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雲百裏,乍然聽到這一聲,勃然變色,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在他回神之際,隻見身形高大的老人,一雙英眸直視着雲百裏,夜色的幽冥裏,卻似潛藏着萬千鋒刃冰劍。
“相爺夜闖我将軍府,是爲何事!”
冷破天語氣很是不善,語聲沉靜猶如一潭死水,沒有一絲面對姑爺的慈愛。
當年他反對倚姝嫁給他,并不是因爲那時看不起探花郎這個身份。
而是雲百裏氣度太小,心眼又多。
倚姝嫁過去一定會受苦的。
果真如他猜測,不過短短三年時間,倚姝就暴病而亡,而他痛失愛女。
“百裏見過嶽父大人。”
雲百裏翻身下馬,隻見他袍袖一甩,昂首闊步地走上台階,勉強扯出一線笑痕,雖然極爲不喜冷破天,但作爲女婿,又是相爺,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
“好一聲嶽父大人,我承受不起相爺這般稱呼。”
冷破天語氣僵硬,唇邊冷笑加深,劍眉生凜,不給雲百裏一絲面子。
惹得雲百裏下不了台,面色都漲紅了。
心裏直罵:“老不死的。”
他這麽給面子,他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連連不給他好臉色。
有這樣的老丈人真是他八輩子倒黴。
當初他就不該娶冷倚姝。
可雲百裏忘了,當初他爲什麽娶冷倚姝,還不是因爲她的爹是大将軍。
若不是有大将軍府的幫襯,他能從一個探花郎,走到如今相爺的地位。
“嶽父大人,百裏今夜來,是來領我的女兒聽若。”
說到聽若兩個字,雲百裏沒有絲毫的羞愧。
“我的外孫女在我府上好好的,哪用得着你來接。”
冷破天這次說什麽,都不讓雲百裏帶走雲聽若。
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見到外孫女,他要好好陪陪雲聽若。
“嶽父大人,這你就說不通了。聽若是我的女兒,是相府千金,爹在,女兒怎麽能住在嶽父大人家。”
見冷破天不同意,雲百裏也不惱,反而從心底湧起一抹痛快。
唇邊積澱着一抹森然冷笑。
你日思夜想的外孫女,是我的親女兒。
今夜他帶走雲聽若,日後讓他想見都見不着。
氣死這老不死的。
漆黑的瞳仁裏,那一絲得意盡顯無疑。
什麽相府顔面,什麽他的臉面,原來不過是雲百裏給自己找的借口。
原來在他心裏,是想要冷破天見不到自己的外孫女。
“我現在就告訴你,聽若要在将軍府,待上一個月。”
冷破天不理會雲百裏的得意,輕揉着手掌的關節,語氣悠然自得。
現在雲聽若在府上,就憑相府的這些草包,也想從他手下帶走人。
“嶽父大人,如果你在冥頑不顧,小婿就不客氣了。”
“你想怎麽不客氣。”冷千胤從一旁鑽出來,小小少年的身子比雲百裏低一截,但那氣勢可是不低。
雲百裏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臉上不盈絲縷喜怒:”嶽父大人就是這麽教孫子的,見了姑父不行禮,口氣卻這麽大。”
“你。”冷千胤剛一開口。
冷破天喝到:“退下。”
震的冷千胤身子一抖,不情不願的退下。
“雲百裏,哪有在外祖父家住幾天的外孫女,家裏人還來搶的。”
“嶽父大人,你這句話真可笑,明明是你的管家先搶人的。”
雲百裏冷笑,這事他可不怕。
這想看外孫女可以,怎麽着也得和他商量。
這沒商量直接搶人的,傳出去也不是他的不對。
人群後的雲聽若,被個子高大的人堵着,絲毫看不見前面的情況。
隻有聽他們的談話來分析。
這是要動手了。
“外祖父。”裏面的雲聽若高喝一聲。
身邊的人立馬散開,小小身影立馬暴漏在衆人面前。
雲聽若的出現,讓冷破天緊張起來:“聽若,快進去。”
離雲聽若最近的冷景塵,想要上前拉走雲聽若。
哪知雲聽若繞過他的身子,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她沒有說話,而是用眼神看着冷破天。
無盡的怅惘流轉在明朗雙瞳之中,轉化爲一聲輕歎。
外祖父,讓我回府。
不是外孫女不願意留在大将軍府,而是她今夜若是留在這裏。
大将軍府和相府的矛盾就會激發。
她不想看見這樣的情況。
“聽若,到爹這邊來。”雲百裏招了招手,一抹狡詐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染入瞳中,溫厚的唇瓣,自認爲慈愛的臉在大家眼裏,看的是那麽的别扭。
“聽若表妹,我不要你回府。”冷絕耀從人群後又擠又扭,終于鑽到了前面來。
大大的眸子裏充滿了不舍。
雲聽若看了他一眼,雖說第一次見面,不過對于這個小表哥,她印象挺好的。
人群後,兩個身影慢慢挪移到雲聽若身後。
在雲聽若将要走向雲百裏的時候。
眼疾手快的一撲,冷星塵和冷星玄一人拽着雲聽若的小胳膊,将她猛地往後一拉。
“攔住他們。”雲百裏大喝一聲,不少家丁就朝這邊移了過來。
大将軍府的人立馬圍了上去。
兩邊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雲百裏雖然帶了兩百個家丁,但大将軍府的可都是訓練有素的将士,很快就占了上風。
“你們兩個放開我。”雲聽若皺眉看着身邊的兩人,壓低聲音。
這麽多人面前,她自然是不方便出手。
冷絕耀這時候也擠了過來,揪着雲聽若的衣袍:“叫聲表哥我就放。”
雲聽若:“----。”
冷景塵:“----。“
冷景玄:“----。”
冬兒:“----。”
“冷絕耀,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費什麽話,抓緊了。”冷景玄抽出一隻手拍了拍冷絕耀。
“表妹剛才沒有叫我表哥。”冷絕耀委屈的摸摸頭,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道。
他好不容易有了個表妹,就叫了一聲表哥。
千辛萬苦嘗到當哥哥的滋味,後面卻叫他的名字。
不爽。
“踏踏踏踏踏!”
整齊的步伐聲在空闊的街道響起,火把一個接着一個,如同墜入火的海洋。
步履聲本是輕微缥缈,然每一次輕盈落下,那窸窣的踩踏音,都如擂鼓重重敲打一般,震得人心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