百姓暴發叛亂。糧食短缺問題已經成了自己能否度過這場危機的關鍵了。
關中的糧價已經漲到八千錢一石,但無論糧價怎麽漲,關中缺糧是事實。關中無糧,西疆自然也就岌岌可危了。目前關中、關西的門閥迫于形勢,已經陸續開倉賣糧,然而這些糧食數量有限,相對于關中、關西和西疆數百萬人口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無濟如事。
爲了解決糧食問題,王允提出了一個建議。南陽太守張咨給孫堅殺了,現在南陽被後将軍袁術占了。如果能擊敗袁術,奪回南陽,那糧食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南陽是大漢國第一大郡,富甲天下,以南陽現在的存糧支援關中,關中三年都吃不完。爲此,王允建議董卓任命護羌校尉楊瓒行左将軍事,執金吾士孫瑞爲南陽太守,與中郎将段煨一起,領軍出武關南下攻擊宛城。(武關位于京兆尹商縣丹水河的東岸,是關中的南大門,和函谷關、蕭關、大散關合稱爲關中四塞,也是古秦國的四大要塞之一。)
王允說,楊瓒是弘農郡楊閥的人,士孫瑞是扶風郡的經學世家,天下知名。這兩人在南陽門閥中都有一定的聲名。到了南陽後,他們可以迅速得到當地門閥的支持和響應,有助于擊敗袁術。
這個建議讓董卓很心動。從南陽郡的背後發動攻擊,袁術兵敗的可能非常大,而且一旦擊敗了袁術占據了南陽,不但可以解決關中的糧荒,還能沉重打擊叛軍的嚣張氣焰,迅速扭轉眼前的不利局面。隻是,董卓擔心的是,楊瓒和士孫瑞出了武關後,如果背叛自己,和叛軍聯手攻擊關中,那事情可就麻煩了。王允和這些人是不是很可靠呢?
當董卓把王允的建議拿出來征詢劉艾和田儀兩人意見時,立即遭到了他們的一緻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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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儀不相信王允。他對董卓說:“大人,你了解司徒大人的爲人嗎?”
董卓當然清楚王允的過去。他摸着自己濃密的胡須,沉吟不語。
王允出身官僚世家,他的祖上是光武皇帝的重臣、雲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王霸。王允就是王霸的六世孫。和其他門閥世家的子弟一樣,王允很早投身仕途。王允文武雙全,學識不凡,同郡人郭林宗曾經譽之爲王佐之才,但王允骨子裏流淌着一股彪悍的血性,這大概和他出身北疆和祖上是武人有關。他爲人秉直,脾氣倔犟,誰都不怕。他十九歲任太原郡決曹掾的時候,小黃門趙津回老家晉陽省請,貪橫放恣,無所不爲。王允大怒,瞞着太守劉瓆把他捕殺了。孝桓皇帝聞訊大爲震怒,立即下旨把太守劉瓆殺了。王允因爲位卑權輕,無罪釋放了。王允很内疚,爲這位因自己而死的故主守喪了三年,然後才回家重返仕途。
如果換了别人,有了這次血的教訓後,好歹要世故一些,圓滑一些,收斂一點,但王允還是那樣張狂。當時郡府裏有個差缺,太守王球征募了一個叫路佛的儒士充任。這個路佛品行名聲不好,王允覺得太守大人選人不當,于是犯顔勸谏,而且還固執己見,非要太守把他罷了。王球很生氣,把王允關了起來,要教訓他一下,但這事随即被并州刺史鄧盛知道了。鄧盛和王閥關系深厚,本人又喜歡王允,所以他急忙書告王球,把王允救了出來,還征辟他爲别駕從事。王允因爲這件事身名大振,不但升了官,還陸續被三公征辟。
有了這兩個教訓,他應該成熟些了吧?沒有,他變本加厲,更厲害了。黃巾軍起事後,王允被拜豫州刺史,率軍大破境内的黃巾軍,與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一起,抓了數十萬黃巾俘虜,按道理戰功卓著,可以升官了,但他不但沒有升官,反而給抓起來了。王允在繳獲的黃巾軍戰利品裏發現了張讓和黃巾軍秘密聯系的信件,于是他上奏彈劾張讓。張讓當時是倒了一點楣,但随即就找個機會把王允下獄了。王允運氣似乎不錯,剛剛下獄就碰上大赦,官複原職了。張讓豈肯放過他,再次羅織罪名把他抓了起來。王允的家人認爲他死定了,送了杯毒酒讓他自盡,免得将來遭受奸閹的淩辱。王允把杯子一砸,大聲叫道,我爲人臣,獲罪于君,應當伏大辟以謝天下,豈能以毒藥求死。