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城裏的幕府高層充斥着悲觀主義,城外雲集了整個日本國正規軍的營地,卻士氣高昂。
這個時代的日本國什麽都缺,唯獨不缺好勇鬥狠的浪人和武士。
江戶城僅僅用幾道诏令,就雲集了十數萬大軍,而此時在日本國各地,還不知道有多少浪人因爲沒有主公,而無法參加這場與東方世界,自古以來的天朝上國對決的合戰,而感到歎息……
不過,日本國的軍隊雖多,但跟當初的草原軍隊一樣,旗幟雜亂,分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個大名領地的部隊都自成一體。
好在,幕府的威嚴還可以壓制衆人,軍隊整體保持着安平的狀态。
直到這一日清晨,江戶城城外各大營地之間的空地上,綻放出無數道微弱的光亮。
雲集而來的日本軍隊太多了,以至于江戶城外的空地都被各家營地占據,不同大名家族之間的營地又泾渭分明,保留了一塊塊空地作爲分界線。
于是,系統敵軍就自動随機降臨在這些營地之間的空地上。
足足2000名美利堅大陸軍,就這樣分散在十幾萬日本大軍的營地之間……
如同往日一般,吃了一個飯團後找了一處石台做着擦拭撫摸疾風武士刀的山下亞索,看到自己不遠處出現的幾十名身穿古怪藍色制服,帶着船型三角帽,手裏拿着‘鐵炮’,卻沒有任何甲胄防護的南蠻出現。
日本國将西洋人成爲南蠻。
因爲西方的傳教士最先出現在南方,又大肆傳教被德川幕府禁止,所以這個時代的日本人對西方人一直有着優越感,遠不如李長青上輩子那個時代一樣卑微。
實際上,任何一個國家民族遇到外來者,都不會表現出卑微,反倒有一種主人公的優越感。
所謂的卑微态度,說白了都是被毒打出來的……
在沒有出現美利堅黑船事件以前,日本的閉關鎖國政策更加嚴厲,甚至沒有西洋人行走的土壤。
比起當初清廷接待西洋人時期,還要高傲自大。
自然而然的,突然看到南蠻面孔的山下亞索和其他武士一樣,即便他們出現的方式很詭異,仍然沒有多少恐懼。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妖道戰傀麽?
出現的方式确實獨特,就是不知道戰力幾何。”
山下亞索邊說邊站了起來。
他這種高級武士隻要不臨陣脫逃,是有一定行動自由的,更何況現在日本軍隊也沒有陣而戰之,大家都在營地裏聊天打屁呢。
隻有地位低下的足輕在巡邏和訓練。
“亞索,我們要不要比一下,這一次誰殺的多?”
一道聲音在山下亞索身側響起,他轉首望去,冷漠的臉色稍緩。
對方是他爲數不多在高級武士中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兩人能成爲朋友的原因很簡單,對方也是從下級武士晉升上來的‘下等人’。
“希望這一次你不會輸得太難看。”
山下亞索笑着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輕輕低身,下一刻猛地向前沖去。
當兩人看到不遠處的幾十個身穿藍色軍裝的南蠻,朝自己舉起鐵炮的時候,兩人開始奮力加速邁動小短腿,走出不規則的曲線來。
日本國對個人武力沒有固定評級,而用來定義武士等級的下級武士高級武士旗本武士,隻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完全可以依靠拼爹獲得,所以并不代表絕對的武力值。
這就使得,下級武士、高級武士乃至旗本武士之間的武士戰鬥力,相差往往很大,甚至有懷才不遇的下級武士,可以輕松擊敗高高在上的旗本武士的戰力。
不過日本國是一個階級固化嚴重的國家,他們可不會因爲你武力值高就晉升你,即便有愛才的大名,想要提拔一名下級武士乃至浪人武士,也會先給對方安排一些殺人的任務,讓對方依靠戰功晉升上來。
如果沒有功勞驟然提拔一位沒有身份背景的賤民,往往會得罪整個上層社會,連幕府的大将軍都不會這麽做!
畢竟,這不是戰争年間,和平年間誰特麽看你能力高低?
人脈和背景才是上流社會看重的東西。
因爲上流社會大家都有雄厚的人脈和背景,但上流社會的人卻未必有足夠的能力,這幫制定規則的人,自然不會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來分配職位和資源。
這就好比一個人手裏有槍,另一個人手裏有錢,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有槍的那個人不會選擇将自己的槍賣給有錢的人……
用自己的槍斃了對方,對方的錢不一樣是自己的麽?
不光能活下去,還能獲得巨額收益,隻要不傻都知道怎麽選擇。
對上流社會的人而言,人脈和背景就是槍,能力就是錢,所以現實往往很殘酷。
山下亞索和他的朋友展現出來的身法速度很快,已經超過了中原大陸上普通中品武者的輕功速度!
隻是,他們并沒有子彈快。
一輪排槍過後,山下亞索和他的朋友動作爲之一頓。
山下亞索震驚的擡頭望去,他是頭一次看到槍法這麽準的‘人’!
