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親宴上東華未曾出現。

親宴後的九日,東華一直未曾出現。

這九日自己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鳳九覺得,此時回想起來印象竟然十分寡淡。

隻還記得三月初四當日倒着實是個好日子,天光尤其和暖,顯得碧海蒼靈的諸景尤爲曼妙,令前來赴宴的仙者無不贊歎。

雖是補的成親宴,但重霖及她娘親都十分上心,成親所需的繁雜禮制除開同祭天地這一項,其他皆一應安排了。她一番盛裝後,她娘親語重心長地來同她說那些禮制的規矩時,她雖覺得有些麻煩,但心中其實好奇又期待。

八荒衆神皆早早趕來赴宴,連一向愛拿架子的天君都抵着時辰到了,眼看吉時一刻一刻逼近,東華卻仍杳無人影。她終于有些慌起來,才想起帝君前夜臨走時說的那句随後就來,他沒有說随後是什麽時候。他或許趕不上吉時了,她想,心中忽然有些空落。但轉念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氣了些,雖然這場成親宴十分重要,但小燕說姬蘅危在旦夕,帝君那夜雖說的是前去瞧她一眼便罷,但到得她病榻前,說不準亦有些同情,願意多陪一陪她,全她平生最後一個遺願。終是死者爲尊,若果真是如此,帝君他趕不上吉時就趕不上吉時罷,她同一個将死之人争什麽。

她想通此中關節時,正遇上重霖急急而來。太晨宮中最能幹的掌案仙官此時臉色卻說不上好,垂眉向她道:“帝君他此時仍不見蹤影,想必是有什麽緊急之事,恕臣鬥膽,倘帝君今日不能出現,還請殿下示意,是否将成親的禮制全撤了,權将今日之宴辦成一個尋常酒宴?”

重霖這個提議是爲全她的面子,當日發下帖子時明說了此宴乃是補辦的親宴,補辦的親宴該是什麽樣,所幸衆仙們全都不曉得,辦成個尋常宴會也算不得突兀。這種借個名目讓仙者們喝喝酒聚一聚的尋常宴飲場合,帝君不出現也沒有什麽,老一輩的仙者們大都曉得,帝君從來不喜歡這種宴飲場合,避隐前他自個兒擺慶功宴自個兒不出現的前科多了去了。

但倘如重霖和她娘此前的安排,将此宴辦成個正經親宴,帝君不出現,卻是當着八荒之衆給她這位新任帝後沒臉。

重霖能爲她顧慮到這些,她很感激。

重霖見她的神色,斟酌良久道:“帝君甚爲看重此宴,倘今日不能趕來,必定是身逢大事,帝君他絕非不顧念殿下,臣鬥膽托大,帝君将此宴交給臣,便是信任無論什麽變故,臣總能護着殿下。”

她笑了笑,輕聲道:“是啊。”

吉時随着日影溜過去時,她心中倒像是得了解脫一般。

她雖預料他或許趕不上吉時,但終歸還是存着一線希望。帝君是她求了兩千多年好不容易求得,能做她的帝後她已然十分滿足,那些虛禮她其實不如别的新嫁娘般看重,但一生唯有這麽一次出嫁,還是免不了盼望它能圓滿些。吉時一刻不到,她心中這種隐秘的渴望便一時不能消弭。此時她雖有些失望,倒也平靜許多。

一廊之隔的大殿裏歡宴之聲隐隐傳來,她豎起耳朵認認真真聽了一會兒,覺得殿中一定十分熱鬧。這麽熱鬧,不知爲何她卻覺得有點寂寞。她拿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濃茶,小口小口地喝了一會兒。

宴到一半,她娘親同她姥姥突然出現在房門口,她姥姥伏覓仙母滿懷憂慮地坐到她跟前:“九兒你同姥姥說句實話,今日這種大日子帝君他爲何沒來,你同他是不是……”

她還是小口小口地喝茶,笑着寬慰她姥姥:“帝君确然有樁極重要的要緊事,臨走時同我說來着,若他趕不過來後頭的事便交給重霖仙官,姥姥瞧,重霖仙官他不是對付得挺妥帖嗎?”

