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鳳九其實在心中打了個精細的算盤。

出梵音谷的第一樁事是先去姑姑處告一個饒,她當日是被姑姑帶上九重天,中途被帝君拐了,許多時日音信全無,雖然他們白家對自家崽兒皆是放養,但說不準這些時日姑姑亦很擔憂她,她需去姑姑處順一順她的毛。

第二樁事是複活葉青缇,青缇當年爲救她而死在妖刀岚雨之下,魂魄染了妖氣,即便轉世投胎也隻能爲妖,生生世世痛苦,唯一可解救他之法是做出一副仙體承他的魂魄,化了這股妖氣,再到瑤池去洗滌掉凡塵,令他位列仙品。她當年收了他的魂魄放在冥主謝孤栦處。如今她得了頻婆果,頻婆果生死人肉白骨,肉出的白骨卻并非一個凡胎,乃是一個仙軀,正有複活他的妙用。如此,向姑姑讨過饒後,正可以去謝孤栦那裏,讨回托他保管的葉青缇的魂魄。

取到青缇的魂魄,即可去姥姥伏覓仙母處走一趟了,這便是第三樁事。她同帝君雖已做了夫妻,親族俱在的成親禮卻還未有過,這種虛禮在帝君看來是篇虛文,但在青丘老一輩眼中卻是天大的事,她同帝君勢必還要再辦個成親禮。然帝君一非世家,二無重權,更要命的是還打得一手好架,過她姥姥這一關可能很不容易。帝君是她好不容易掙來的,這樁姻緣豈可壞在姥姥手中,是以她要獨自去趟姥姥處會會姥姥,将她老人家說通。

但古來之事,一向是天不從人願者多。

九重天太子殿下夜華君的洗梧宮中,一個涼亭裏頭,鳳九她姑父太子殿下風姿無雙,彼時正悠閑地在亭中提筆作畫,她姑姑白淺歪在一個卧榻上翻一個遊記本子,她小表弟糯米團子偎在姑姑懷中睡得正香。

她戰戰兢兢地挨過去同她姑姑行禮,一個大禮拜過,她那位太子殿下的姑父倒是沖她笑了一笑,她姑姑卻連眼皮也沒擡,隻一個聲音在遊記本子後頭響起來:“哦,是鳳九啊,你是不是忘了近日你身上擔着什麽大事啊?”

姑姑這種聲調,是沒有好事的聲調。

她立刻打了一個冷戰,小聲道:“不……不記得。”

姑姑仍然沒有擡眼,續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啊,你的兵藏之禮就在十五日後。”

兵藏之禮。她腦門一下生疼,哭喪着臉道:“姑姑你能否當今日沒見着我,其實我十五六日後才能回來呢?”

她姑姑終于擡眼,眼中帶笑:“你若是真的十五六日後才能回來,兵藏之禮上我就變成你的樣子頂了你,但你既然回來了,就别想着再趁什麽便宜,乖,還有十五日,每日少睡兩三個時辰,也盡夠準備了。”

她泫然欲泣道:“可我一天統共才睡四個時辰。”

她姑姑就同情地看着她:“啊,怪可憐的,但年輕人嘛,一天隻睡一兩個時辰不妨事。”

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她姑父夜華君,夜華君擱筆道:“唔,的确怪可憐的。”

她的眼中立刻燃起希望的火光,夜華君換了支兔毫道:“幸虧你回來得早,若是再遲個七八日,大約隻有熬通夜了。”

鳳九眼中希望的火光閃了閃,噗,就滅了。

雖然青丘之國不如九重天禮儀繁重,大面上一些禮儀還是有,譬如這個兵藏之禮。這是每一任新君即位後必行的一個禮。新君即位日便由白止帝君合着天相及新君的生辰時占出行禮的日期來,通常是百年之後,這期間新君須親手打出一款趁手兵器,于兵藏之禮那日當着八荒仙者的面藏于名下治所的聖地,以爲後世子孫留用。譬如她手中的陶鑄劍,就是她姑姑白淺當年爲自個兒的兵藏之禮造出的傑作。

鳳九自從領了她姑姑的仙職,繼位爲東荒之君,兩百年來一半時光花在進學上,另一半時光就花在鍛造這件神兵上頭,她鍛的亦是一柄劍,因制劍之材取于大荒中的合虛山,因而給此劍命的名号是合虛劍。

她姑姑的婚宴前幾日,其實合虛劍已經鑄成,但裝劍以做兵藏之用的劍匣子卻還不曉得在哪朵浮雲後頭,她從前想的是反正時日尚早,待姑姑的婚宴後再在九重天玩耍一兩月也不見得會誤什麽事。

哪知後頭她竟掉進了梵音谷,哪知她還将此事忘得一幹二淨。

若行禮日那天她将一把裸劍呈在八荒眼前,她爺爺白止帝君非将她一身狐狸皮剝了不可。鳳九悲歎地望了一回蒼天,她此前的那個精細打算無須做了,造劍匣子方才是此時命中的大事。十五天,十五天。權且拼一拼罷。