王允算是條漢子,至死不屈。後來大将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聯名上奏爲他求情,又經多方營救,到第二年他才獲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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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儀說,就王允這種剛直不阿、一往無前的性格,他會在何進死後突然轉了性子,對你忠心耿耿?這可能嗎?何進于他有恩,但大人先後殺了何太後、舞陽君,還把何苗剖棺戮屍,他會沒有報仇之心?楊賜是他老師,他和楊閥的關系非同一般,而且他也是研習今文經學的,對大人修改官學一事,他難道就沒有一點看法?還有,荀爽在王允任豫州刺史的時候,曾經受辟爲府衙從事,兩人之間是故主和故吏的關系,你想,荀爽現在怎麽會不聽王允的?王允這樣阿谀奉承你,必有所圖。
太原王閥在北疆是第一大門閥,北疆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吏都是王閥的人。過去他們很可能看不起李弘,不願意和他過多接觸,但随着北疆疆域的擴大和李弘權勢的顯赫,他們肯定要和李弘走到一起,而李弘爲了北疆的穩定和發展,也正在刻意和王閥搞好關系。王允爲了王閥的利益,勢必要保住北疆,也就是說,他要幫李弘一把,這大概正是他積極配合和慫恿大人西遷長安的重要原因。制衡之策對北疆的好處顯而易見,而王閥也必将從中獲得驚人的利益。王閥想在北疆獲得的利益不是錢财,而是權勢。如果他們僅僅爲了錢财,早就可以象衛閥、徐陵一樣,直接參予屯田和鹽鐵經營了,但他們爲什麽一直隐忍不發?
另外,河東衛閥、範閥,長安徐陵、麹忠,哪一個不是和北疆牢牢地捆在一起?這些人和關中、關西、關東的門閥有着錯綜複雜的關系,他們哪一個不想大人立即回到長安去?在這種情況下,王允和長安的一幫門閥官僚想要幹什麽,大人難道還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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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漸漸明白了。王允這是逼自己回長安,以幫助北疆實現制衡之策。北疆穩住了,發展了,實力強橫了,才能橫掃關中。那時,李弘無論是勤王還是除奸,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自己倒了,天子回洛陽了,獲利最大的是門閥士族,尤其是太原的王閥。王閥在李弘回到京城後,北疆随即也就成了他們的天下。
王允的這個建議其實隻要仔細想一想,誰都知道對董卓不利,說白了很幼稚,但王允爲什麽還要鄭重其事地書禀董卓?王允是想告訴董卓,長安很危險,有可能要發生兵變。董卓不在長安,又沒有幾個得力的心腹手下,朝中的公卿大臣可以肆無忌憚地和關中門閥、西疆叛軍,甚至段煨這樣的北軍将領協商勤王鋤奸的大計。
門閥的力量董卓已經領教數次了,而此時的長安正處在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自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盤皆輸。
董卓越想越不安,有點坐不住了。制衡能不能成功,到目前還是一件懸而未決的事,但長安如果亂了,潼關失守,自己被困在洛陽,那就什麽都完了。
現在張揚被困在河内的溫縣,旦夕不保。南面的孫堅象發了瘋一樣狂攻不止,呂布連戰連敗,已經退回到伊阙關和大谷關了。穎川太守李旻和豫州刺史孔伷也在陽城擊敗了胡轸和李蒙,正在逼近轘轅關。如果此時把豹子逼急了,盡起河東屯田兵南下,自己可就成了甕中之鼈了。
這時劉艾小聲勸道,洛陽的形勢發展到現在,大人應該很清楚了,我們再守洛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退一步才是上上之策。隻要李弘能把叛軍搞定,我們就有糧食。隻要有糧食,我們就能迅速恢複元氣。我們手上有天子,有十萬大軍,大人擔心什麽?
