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伺候的海青眼睛賊得很,老遠就看見了那頂熟悉的官轎,這兩年風無痕幾乎是得空就來拜訪,後來索性向皇帝請了旨,親自到海府來向海從芮請教。這位海大公子也是個懶散的人,樂得省去每天來回的一趟功夫。倒是府裏的下人一來二去,明白了七殿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背後議論了好一陣子,直到海觀羽下了嚴令,這才止住了那群下人的胡說八道。不過,風無痕傾慕海若欣的事,府裏也算是人盡皆知,畢竟兩人也算門當戶對,隻差了皇帝賜婚而已。
海青一溜煙小跑過來,利索地跪下行了個禮:“奴才給七殿下請安!”
“罷了。”風無痕含笑點頭,“就你伶俐曉事,怪不得這應門的差事,一直是你管着,眼色還真是不錯。”
“殿下說笑了。”海青陪着笑臉,就算不論風無痕皇子的身份,未來海府的大姑爺,不加緊巴結怎麽行,“奴才不過是個門子,往來的大人當然得熱情伺候着,不能給我們家大人丢臉不是?”
“海青,你可不老實啊,上次聽說有個陝西的縣令來求見海相爺,你似乎嫌他的禮物不夠豐厚,愣是沒放人家進去。”風無痕似乎很随意地問道。
海青身子一抖,偷眼瞧了瞧風無痕的臉色,發現無異這才放了心。“七殿下,這事……”
“好了,看你吓得那樣。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才懶得管你的閑事。隻是以後做事利索點,别壞了老相爺的名聲,懂了嗎?”
海青看着風無痕似笑非笑的樣子,心中撞起了小鼓,連忙指天指地賭咒發誓起來,巴結得也更是殷勤了。
路上無事,風無痕也就順便問起了門口的那排小店,他每次問海觀羽,這個老狐狸老是避而不談,今次倒是個好機會。海青揣摩這事并非什麽秘密,也就透露了原委。原來,海家的家奴曆經三代以來,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大的數目,每年耗費的錢糧更是不計其數,海觀羽早有些給一些人出籍,但不少人都對海家有功,出了籍也沒地方好去,因此這問題就一直耗着。直到海觀羽無意間見到那些前來拜訪官員的随從嚼着自己攜帶的幹糧在門口等候,這才有了主意,自己一向不收禮,但油鹽不入的名聲實在不好聽,連帶着下人也沒了外快。因此暗裏奏明了皇帝,在自家門前的街上開了這一長溜小店,分給了家中幾戶功勞大的奴才。那些請見的官員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因此倒是貼補了海府那些不寬裕的下人。
風無痕對這位老相爺又多了幾分欽佩,如此安置下人的法子,倒是新鮮,但仔細想來,與人與己竟是沒有半點損傷,怪不得他和自己交往甚密,卻從來不避嫌疑,原來是明知自己對海家有百利而無一害,不愧是朝中的不倒翁呢。
海青一直把風無痕送到内宅大門,這才止住了腳步。海府的主子們幾乎都将這位殿下看作了自己人,因此内宅的前院幾乎是任其進出,若欣小姐也是經常有意無意地過來,就連一向寡言少語的若蘭小姐也會過來幾次。海青看得出來,七殿下似乎對若欣小姐情有獨鍾,可是一想到那好心卻又苦命的若蘭小姐,也希望她有個好歸宿。想着想着,他突然拍了一下腦袋,這些關自己什麽事,說不定老爺一高興,将兩位孫小姐都許給這位殿下也不一定,自己還是去忙差事要緊。想着門上那些喜歡偷懶的小子,他連忙趕了回去。
“相爺,老師,無痕在這給兩位賠禮了!”風無痕躬身道,“這些天事忙了些,竟顧不上老師的課,也沒來向相爺問安,實在是慚愧!”