鳳九唉聲歎氣地途經一十三天的芬陀利池,巧遇連宋君,二人偕走,連宋君瞧鳳九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不禁關懷了一二,鳳九在連宋君一番關懷下,十分感動,身上此時背着一個什麽樣的大債也就照實說了。連宋君搖着扇子笑道:“你家中不是還儲着一個帝君?東華造劍匣的水平可謂一流,他來做這個定能在一兩日内完工,此種要緊時刻你将他供在那裏不拿來用一用豈不暴殄天物?”調笑道,“你溫存他幾句他就幫你做了,何須你在此長籲短歎。”

鳳九此時有一半神志放在劍匣該選什麽材質,做個什麽式樣上頭,聽及連宋君此言,含糊道:“我自己的事其實還是該我自己來做,這個事交給帝君自然萬無一失,但什麽事情都靠着帝君就忒不上進了,再說帝君他也不想我長成一個隻靠他的廢物,這個事頂多幫我籌劃籌劃制劍匣的進度,别的大約也不會多伸手幫我。”她又想起什麽似的突然眼睛放光道,“不然三殿下同我打個賭看帝君會不會主動代勞我,若我赢了,三殿下将上回給成玉元君做短劍所剩的世間至爲珍貴的雩琈玉贈我,若三殿下赢了,我拿芬陀利池的肥魚做半月糖醋魚獻給三殿下。”

方此時二人正踏入宮門,連宋君收起扇子笑道:“賭注雖是得宜相當,但思及你的境況,這個賭局還是我赢了的好。”扇子一點又道,“唔,我赢了其實也不算好,若吃了你的糖醋魚,依東華的妒性,他非讓我吐出來不可。”鳳九道:“三殿下這麽說未免托大,再則帝君他也不至于這樣罷……”

二人一路閑聊入宮。

然連宋君近日情場雖得意,賭運卻不佳,帝君聽及鳳九前去她姑姑處告饒後的成果,果然當即半空中化出筆墨來爲她理了個制劍匣的進度,貼在書房正對着書桌的一根柱子上頭,想了想又在言語間給予了她一些鼓勵,别的再沒有了。

鳳九趁東華出書房門,趕緊朝連宋君拱手,面帶喜色小聲道:“承三殿下擡愛,看來今日在下财星入宮,注定要将三殿下的雩琈玉收爲囊中物了。”連宋君亦小聲道:“方才看你還滿面愁容,此時怎就開懷至此,就爲赢了我一個雩琈玉?”

鳳九更小聲道:“十五日内制好劍匣已是既定之事,愁也愁不出更多什麽,愁一會兒松一松心情也就罷了,能将三殿下的雩琈玉诓來爲我的劍匣增一分光彩卻是意外之喜,怎能不叫人喜笑顔開?”

外頭東華已支使重霖在一株紅葉樹下擺開一張棋桌并兩個石凳。書房如今有鳳九坐鎮,她此時要在書桌前頭描劍匣圖樣,他同連宋在書房裏下棋未免妨礙她,今日天色又和暖,在外頭下棋吹吹涼風也好。

重霖抱着棋桌換了好幾個方向,口中一時道帝君擺在此處對否,一時道帝君擺在彼處對否,卻總是不對。重霖一頭大汗。别看重霖仙官一派闆正,太晨宮中卻以善解帝君之意著稱,享着一個解語花的美名。此時擺個桌子都不能循着帝君的心意擺好,這讓解語花重霖大人感到壓力很大。又擺了幾個來回,重霖大人行将崩潰時,方聽帝君緩緩道:“唔,這個位置不錯。”重霖大人着實沒明白,此時這個棋桌遠在紅葉樹樹蔭之外,離那叢觀賞花卉也遠,帝君怎麽就看上了這個位置,起身提袖擦汗時,擡眼便瞧見書房裏頭的那張長書桌,以及書桌後頭鋪紙擺硯的鳳九。重霖大人頓然悟了,瞧着那張書桌因不十分對着書房門,在外頭看無論如何也看不盡興……解語花重霖大人誠懇向帝君道:“外頭正有涼風适意,鳳九殿下的書桌卻太偏可能吹不到涼風,待臣将殿下的書桌也挪挪罷。”帝君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贊同地點頭:“嗯,挪挪也好。”

鳳九在裏頭用功,東華連宋二人在外頭用功,棋面上黑白子縱橫,連宋君頗有些感慨:“年前你我也是在這太晨宮中喝酒下棋,彼時我記得對你曾有一勸,說有朝一日你若想通了要找一位帝後雙修,知鶴也算不錯。唉,其實知鶴她配你,終歸勉強了些,但那時念着她在太晨宮中多年……不過你等了這許多年後等來鳳九,倒沒有虛等,果然唯有這一個承得起你的帝後之位。”

東華挑眉道:“你今日來前喝醉了酒?竟然難得有幾句好話。”