董卓沉默良久,終于說道:“好吧,我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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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命令李肅把上林三官的所有官吏工匠和作坊器具全部遷到長安。
命令李傕和郭汜駐守函谷關。命令牛輔和賈诩率軍從河東撤回,于弘農郡駐防。
董卓上奏天子,拜郎中令李儒爲讨逆将軍,與龍骧将軍徐榮、揚武将軍楊鳳共領洛陽兵事,各自率軍戍守洛陽。
胡轸、呂布、李蒙、毋丘毅諸部受讨逆将軍李儒節制,戍守洛陽。
河南尹朱俊兼領洛陽令,掌河南尹諸事。
董卓特意奏請天下下旨,爲了洛陽都城的安全,徐榮、楊鳳和李儒的大軍不允許進入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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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大人董卓返回長安的消息傳到河東後,河東流民歡呼雀躍。滞留在河東的幾十萬弘農郡、河南尹的流民以最快的速度渡過黃河,返回家鄉。
朱俊想盡一切辦法在渑池、新安、函谷關一帶設置了數十個赈災粥棚,以幫助流民吃飽肚子,回家準備春耕。同一時間,朱俊派出數名掾屬,急速趕赴河内、兖州、豫州、南陽郡,向各地州郡請求幫助。流民回來了,就要糧食赈濟,要春耕的種子和物資,沒有這些東西,河南尹和洛陽就無法支撐。
河東諸府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李玮接到消息後,一頭栽倒在案幾上昏睡過去。他已經到了極限,如果董卓再不離開洛陽,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但他随即就被筱岚推醒了。
“仲淵,父親大人來信,要你到洛陽去。”
李玮迷迷糊糊地說道:“河東還有幾十萬三輔的流民需要安置,事情非常多,我哪有時間去洛陽?”
筱岚苦着臉,輕輕地說道:“你還是去一趟吧。如果你不能說服父親,恐怕……”
李玮霍然一驚,頭腦立即清醒了。他緊皺雙眉,望着筱岚,心裏忐忑不安。
“如果父親大人堅決不同意,那我……”
筱岚無奈一笑,神情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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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李玮日夜兼程趕到洛陽河南府。
朱俊消瘦了很多,雙鬓略現斑白,看上去非常勞累。朱俊的從子朱魭(yuan)随侍一側,他現在是河南府的 少府史(總典太守私家财務)。
李玮問候了朱俊之後,立即把董卓主動離開洛陽後,京畿形勢的轉變說了一下,言辭中悄悄透露了北疆對當前局勢的應對之策。雖然李玮沒有說出制衡的具體意思,但他已經清楚地表明了北疆的态度。誰都不能進洛陽。
朱俊不動聲色地問道:“可我聽文台說,你們要幫助袁術入主洛陽,這又是怎麽回事?”
李玮暗中吃了一驚。會見袁術的事非常秘密,自己爲了防備出現意外,特意讓河東府的一個掾屬從高順駐防的虎牢關方向出去的。這事怎麽這麽快就傳到了朱俊耳中?這位掾屬至今還沒有返回河東,袁術是個什麽态度,自己并不知道。
李玮坦然笑道:“我們和袁術沒有任何聯系,老師過慮了。文台兄從長沙千裏迢迢殺來,實在有欠考慮,對解決京畿危機也沒有任何益處。”
朱俊嚴厲地看着他,眼睛裏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仲淵,你可知道三方制衡的後果?”