帝君自然未同她說過這樣的話,但如實向她姥姥和娘親坦白,她曉得她們定然不依。

她姥姥和她娘親終于放下心來。

這一場大宴,衆仙皆飲得滿足,靈台還存着清明的當日便告辭離去了,另有幾位好飲的仙者因醉酒的緣故,在石宮騰出的客房中多歇了一日,次日也一一拜辭了。碧海蒼靈重歸靜寂。白家人待了兩日亦回了青丘,唯留重霖同她留在此處。

其實她内心還是有些委屈,頭兩日時,也免不了偶爾想帝君他爲何竟耽擱得這樣久,便是要全姬蘅的遺願,也用不了這麽多時候,便是當真可憐姬蘅,要再多陪她些,何不派個人回來通傳一聲。

第三日半夜,她突然從一個噩夢中吓醒過來。其實夢到了什麽她全不記得,隻是突然想到帝君好幾日沒有消息,會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故?她臉色蒼白地大半夜将重霖急急招來,口齒不清地同他說清自己的疑惑。可她雖曉得帝君去了姬蘅處,那夜她卻忘了問姬蘅人在何處。她心中慌急越甚,催着重霖同她連夜離開碧海蒼靈,一個往西南去尋小燕,一個往東南去找姬蘅的哥哥煦旸君。

三日後兩人在碧海蒼靈會和,因連日趕路,皆是一臉風霜。

她入得青之魔族的地盤說明來意時,裏頭一位頗穩重的魔使蹙眉同她長歎道,他們的魔君已有近一年未曾回到族中,他們亦不知去何處尋人,若她什麽時候見到他,還請代爲轉告魔君盡快回族中一趟,她傳話之恩青之魔族定然銘感五内。而重霖拜會赤之魔族時,煦旸君道,三百年前她妹子同小侍衛閩酥私奔之事鬧出來時,赤之魔族已将她逐了出去,姬蘅自那後再未同赤之魔族有什麽聯系,如今她在哪裏,他們一族着實無可奉告。帝君身在何處,此時竟全無頭緒,她踉跄一步幾欲跌倒,被重霖慌忙扶住。眩暈中卻見幾朵祥雲倏然而至,前頭兩朵雲頭上分别立了她爺爺她奶奶,後頭兩朵雲上站着她阿娘同她阿爹。

她爺爺白止帝君眼中洶湧着極盛的怒氣,見到她時那怒氣中竟微含了

一絲憐憫,良久,她爺爺開口道:“你夫君,他此時究竟在何處?”

她強自定神道:“他有樁要緊事……”

白止帝君怒氣勃發地打斷她道:“所謂的要緊事,便是在成親宴上丢下你,反去同赤之魔族的姬蘅糾纏不清?”

這幾日她着實思緒混亂,但她想他們既是夫妻,她總該信任他,本能爲他辯解道:“爺爺怎麽說是糾纏不清,此事我也知曉的,姬蘅她命懸一線,帝君他隻是出于憐憫去見她最後一面,我們做神仙的,對将死之人的這點憐憫還是要有的啊。”

白止帝君冷笑一聲:“最後一面?爲何我卻聽聞今晨他抱着姬蘅威風凜凜地闖開赤之魔族的丹泠宮,當着煦旸君的面爲姬蘅出頭,以第七天妙華鏡做交換,強令赤之魔族将這位被驅逐出族的公主重迎回族中?聽說彼時那位公主柔弱攀在他懷中,可看不出什麽命懸一線來!”

她腦中一轟。

白止帝君搖頭歎息道:“所幸赤之魔族封了消息,此事曉得的人不多,否則傳進八荒衆神的耳朵,我們白家的臉面卻在何處?”看着她,又道,“其實臉面之事,也并非十分要緊,隻是東華他這般負你,卻叫爺爺如何好忍?”她一張臉蒼白得全無血色,良久,道:“我想聽聽帝君他怎麽說。”

白止帝君待要再論,卻被她奶奶伸手擋住,她奶奶柔聲勸慰她:“你先同我們回青丘靜靜,若東華他有心,自會到青丘尋你。”

她夢遊般走到她奶奶身旁,又夢遊般回過頭看向重霖,聲音缥缈道:“碧海蒼靈到赤之魔族需一日,赤之魔族到青丘需一日,你同帝君說,我等他兩日。”

