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城牆内兩條最大的道路上,随處可見挂着“程”字招牌的商鋪,那裏有些是屬于程家公中的,有些是屬于程家私人的。甚至不少幹脆就是假托程家人名義開的。
如今任何一個程家祖籍上的人,隻要将他的身份牌拿出來,立刻就能拆借到大筆銀子。若是不急着用錢的話,每個月吃幹股就很舒服了。對此,本該負責此事的西南的軍法官們知道,漢京的臨時政府知道,皇室派駐的宗務府貴族也知道,隻是沒有人管罷了。
不僅沒有人管。而且是打開方便之門。作爲占領軍的官員們,他們才懶得理會是真的程家人開店,仰或是假托程家人的名義開店,反正你拿出程家的身份牌來,我批了便是。
誰都不願意在這種地方上不小心得罪程晉實當年的殖民地官僚們,也是如此做的。
除了程家,那些西南的大姓,諸如李家、王家,甚至是京城的沈家,都能來北漢分一杯羹。
沈聰忙于明年的科舉考試來不了,同樣派了人手來北漢,美其名曰“支持程兄”說實話,程晉州還真得謝謝他一下。
凡是挂上西南大族的旗号,尤其是“程”字,就等于是請了一尊免稅金牌,而且不會受到任何的騷擾和打攪。于是漢京幸存不多的幾個百年老店,也在他們的棋子上面,再挂一個“程”字的紅旗,看起來不倫不類,掌櫃東家們卻安之若素。當然,這也是要交錢的。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程家的崛起在大夏盤絲錯節的社會中尚有一些含蓄,換到了推倒重來的北漢世界,其共同利益幾乎瞬間就爆了出來。
“來北漢,身價過千兩”一這是西南貴族們最近的宣傳口号。
世家大族随随便便就有近萬的族人,其中許多不是老實巴交的自耕農,就是略有田産的小地主,這些人不至于都來漢京搶錢,耳是被風潮帶着,免不了有大兒子,三堂兄之類的趕來看看。反正對他們來說,一路上的驿站也是暢通的。
而各個世家大族。也需要這些家中子弟,來攫取剛剛獲的的這片豐饒土地上的利益。
程晉州進到城中。看到的就是如此繁盛的景象,眼見着什麽“真味齋”前面前挂着程字。典當行上面前飄着“李”字,不由想到那些在長江上挂着英國旗幟的中國渡輪。
不過,貴族們如何在北漢的土地上撥專,并不是他關心的問題,夏京方面爲北漢正名,保留原有的政府結構,才是真正讓人撓頭的麻煩事兒。
這是真真正正的政治鬥争,而且是最糟糕的一種一保留北漢原政府,對大夏和程晉州都沒有好處,隻是對後者的壞處更大。而朝廷甯願自損八百也要傷其一千,這種精神,實在是太有階級感,并且令人分外不舒服。
“聖旨”是三印齊全嗎。”在前往皇宮的途中,程晉州特意問起了爺爺。
程文征表情凝重的點頭。如果不是三印齊全,以他現在的身份,都敢駁回去。
政事堂和門下省。都屬于中央貴族們的勢力範圍,更準确的說。是屬于文官集團們的地盤,程家對此毫無影響力。哪怕是春秋戰國時代,那些小公國們也敢沖着霸主嘶吼,由此可見,純粹的武力支撐,并不能保證他們柔順的像隻小貓。
程晉州無奈的道:“那将士們的封賞呢?”
随從的韓維苦笑着歎口氣道:“賞錢早就下來了,各種公職也不見吝啬,但爵位至今沒有消息。”
在外征戰,有朝廷支持和沒朝廷支持,區别就是這麽大。
對士兵們來說。賞錢等等也就罷了,對于軍官們來說,爵位才是他們最在乎的。可朝廷拖着,他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榮譽有些時候的确是脫金錢的,尤其是當金錢的價值受到抑制的。
對于一名有身份地位,衣食無憂不想着謀反的伯爵來說,侯爵的頭銜一定比他的全副家産更有誘惑力這并不是說他不想讓家産翻倍,但在兩者擇其一的時候,他更看重後者。
如果西南軍無法讓拼命的軍官們獲得爵位,那對于中級以上軍官來說,其價值就會大大降低。
這是用金錢彌齊的。
程晉州搖搖頭。換過話題道:“朝廷竟然讓小皇帝留在漢京,他們是不想要漢京了?”