李玮看看朱俊的神色,心裏暗自苦歎。爲什麽董卓要把老師留在洛陽?他是不是成心要破壞制衡之局?這個死胖子,回頭要你好看。你想利用我們和袁紹的沖突從中漁利,你做夢去吧。還有孫堅,平時自恃智計出衆,看人都眼睛朝上,怎麽今天碰到這事,就剩下匹夫之勇了,一點也不動腦子。現在跑到京畿來幹什麽?打洛陽保護天子?這世上有這麽簡單的事嗎?
朱俊看到李弘低着頭,沉默不語,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不禁歎了一口氣,“你是骠騎大将軍府的長史,是李弘最信任的人,爲什麽你竟然如此糊塗,慫恿他行此敗亡之策?”朱俊接着把制衡的種種弊端和由此可能産生的嚴重後果一一指出,最後說道,“制衡之策嚴重削弱了皇權,天子将來形同虛設,朝廷更是一個擺設,國家權柄喪失一盡,大漢也就剩下一個空架子,名存實亡了。”
“先前先帝爲了平叛,改刺史爲州牧,結果造成地方州郡權力大增。然後是李弘,他率兵南下威脅天子,從天子手裏搶走了北疆十六郡的軍政大權。再後來是董卓,他逼迫太後還政,廢黜少帝,直接攫取了國軍權柄。我大漢天威至此喪盡,天憲崩潰,社稷危在旦夕,唯一能解救的辦法,就是集結義兵,清君側,勤帝王,再振天朝。此時此刻,骠騎大将軍應該怎樣選擇,他難道不知道?長平公主就在龍山大營,先帝之靈就在龍潛之地,他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報國之心?”
(本朝孝文皇帝劉恒八歲随母到晉陽治理代國,十六年後被迎立爲帝入主長安,故稱太原是龍潛之地。)
李玮頭一暈,叫苦不疊。
“此時董卓已經挾持天子退回長安,關中已經陷入絕境,骠騎大将軍隻要和讨董大軍聯手,以雷霆之威一擊而下,董卓必将敗亡伏誅,而大漢社稷則立時可興。”朱俊激動地說道,“骠騎大将軍如此作爲,名爲北疆,實爲權勢,根本就是大奸大惡之人,和董卓有何區别?我大漢武人難道就沒有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李玮臉色發白,額頭見汗。
朱俊憤怒地一拍案幾,大聲說道:“早在州郡舉兵時,你們不願南下,說洛陽被毀社稷難存,現在董卓到長安了,你們是不是還要說這句話?我告訴你,長安被毀,無關社稷存亡,最多不過重修帝王之陵而已。北疆被毀,也無關社稷存亡,最多不過重修長城而已。如今洛陽在手,大漢根基在手,你們還有什麽顧慮?打不打長安?”
李玮一言不發。
朱俊冷笑一聲,緩緩站了起來,“你告訴骠騎大将軍,他想亡我大漢,必将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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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一邊抹着頭上的汗,一邊向府外匆匆走去。
朱魭跟在後面,小聲說道:“父親最近心情不好,剛才情緒有點失控,那句話你就不要對骠騎大将軍說了,免得沒事找事。”
李玮尴尬地笑道:“仲平,你勸勸父親大人,此事沒有這麽簡單。董卓回長安,不是因爲文台兄的攻擊,也不是因爲關中糧荒,而是因爲這個制衡……”
朱魭連連搖手,緊張地回頭看看,然後說道:“自從袁隗大人死後,父親悲傷過度,對你們的所作所爲耿耿于懷。你,大哥,還有小妹,最近都不要回來,尤其是大哥,父親會殺了他的。母親已經爲此和父親吵了好幾次了。”
李玮恨恨地罵了董卓幾句。
“母親身體怎麽樣?”
“不好。”朱魭難過地說道。
“我回河東後,立即叫筱岚寫信,說自己病重。你這裏接到信,馬上把母親、還有大哥的家眷一起送到河東去。”
朱魭吃驚地問道:“洛陽要打仗?”