白家上下齊來劫人,重霖自知擋不住,隻得低聲應了個是。

在青丘的這兩日,她過得有些渾渾噩噩,大多時候坐在房中發呆。她老爹長籲短歎,同她娘親嘀咕有些受不住她這樣文靜,她上蹿下跳的活潑時節雖常将他氣得眼冒金星,但如今他卻懷念她從前那個模樣。她娘親就抹着袖子揩眼淚。

她其實并非要惹她爹娘操心,她隻是在等一個結果,結果出來前她瞧什麽都有些恹恹的。

阿蘭若之夢裏,碧海蒼靈中,她覺得帝君對她不像是假的,但爲何他不來找她,他就不擔心她嗎,她想不大明白。

她想得深了,有時會腦袋疼,像錐子從顱骨鑽進去似的,一陣一陣疼得厲害。每每疼過,便有些莫名的片段從腦海深處冒出來。

譬如她原本記得當初她掉入阿蘭若之夢時,帝君趕來救她,她醒來時帝君說了許多好聽話哄她,說當年她做小狐狸時沒有認出她讓她受了很多委屈都是他的錯;她哭着問他爲什麽換了她的頻婆果,他耐心地替她擦眼淚,坦坦蕩蕩地承認因爲她說要拿頻婆果給小燕做糕點,他喝小燕的醋;她提起姬蘅時,他皺眉答她“你怎麽會這麽想,她同我沒什麽關系”。她就相信了他且原諒了他。

但腦中偶爾現出的片段,卻是水月白露林中,一張寬床之上,她同帝君陳情他們可能并無緣分,所以分開說不準更好,他卻若有所思看着她:“沒有什麽所以了,其實我們已經成了親,因爲小白你,不是喜歡我嗎?”

明明印象中,阿蘭若之夢裏她一直曉得息澤便是帝君,偶爾片段閃過,卻有蘇陌葉來開導她的情傷:“若你果然喜歡他,不要有壓力,可能因你喜歡的本就是那個調調,恰巧帝君同他,都是那個調調罷了。”“他”是誰?

若是息澤,她不是從來曉得他們就是一個人嗎?

她想不起帝君何時同她說過那些話,也想不起蘇陌葉何時開導過她。再用力想,卻是想得頭痛欲裂,隻有抱着腦袋,才有一刻緩解。她娘親撞見她倒在榻上蜷做一團強忍頭痛的模樣,大驚之下趕緊請來十裏桃林的折顔上神。

而是日已是第三日清晨,早過了她允給東華的兩日之期。她苦等兩日,終等出一個結果。東華沒有來,重霖也沒有來。她頭疼得厲害。外頭是個暖陽天,折顔上神踩着日光踏進狐狸洞。

折顔診過她的脈,又伸手去探她的元神,收手時眼神微動,咳了聲打發她娘親出去替她取些參糖,待房中隻有他們兩人時方道:“你的記憶被人改過,你曉得嗎?”

她一時聽不懂他的話,茫然地搖了搖頭。

折顔唉聲歎氣:“能以丹藥改人的記憶,放眼八荒也沒有幾人做得成功,約略不過東華墨淵西方的佛祖再算我一個。墨淵同我再添西方一個佛祖都沒道理來改你的記憶。縱然我一向不羁些,但這種有違仙道之事……”他擡眼看向她,眼中竟也像三日前她爺爺到碧海蒼靈劫她時那樣,流露出似有似無的憐憫。

折顔從袖子裏取出一顆仙丹:“你先将這個吞了,我立時開爐再給你煉顆丹,吃了那個大約能将你被修的記憶找回來。”

她木然拿起眼前的金丹,對着挨窗而入的日光照了照,輕聲道:“這顆丹找不回我的記憶嗎?那吃這個又有什麽用?”

折顔一隻腳已踏出門檻,聞言回頭,又是一聲歎息:“你同東華,我聽你小叔提了,此時出來這樁事也不知對你是好還是不好,”他模樣似乎十分掙紮,終啓口道,“那是保胎藥,你有孕了。”

房中一時靜極,那顆金光閃閃的保胎藥咕噜噜滾在地上。折顔拾起丹藥,緩步走到她身邊,将仙丹重擱到她手中,良久,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九日來她未曾掉過眼淚,此時終于哭出來,淚水滑落眼眶,頃刻濕了面頰,卻沒有什麽聲音,也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語中有些微顫,輕聲問他:“小叔父,你說,他怎麽能騙我呢?”喃喃地重複,“他怎麽能騙我呢?”

