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就是這樣一個小個子商人。他帶着自己最喜歡的黃帽子在集市裏溜達着,馬蹄上的鞍子松垮了也不管,全憑一雙羅因腿夾着。
作爲草原商人中的一員,他的生活就是在不同的集市間往返。掌握第一手的價格數字是最重要的,其次就得依靠眼光了。
例如他的黃帽子,野牛皮的頂尖做工,卻隻用掉了半頭羊的價格,那半頭羊,還是他用一柄菜刀換的。兩筆交易賺的錢不多,但總被他挂在嘴邊津津樂道。依爲自己的經典案例。
葛朗最喜歡的就是黃昏的集市,某些時候,他就算是早到了,也會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然後等到傍晚再出來尋覓目标。那些着急回家的人,或者擔心明天難以賣上好價錢的人,都是被其痛宰的對象。
就是這麽一個小招數,便能讓他在偌大的草原吃喝力年,至少到今天,他不準備改弦易轍。
葛朗從馬背的皮囊裏,拿出一罐烈酒,到在自己的玻璃杯中,然後便啜着它,任由青色的大馬在泥濘的土地上慢慢走着。
泥土、酒盅和烈酒,伴随着晚霞、集市和醜男,這是一幕多麽不和諧的場景啊。
如果烈酒泉下有知,一定會拒絕葛朗的飲用,尤其是被他倒進玻璃杯中,在紛亂的集市中行走,那場面要有多怪就有多怪。
然而,葛朗的臉上卻浮現着自信的笑容。他的這般做派,是在個很高級的宴會中學到的,眼看着那些達官貴人們在紅地毯上端着酒杯來回行走,他瞬間就被折服了一有樣學樣,在自己工作的場所,目前來看是草原小集市。他也要給自己倒一杯酒,放在重金購買來的玻璃杯中,偶爾喝上那麽一小口,派頭十足。
條件所限,沒有葡萄酒,但用烈酒代替之後,效果沒有絲毫的減少。除了剛剛路過集市中央時,聽到有人輕笑之外。葛朗收獲的全是羨慕的目光。
“你,到這兒來。”他的耳邊忽然有人喚了起來。
葛朗調整了一下帽子,輕輕的搖晃一下手中的酒杯,覺得生活真是美妙,隻需要喝一點點小酒,就會出現幻聽。
“你,到這兒來。”耳邊的呼喚再次出現。
葛朗眯上眼睛,享受起幻聽的美感,隻有喝醉的人才能感受到這一刻,要喝醉,可得不少錢呢,看看我的玻璃樽,抿一口便有一壺酒的效。
趙夜禦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師父,移動腳步,想要從他的庇護中走出來。
“等一下。”師父一下子拉住他小聲道:“我們不能洩漏痕迹。”
“爲什麽?做事理應光明正大。”趙夜禦的嗓音從兒童時代脫離了出來,智商和做事的方法卻沒有改變。
師父愛護的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前面康德跟了我很久,然後又消失的太快,我有些擔心,等一會吧。”趙夜禦說着,再次聚氣成束,對着葛朗:“你。到這兒來。
連說幾次,葛明也知道不對了,腳步挪移間躊躇起來,更連連向四周張望。
他的部族是崇拜雕圖騰的,但并不畏懼鬼神,加之天色尚有蒙蒙亮色,故而僅僅是手按在刀劍,人卻真的走了過來。
做商人至今。葛朗也是有過不少經曆的。
一直到了曆練者身邊,後者才一把将葛朗扯了進來,一隻手壓住他的刀,低聲問道:“說幾句話就放了你,這裏是否有什麽人,突然變的陌生了?”
“我……我葛朗使勁的掙脫了一下,感受到曆練者強大的力量之後,才乖乖的坐在地上,口中卻說不出話來。
趙夜禦用鄙視的眼神看着他端在手裏的玻璃杯,深惡痛絕的道:“你什麽你,師父問你話呢。貧瘾之民,當有振奮之色,如此方能不受辱,不欺人,你這般,”
“咳”他的師父大人也了解了其性格,打斷道:“說說看,最近是否生了什麽特别的事情?”