“如果父親大人一意孤行,洛陽必定要發生血戰。”李玮歎道,“董卓最不怕的就是拼命,而我們恰恰最怕他拼命。”
朱魭憂心忡忡,六神無主。
“如果文台兄沒來,事情也許還有轉機,但他偏偏這個時候跑來了。”李玮連連搖頭,“父親大人有了文台兄的幫助,當然意氣風發,想力挽狂瀾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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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出了洛陽城,直奔畢圭苑。
畢圭苑是先帝于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所建,同期建造的還有靈昆苑。現在李儒和毋丘毅的大軍就駐紮在這裏。
兩人寒暄幾句,随即說到了眼前的局勢。袁隗被殺的消息估計叛軍已經接到了,袁紹和袁術會做出什麽反應,目前還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于情于理,袁紹和袁術都要展開進攻,否則無法向袁閥的諸多宗族門生故吏們交待,而且現在董卓也不在洛陽,正是大舉進攻奪取洛陽的最好機會。
李儒對南面的戰況非常擔心,呂布連戰連敗,損失大,士氣低迷,如果孫堅和袁術合兵一處,并以優勢兵力展開狂攻,伊阙關和大谷關就很危險了。李儒說,我已經命令胡轸火速支援呂布了,但我擔心他們不是孫堅的對手。孫堅骁勇善戰,在平定黃巾叛亂的時候就非常有名了。
李儒認爲龍骧将軍徐榮上次擊敗叛軍後,叛軍未必有膽子再攻荥陽和虎牢,所以他想請徐榮在适當的時候,支援一下南面戰場。李玮想了一下,同意了李儒的建議,并立即給徐榮寫了一封信,詳細說明了當前的形勢。他告訴徐榮,北面有黃河相隔,袁紹想進攻有一定的難度,而東南面有虎牢險關,叛軍也很難取勝,唯獨南面很危險,南面的孫堅非常厲害,而且他有充足的糧草,所以他請徐榮務必重創孫堅,以穩定京畿局勢,迫使袁紹袁術答應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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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國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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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河内郡,溫縣。
袁隗被殺,全族盡誅的消息傳到河内後,袁紹勃然大怒,盡起兵馬,猛攻溫縣。雖然于毒和白繞的黃巾軍切斷了冀州和河内之間的馳道,冀州糧草無法運到,但河内郡本身有足夠的糧食存儲,支撐大軍攻打溫縣足夠了。
張揚據城死守,苦不堪言。
溫縣這裏打得血肉橫飛,酸棗大營的聯軍卻瀕臨解散了。袁紹聞訊之後,氣得差點吐血。
三月底,青州黃巾軍開始攻打兖州的濟北、泰山、東平、魯國、山陽等郡國,徐州的東海郡和彭城國。本月初,接到求援的兖州刺史劉岱、濟北相鮑信、山陽太守袁遺、徐州廣陵郡太守張超一邊書告袁紹,一邊撤軍走人了。東郡太守橋瑁和陳留太守張邈還留在酸棗,此時,他們和河南尹朱俊正在商談赈濟和賣糧的事,把袁紹的命令早丢到腦後了。行奮武将軍曹操眼看聯盟散了,仗也沒得打了,幹脆和鮑信一起走了。他書告袁紹說,他的人馬打光了,他到丹陽募兵去,等有了幾千人馬,他就到河内去會合袁紹。
從冀州傳來的消息更讓袁紹捶胸頓足,絕望之極。
冀州牧韓馥在鄭演的遊說下,在府内掾屬的勸谏下,在北疆大軍的威逼下,在冀州門閥的要挾下,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答應了李弘的要求,借讓巨鹿郡和趙國給北疆安置回遷災民屯田。
李弘做出了巨大的讓步,其豐厚的條件讓韓馥無法拒絕。回遷災民的赈濟用糧和屯田的錢都由北疆出。屯田百姓上繳的糧食,北疆和冀州府各得一半。張燕撤回常山郡駐防,麴義撤回上黨郡的壺關駐防。巨鹿郡和趙國各設一個典農都尉。冀州府每年隻要給幽州兩億錢的赈濟。給北疆的三億錢赈濟作罷,李弘不要了。
袁紹恨得咬牙切齒,他要殺了這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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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