“他們覺得,漢京未能落在自己手上吧。”程文征說話間看着程晉州的肩膀,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
孫子能有一個遠大的前途,向來都是爺爺們最希望看到的。但自己的孫子的前途,似乎是太遠大了,以至于他
作爲一個老人,程文征覺的,自己的鎮南督中使的地位已經足夠高了。他希望家中的子弟能夠潛心學習,用心奮鬥,但又不希望他們跌入權利和**的深淵中無法自拔。
然而,他在外戍邊多年。與家中的子侄都不甚親近,所謂的教育。似乎也無從談起。
程晉州快步走進皇宮外的隆彙閣,這裏原本是漢京内閣大臣們的議事廳,而今就變成了占領軍的會議室。皇宮是不好直接占據的,且容易引起朝廷方面的反彈。
文臣武将們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很有些迎接領導的架勢。
雖然武将中職銜最高的不過正二品,爵位最高的不過伯爵,但聲勢之浩大,絲毫不遜色于朝廷。
怪不得身居高位者往往戀棧不去。
程晉州心裏想着,卻将主位讓給了爺爺道:“你們讨論,我看着。”
召開會議的目标,是确定對北漢皇宴的處理方式,他自然是不會因爲一封聖旨而輕易退讓。大不了抗旨罷了,他是如此想的,也不是沒有做過。
西南的官員們,心知地方利益與中央精神往往扭曲,但關于北漢皇室的問題,顯然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換言之,如此決定性的戰略方針,根本不是這些主管作戰的普通軍官們會考慮的。
程文征暗自點頭,心知自己的這個大孫子,是想要将一個人的決定,轉化成西南軍政界的集體決定一在施壓的過程中,這是頗爲有用的。
程晉州坐在椅子上,看似注意聽,實際上又在和客服較勁。
後者現在基本沒有制約程晉州的手段,唯有保持一種假裝配合的态度,沒有徹底撕破臉皮。
會議有多綿長,程晉州的較勁就有多綿長。
月上樹梢的時候,大家仍然未能得到一個。統一的答案,這讓人頗爲驚訝。
程晉州和爺爺對視一眼,看得出來,代表着各個世家的先生們。似乎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例如将北漢皇室留在北漢,似乎就有利于他們控制北漢的貴族甚至資源。
但就小程同學而言,将小皇帝丢到千百裏之外,才是最符合自己利
的。
“天晚了,大家先去休息吧。”眼前的情況,至少在程家人的意料之外,程晉州站起來說了一自,轉身離開。
幾個領頭的軍官滿不在乎的離開了。他們分别代表着鄂州甯家,金川李家的勢力。在面向北漢的戰争中,多年征戰的他們有着相當積極的态度,家中子弟多有沖殺在前的。
但在利益分配的問題上。他們也比其他各家的要求更多。
如果北漢能規規矩矩的任其宰割,近水樓台的幾個。大家族,自然能更上一層樓。此乃其世家百年大計,眼望着北漢如此廣闊的天地,任誰都要動心。
程晉州的離開,讓一群人的擔憂輕減了一些。
如果程家竭力反對,他們這些算不上強力的家族自然要退後。
但利益均沾是常态,不管是誰和程家合作,都不可能乖巧的像隻貓兒一般,吃了老鼠還留張皮給你。
程晉州不是很擅長處理,幹脆不說話離開。
前客服同學趴在他肩膀上哈啥的笑道:“看起來,你們的内部混亂程度,也不比星盟差啊。”
“星盟内部一片混亂?”程晉州趁機問道。
“永遠都要争來争去。”樹袋熊歎氣的樣子,像是一隻笨狗打瞌。
“誰和誰争?”程晉州仍想探聽消息。
樹袋熊又是哈哈兩聲笑。轉而道:“用你們的說法,這叫後院起火,你準備如何撲滅?”
“我家主席說了,事情要抓住主耍矛盾。我現在的主要矛盾,就是佛爺。”程晉州輕松自在的拍着開門吼道:“侍墨,那些去弄牲口的隊伍,回來了沒?”
“大部分都已經回來了。”
“牲畜呢?有多少?”程晉州要買書,還得要錢,如今算起總資金來,他肯定是夠的,但總不能把所有的東西都變賣掉。
侍墨緊張的從兜裏掏紙。他早準備好了,就怕其什麽時候問起來。稍停了一下便道:“計有牛口萬頭,馬8萬頭,羊醜萬頭,驢3萬頭”
這個數字肯定是打折過的。幾支騎兵部隊都要貪掉不少,盡管如此,過田萬頭的牲口,依舊能帶來千萬級别的收入。
程晉州看看自己留在星盟賬戶中不多的數字,顧不得天色已晚,馬上命令道:“現在就去收東西,讓那些看守跑遠點,換我們的人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