海觀羽和海從芮連忙都還了半禮,“七殿下實在是太客氣了,幾位殿下出京之後,當然輪到您忙一陣子,老夫一把年紀,說不定哪天你不問就安了!”海觀羽樂呵呵地說,“倒是從芮嘀咕的不少次,你這個學生他還是很滿意的,可惜你是皇子,最多隻能算他半個學生,看來他的衣缽還得另找傳人才是!”
“父親!”海從芮狠狠瞪了父親一眼,“您可是堂堂宰相,怎麽在家老是拿我開玩笑,無痕,來,我正好發現一個問題,你跟我到書房來。”他不像父親對風無痕那麽客氣,既然是學生,直呼其名也是應當,皇帝也知道他的書呆子習氣,因此并不以爲忤。
風無痕這下傻了,誰都知道海大公子是書癡,他要是和你論起學問來,三天三夜都難以脫身,自己可是體會過那種難熬的滋味,若是平常還不打緊,一個盹就過去了,可是現在,自己卻有事要請教海觀羽,哪有功夫聽老師唠叨?
“好了,從芮。你那學問不能先緩一緩?”海觀羽早知道風無痕的來意,見兒子這麽不知情識趣,未免有些着惱,“把七殿下的時間分一點給你父親不行嗎?”
海從芮不滿地嘀咕了一句,但父親發了話,他這個作兒子的也不得不遵從,臨出門前,他還是轉過頭來怏怏道:“無痕,待父親這兒的事完結後,你到我的書房來,功課我已經很久沒考校你了。若是皇上怪罪下來,我這小小官員可吃罪不起!”言罷向自己的父親投去示威性的一睹。
“唉,從芮就是這脾性,這下可好,借着皇上壓起我這個作爹的來。”話雖如此,海觀羽臉上卻盡是欣慰,他并不在乎兒子的官位,官職再高又如何,一個舉止失當,葬送錦繡前程的事何其多,兒子其實是大智若愚啊!“七殿下,你來找老夫想必是爲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不錯,無痕愚鈍,還請老相爺指點。”此時室内隻有他們兩人,風無痕一改開始的神采飛揚,疲憊之色盡顯無遺,“如今我雖因年紀尚幼,得父皇優容,但長此以往,恐怕日子會很難過。”他一古腦兒地吐出了自己的苦水,其中半真半假,他知道,隻要給這個老人一點點意思,他就能夠猜出個大概來。
聽了風無痕那一段長長的叙述,海觀羽随手抓起一旁瓷盤中一個形狀奇特的果子,“這種奇果雖好,但若結在路旁,則剛強難屈,人人觊觎;若是長在豪富之家,則養尊處優,柔弱易折;若是長在大片果林中,它就隻是一個普通的果子,殿下明白了麽?”
看着風無痕略有些迷茫的樣子,海觀羽又繼續道:“老夫也不打啞謎了,七殿下爲什麽不自請出京,暫避鋒芒?嘿,您一旦離開,朝廷上下的矛頭就要變向了。莫非殿下以爲皇上沒下決心麽?還是認爲貴妃娘娘……”
風無痕瞬間睜大了眼睛,“海相爺,無痕将來若有成就,皆是拜您所賜,大恩不言謝,無痕在此謝過了。”說着竟大禮參拜了下去。
海觀羽吃了一驚,立刻彎腰将他扶起,“老夫還想将孫女許配給你,自然不能看你在泥潭中愈陷愈深,不過,皇上這幾天氣性不好,你自己得揀個好機會。”
聽了前面一句話,風無痕不禁臉一紅,但海觀羽後面的話卻是正理,他立即正色道:“老相爺放心,無痕省得。”想起自己若是離京,不知多久能歸來,他風無痕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若欣小姐那裏,還請老相爺轉告一聲,我就不去告别了,免得多生事端。”他很是清楚,自己這兩年和海若欣朝夕相處,一旦去告别,恐怕自己是第一個受不了的。
“放心,老夫自有分寸。”這種事情,風無痕不說,海觀羽也不會忘記,孫女可是他的心頭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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