連宋不以爲意地笑道:“酒卻沒喝,賭倒是打了一個。”又道,“雖然我對知鶴的印象也算不錯,呃,知鶴她舞還跳得不錯,不過要論貌美兼大氣,說句不偏幫的話,知鶴這點上卻遠不及鳳九。”落下一粒白子道,“今日我谏鳳九她制劍匣之事不妨找你代勞,她卻道她自己的事本當自己來做,不能靠着你徒長成一個廢物。我原以爲這隻是她的一番場面話,小姑娘嘛,一向總要人捧着寵着,不承想你未幫她她竟果真沒有覺得有什麽,那番話竟是說真的。”

東華擡眼看向書房中的鳳九,紅衣少女望着眼前的白紙正專心緻志地沉思,落毫時神色間透出嚴峻,可以想見日後她批改文書是個什麽模樣,帝君手中的黑子輕聲落下道:“小白她一向都很懂事。”

懂事的鳳九近日忙得腳不沾地,諸仙不曾應卯她已坐在書房中,一坐坐到午後,又從午後坐到點燈,再從點燈坐到夜深。帝君則在後頭小園林中忙着。

第三日沉晔将她的行頭一概搬到了小園林,鳳九方知這幾日帝君在園中忙着什麽。舉目相望,荷塘中的六角亭全然變了模樣,亭子六面置了簾子擋風,亭中的水晶桌水晶凳已換成一條長案,亭子與水面相接的白水晶上頭則鋪了層厚毯子以防坐在地上腿涼。

聽重霖的意思,帝君是嫌書房中太拘束,特意将這座小亭收拾出來方便她用功。鳳九搬進來第一日,就感到這個小亭确然比書房可愛許多。因園中白天黑夜皆有活潑的景色,她做匣子做得煩了,隻需擡頭便可望景解乏,她要睡時隻需将六面簾子一合便成一個卧房。帝君這個心意,讓她有點兒感動。鳳九吃宿皆在這個亭子裏頭,她由衷地忙,但她也由衷地感到,九重天上若排論一個清閑神仙榜,帝君必定要位列三甲。她因着一身公事而不得已長駐在這個亭子裏頭,帝君竟然也将吃宿都移來這個亭子裏頭。雖然她的茶水泰半都是帝君遞的,她忙得顧不上吃飯時帝君還伸手喂她個什麽,但其實大部分時候,帝君在這個亭子裏頭,都是在看閑書。她描劍匣樣子時帝君坐在她旁邊看閑書,她選制匣的木料時帝君躺在她旁邊看閑書,她拆木料時帝君睡在她旁邊看閑書,她試着粗略地組裝劍匣盒子時……帝君閑書蓋在臉上睡着了……

眼看十日一晃匆匆而過,匣子已大體完工,唯做裝飾的雩琈玉上頭的雕紋還空着,鳳九一根筋總算松懈下來。人一松快,這日在睡夢中就恍然想起了一樁事。

帝君前幾日似乎提問她什麽時候可将他帶去青丘見她的父母,她當時怎麽說的來着?她當時似乎正削着一根木料,一不留神就說了實話:“待我說通我姥姥,再說通我老頭就帶你回去。”

她當時忙昏了頭,此時想起心中立刻打了個咯噔,自己當時怎麽就說了實話呢。帝君當時書蓋着臉,良久沒有說話,她也并未在意,此時想起來,帝君該不是生氣了吧,但此後幾天帝君似乎又并沒有什麽異樣。

她不禁睜開眼,面前便是帝君平靜的睡容,她摸了摸帝君的臉,小聲而又愧疚地道:“我定會早日說通姥姥和我老頭,早日帶你回青丘,暫且委屈你幾日,你不能因爲這個就生我氣啊。”又輕輕地拍了拍帝君的頭。因同帝君緻了歉,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看天色還有半個時辰好睡,頭埋進帝君懷中避着月光又睡了過去。

兵藏之禮定在二月十八,鳳九辛勞了十四個日夜,終于在二月十六夜的五更時刻,甩了刻刀成了劍匣封入靈氣,算了結了這樁天大之事。

四尺長的漢楠木匣子,做成一個抽盒,拼接處全無痕迹,盒底兼兩側做了一組五狐戲的刻紋,盒面再鑲上兩塊雩琈玉雕出的佛鈴花。鳳九做菜做得好,菜裏頭常需她刻個蘿蔔雕個南瓜,推此及彼,劍匣上的花紋她也做得十分精雅。這個劍匣子不曉得比當年她爺爺她幾個叔伯做的藏兵器的匣子做得如何,但比她姑姑當年做的實在要強出許多。

鳳九看着端放在長案上的匣子,感到一陣滿足,她自我滿足了起碼一刻,覺得差不多了,打算去睡覺。合夜明珠時看到躺在長案旁已睡了不知多久的帝君,伸手将搭在帝君身上的雲被往上頭提了一提,然後小心翼翼地偎在他身旁。

怎奈躺下去許久卻毫無睡意,輾轉片刻,複又翻身起來鋪紙提筆,想了一會兒開始塗塗抹抹,塗抹得打起哈欠來方才收筆,正要再去睡,蓦然聽到帝君睡醒的聲音從她後頭傳來:“我記得描樣的活你已經做完了,這麽晚了還在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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