“我……我也是新來的。”葛朗小聲的說了一句。
趙夜禦瞪着眼睛道:“你實話實說,沒人會把你怎麽樣的。”
他還以爲葛朗是害怕。
曆練者輕拉住他。道:“要注意觀察,你看他的鞋底。”
吓坐在地上的葛朗,也明白自己遇到了無可抵抗的人,故而屁股朝地,一點反抗的念想都沒有,鞋底的污泥也露了出來,上面有不同于集市黃土的黑色土壤。那是他兩天前所去的集市裏帶來的。
趙夜禦撇撇嘴,去。他畢竟是貴族午那草原商人髒平乎的皮襖。油頭”袖口和許多天未洗澡的難聞氣味,幾乎郗過了他的忍受範圍。
葛朗突然用恐懼的眼神望向趙夜禦的肩膀處,連連向後縮去。
“怎麽了?”趙夜禦看向自己的領口,那裏是一個白底的徽章。
“你認識星術士?”曆練者如此問道。
現在披在趙夜禦身上的衣服。是屬于他的。白色理應是星術士學徒的顔色,不過到了他的地位,似乎也不必執着的标明身份。
葛朗爲自毛剛才的表現慚愧不已,微一點頭,故意用粗聲道:“我去過漢京。”
“被攻破的那個都城?”
“是。”
、城甲。”趙夜禦不屑一顧。南陵的風光在大夏西南都是一定一的,對比戰火過後的漢京,自然是頗有優勢。
葛朗不敢說什麽,頭昂着,眼皮卻垂着。
似乎是爲了表現出自己的勇敢,趙夜禦擡起頭來,認認真真的道:“師父,我去集,市上問問吧。”
師父不是扭捏的人,伸手掏出兩個圓球遞給他道:“紅杏的是爆炸,黑色的是煙霧,範圍5米小心一些。”
他還是有些顧忌康德主教的。而且現在就能聞到康德主教的味道一那不同于草原人種的味道,似乎比普通人更怪異一些,而且還有犀牛角味,那可是草原上沒有的動物。
就算是康德,大約也沒想到同樣是生存星陣,對方竟然能出他這
多。
實際上,曾經在對付羅千秋星術士的時候,康德也曾經用噢覺,聞出過他服用櫻花粉,但在一個集市中聞出人種,這是他絕對做不到的
情。
而且,兩個人對星陣的理解不同,使用自然也就不同,故而康德能通過自己的辦法追上曆練者。後者同樣能通過噢覺查到康德的存在。
隻是因爲此行過于重要,而曆練者又不确定其目的,方才沒有斷然離開。
當然,其中不免也有一些藝高人膽大的成分。
趙夜禦二話不說,就向外走去。兩隻手緊緊的攥着圓球,幾乎出汗。
如果讓他選擇的話,憤怒的小正太或許更喜歡科舉揚名,從而成爲朝廷棟梁的道路,哪怕走到了現在。他的初衷也未曾改變。至于究竟哪種權利更大,更廣泛,更有利。這些本就不是十幾歲的少年心中最在乎。
然而,程家的崛起和趙氏家族在南陵的式微,讓他約略的明白了一點。師父依舊允許他讀四書五經。也是推動他拜師的主要原因,如果壽命能增加的話,或許會多一些時間,去規勸世人。
趙夜禦一面想着一面給自己打氣。
他身上穿着的本就是麻布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幹淨的皮襖,這是爲了避免在空中被冷風吹,現在則成了最好的僞裝。
如果不是熟悉當地的人,或許會以爲他是個有錢的牧場主的兒子,集市經常活動,這樣的孩子也是常見。
一路上,沒有幾個人關心趙夜禦。本地賣東西的大多想着再撈一筆,外地沒有賣幹淨要過夜的。也的張羅着帳篷等等,準備休息,集市的喧鬧隻剩下輕輕的回音。
“不會有人認識我的。”趙夜禦心中告訴自己一句,昂走進集市中央。
任何一處集術,中心都是最有價值的。草原上的活動集市,中心則往往留給酋長和他的親戚們,因爲買賣雙方的交易是不收稅的,這種預留就等于是騰出了利潤,使得集市能繼續辦下去,且有越辦越好的傾向。
不同于他見過的幾個集市中心。這裏隻有百餘平米的樣子,聊聊擺着五六個攤鋪,圍繞着中心留出一個圓形的空間,購買者就站在中間,和攤子後面的賣主讨價還價。
趙夜禦皺皺眉頭,覺得地方有些可他也不知道正常的集市中心是怎樣的,故而隻看着第二大攤位走過去。
師父告訴過他,第二的往往比第一更好說話,也比第三容易溝通。
“您好,我想打聽點消息”趙夜禦堆起僅有的一點孩童的笑容,看向肉攤的主人。
攤主眼皮都不擡一下,到在案子上一朵,道:“說吧,要哪個?”
“我是想問點消息”。
“我們的錢肉,絕對是從現殺的牛、驢和馬身上取下來的,您要是不放心的話,自己掂掂,絕對夠秤”攤主如此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