她雖不大愛哭,但每次哭起來,都唯恐不能哭得傷傷心心,好惹人憐憫叫人心疼,此時卻面色平靜,隻是眼淚洶湧,像決堤的天河,漣漣的淚水順着下颌滴落在水紅的長裙上,浸開的水漬就像盛開的一串佛鈴。

這九日,着實是太長了。

折顔新煉的靈丹在次日送來,那些真正的記憶重納入腦中時,她的心緒卻不及預想中那樣動得厲害,大約是累了。

她終于想起來,帝君其實從未告訴她爲何當初要換她的頻婆果,彼時姬蘅說想要,他便給了。他說他同姬蘅沒什麽,可他對姬蘅的不同她卻看得清楚明白。她如今總算有空将這些東西都想一想。

他的确對自己有情,可他對姬蘅亦未必無情,原本是天上地下最不沾紅塵的尊神,到底是她還是姬蘅将他拖入這十丈軟紅糾纏不清?當日她墜入阿蘭若之夢生死一線之時,他選了她。今日姬蘅岌岌可危,他便擇了姬蘅。到底是誰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大約他也明白最終選了姬蘅有些對不住她,才無顔來青丘見她罷。

她想她同帝君着實走了一段很長的路,前半段她一個人追着他的背影追得辛苦,所幸後半段老天施恩,才終于叫她将他趕上了。因一開始便是她想要他,所以追得再累她也覺得沒有什麽。

這段情來得這樣不易,她從來想的都是要好好珍惜。他誤了成親宴,她心中其實在意得很,但她想她可以裝作不在意。爺爺說他同姬蘅的私情時,她腦中刹那一片空白,但空白後她想的還是要信任他,至少要聽他親自同她說這件事。

她努過力,她想她給了他足夠的時間,隻要他能趕來,無論他說什麽她都相信。可先愛的人總是卑微。從今往後,這段路,她要一個人走了。

她很累了,也不想要他了。

當神仙,其實也很不容易,仙途漫長又孤寂,爲了不将日子過得百無聊賴,會做神仙的神仙們,大多都養了個興趣來寄托情懷,譬如太上老君愛煉丹,南極仙翁愛殺棋,白淺上神愛看話本子,就是這個道理。

初初飛升尚來不及養出興趣來的小仙們,因沒有其他事好做,切磋神仙界的八卦水到渠成地就成了他們當上神仙後的第一件要事。但無論聽八卦還是說八卦,又有個講究,八卦的事主需是個識得的人,這個八卦才能說得有興趣,聽得有興緻。小仙們頂聚三花飛升上天後識得的第一位尊神,自然是一十三天的東華紫府少陽君東華帝君。而好巧不巧的是,近兩百年八荒四海神仙世界最大的八卦,就是帝君他老人家丢了媳婦兒。

傳聞中帝君這位媳婦兒年紀雖小卻是個角兒,乃九重天太子妃白淺上神的侄女兒,青丘之國白止帝君的孫女兒,且早在四百年前便承了青丘的東荒君位。兩百年前青丘的兵藏之禮上,這位殿下以一把合虛劍藏入亭堂山聖峰,紅绫縛眼闖過百人劍陣的風姿曾傾倒衆生,八荒美人譜上僅被她姑姑白淺上神壓了一頭,位列第二。

小仙們聽了這個傳聞,對帝君這位媳婦兒很是神往,連帶着對帝君爲何會将他這位媳婦兒搞丢之事也愈加好奇起來,奈何帝君的八卦私底下淺談尚可,妄議尊神之名卻非人人都擔得起,諸位皆沒膽子深究,隻是隐約聽說自從那位殿下失蹤後,青丘之國同一十三天太晨宮便有些不大對盤。

且帝君丢了媳婦兒,這兩百年來日日天翻地覆地搜尋,白家丢了女兒,卻一直未有什麽動靜。

白淺上神和善好說話,司命星君陪她老人家喝茶時曾有一問,白淺上神撫着扇子做疑惑狀道:“失蹤?不過是我們白家的姑娘到了年紀都要去曆練曆練罷了,本上神倒還未曾聽說有這種傳聞,這個是誰傳的,傳得也忒不像樣了些。”

司命星君斟酌着恭敬再問:“那鳳九殿下是在何處曆練,不知上神可否指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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