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孤栦叔叔面色發沉地抱起他,說帶他去個地方。
雖然謝孤栦叔叔一向愛陰沉着一張臉,但他此時的臉色比平常又陰沉了五分,白滾滾敏感地覺得,一定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行雲到天上,翻過重重雲海,謝孤栦叔叔帶他踏進一座祥雲缭繞的宮殿,來到一個種着紅葉樹的園林中,園林中三三兩兩聚着好些叔叔嬸嬸哥哥姐姐。
他們轉過園林的月亮門時,正瞧見一位拿扇子的叔叔向一位如花似玉的姐姐道:“其實罷,淨化妙義慧明境這種彰天地大道之事,乃是我們神族分内,同魔族不大相幹的,你說你是路過瞧着夜華他們破星光結界破得辛苦,便順便相幫,不過小燕我問你啊,你路過怎麽就路到了碧海蒼靈了呢?”
如花似玉的姐姐立刻臉紅了:“老……老子迷路行不行?”
白滾滾聽到抱着他的謝孤栦叔叔說了聲白癡,一院子的哥哥姐姐叔叔嬸嬸都看過來,如花似玉的姐姐氣急敗壞,對着謝孤栦叔叔瞪眼睛:“你說誰白癡?”
院子裏其他人并未理這個發脾氣的姐姐,倒是個個驚訝地看着他。白滾滾将頭埋進謝孤栦叔叔的脖子,隻微微側着臉露出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
扇子叔叔端詳他一陣,扇子指着他問謝孤栦叔叔:“這誰家孩子?”
謝孤栦叔叔淡淡答他:“一看就知道了吧?”
扇子叔叔目瞪口呆:“東華的?”
白滾滾不曉得扇子叔叔口中的東華是什麽,是個地名嗎?謝孤栦叔叔沒再理院子裏的人,抱着他徑直拐過另一個月亮門,月亮門後是一排廂房。
白滾滾耳朵尖,還是聽到園子裏傳來的說話聲:“若非白淺那丫頭兩口子和墨淵及時趕到,竭力破了星光結界,又拿半個昆侖虛封起來做了盛妖息的罐子,這孩子便要在一夕之間既沒爹又失娘,真真可憐見。”
立刻有人接口:“折顔上神說得極是,不過此番雖然兇險,倒也可見定數之類不能全信。譬如誰能想到星光結界竟也能被擊破,又有誰能想到昆侖虛殊異至此,竟能承得住三毒濁息?不過昆侖虛能承三毒濁息幾時,小仙卻略有些擔憂,此回帝君他老人家周身的仙力要修回來怕要千年,若帝君的仙力尚未修回來前昆侖虛也崩潰的話……”
便有個清淩淩的女聲道:“司命你慣愛杞人憂天,當墨淵上神的加持是擺個樣子好玩的嗎?比起昆侖虛和帝君他老人家,小仙倒是更擔憂鳳九殿下一些,殿下她傷了仙元又到如今還未醒過來……”
白滾滾聽到此處,他們前頭說的什麽他一個字也聽不懂,但這個姐姐說擔憂她娘,說她娘傷了仙元一直沒醒過來……白滾滾的手蓦地拽緊。謝孤栦叔叔安撫地拍他的背:“你當折顔是庸醫嗎?你娘确然受了傷,但修養個幾月就能醒得來,你娘常誇你小小年紀便沉穩有擔當,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擔當。”
白滾滾不曉得謝孤栦口中的折顔是誰,但他曉得謝孤栦叔叔從不騙人,
他說娘親沒事娘親就一定沒事。但他一顆心還是揪起來,一直揪到他們踏進那一順廂房中的其中一間。
一屋藥香。他娘親合眼躺在一張床頭雕了梅蘭的紅木床上,床邊坐着個和他一樣顔色頭發的好看叔叔,手中端着一隻藥碗,正拿一隻白瓷勺子緩緩地攪着碗裏的藥湯。
謝孤栦叔叔将他放下地,他毫不認生,邁着小短腿蹭蹭地跑到床邊去看他娘親。還好,他娘親雖昏睡着,臉色還紅潤。他正要放下心,就聽到頭上有個聲音問他:“你……誰?”
他擡頭對着問他的好看叔叔,一闆一眼地回答:“我是白滾滾。”
好看叔叔皺眉:“白滾滾?……誰?”
白滾滾嚴肅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她娘親:“九九的兒子。”
啪,好看叔叔手上的藥碗打翻了。
白滾滾覺得有點受傷,他是他娘親的兒子這件事,有這麽令人難以接受嗎,做什麽大家都要這麽吃驚。方才院子裏的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們也是,此時這個守在他娘親床邊的好看叔叔也是,而且這個叔叔吃驚得連藥碗都打翻了。
謝孤栦叔叔看了他一眼,對他使了個讓他待在原地不要亂動的眼色,自己卻走了出去。
房中這麽安靜,讓白滾滾有點緊張,他還惦記着方才的對話,小喉嚨吞了口口水,大着膽子問好看叔叔:“你呢,你又是誰?”
良久,他瞧見好看叔叔伸出手來,他的腦袋被揉了一揉,頭上響起的那個聲音有些輕,卻讓他感到溫暖。好看叔叔說:“滾滾,我是你父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