山下亞索不是沒有跟手持鐵炮的足輕較量過,但往往他曲線沖鋒的時候,對方第一輪射擊往往無法擊中自己,甚至會因爲慌亂提前開火。
可是……
山下亞索将捂住腰側的手掌挪開,上面已經沾滿鮮血,幸運的是沒有傷到裏面的腎髒。
“死亡如風,常伴吾身。”
山下亞索的雙眼登時間綻放出一縷黑芒,中彈帶來的疼痛被他短暫的壓制下去,停滞下來的身形再次飚射出去。
這一次,他沒有曲線沖鋒,因爲對手已經開過一次槍了。
幾十名美利堅大陸軍的原型是曆史上槍法最好的散兵,畢竟曆史上的美利堅大陸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叢林散兵的戰績了。
正面戰場上,美利堅大陸軍在平原地帶遭遇英國紅衫軍,隻有兩個下場——逃跑,或者被暴揍一頓後再逃跑……
自然而然的,這些系統敵軍美利堅大陸軍的槍法都比較出色。
換做一般的火槍手,還真的很難擊中高速移動且做不規則曲線規避的兩名武士。
哪怕他們有幾十杆火槍。
幾十名美利堅大陸軍士兵看到逼上來的山下亞索,絲毫沒有慌張,停止了手中裝填彈藥的步驟,舉起上了刺刀的火槍迎了上去。
山下亞索看到後,眸中冷光一閃,直沖的身形陡然轉折,繞到幾十個美利堅大陸軍的側翼,緊接着刀光連斬,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就有數名美利堅大陸軍士兵被劃破了喉嚨。
最慘的人甚至半邊脖子都被切開!
“此劍之勢,愈斬愈烈。”
美利堅大陸軍士兵蜂擁上前,不成想山下亞索的劍越戰越快,整個人仿佛進化爲一台殺戮機器一般,眼神中已經喪失了活人的思維,所有的精氣神都凝聚在他的武士刀上!
越打越快的山下亞索,整個人的身影漸漸拉出殘影來,在美利堅大陸軍士兵之間來回穿梭,身上的傷痛不光沒有成爲累贅,反倒成爲刺激他的精神,在逆境中快速成長的曆練!
十分鍾後,幾十名美利堅大陸軍全部倒下,屍體中央,一名梳着月代頭的武士,滿身沾染着鮮血,單刀柱地,半跪在地上低頭喘着粗氣。
山下亞索雙眼中再次恢複了人類的情感,細細回味着剛剛那種狀态,自語道:“我将遵循此道,直至終結。”
說完,山下亞索才想起來這是他與那個屢敗屢戰的好朋友之間的賭約,對方人呢?
山下亞索踉跄着身形,捂着自己的腰子走過來。
其實,腰部的傷口已經被山下亞索通過肌肉控制,不再流血,但疼痛卻無法消除,甚至因爲肌肉扭曲的原因,疼痛感更上一層樓。
但山下亞索眉頭都沒皺一下,踱步到躺在血泊裏的好友。
山下亞索看到對方腹部的血流後,知道這位喜歡與自己打賭,卻總是會輸的好友,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他目光安詳,絲毫沒有對即将到來的死亡感到恐懼,能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這裏,他的經曆遠不是那些大人物和生活在和平年間之人所能想象的。
“對……不起……我……不能……在跟……你……比武……了……”
山下亞索看着對方一邊咳血一邊說着臨終遺言,話音落地後,仿佛完成了心願一般,緩緩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咽下最後一口氣。
山下亞索聽着遠處傳來的密集槍聲,和各式各樣的慘叫聲,身形再次變的挺拔,體内傳來層層筋骨撞擊的桀桀聲。
山下亞索竟然在這種狀态下,突破了自身的桎梏!
山下亞索拿開手掌的時候,腰側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疤,即便不用肌肉夾緊,也不用擔心繼續流血。
一枚被擠壓出來的變形鉛彈,被山下亞索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放到刺眼的陽光下。
“劍之一道,當一往無前,向死而生!”
山下亞索沒有去撿拾那不需要火繩的火槍,在旭日下一邊擦拭着自己的疾風武士刀,一邊朝着戰鬥區域走去。
被他擦拭的疾風武士刀,不是綻放出層層刀光,很顯然在山下亞索的精心保養和執念孕養下,這把武士刀正在脫離凡品的束縛。
最直接的體現就是,砍殺數十人之後,這把武士刀竟然沒有出現哪怕一道破口。
前行中,前面突然有十幾個丢掉了武器的足輕,滿臉驚恐的往山下亞索這個方向跑路。
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呼喊:“妖道戰傀的槍法太可怕了,他們不是人,我們打不過的……”
低頭前行的山下亞索腳步一頓,腰腹迅速下壓,腦袋幾乎要貼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手掌則撫摸在刀柄上。
這個姿勢說實話,很難堪,仿佛一個人想要低身吃土一般……
“榮耀存于心,而非流于形。”
跑過來的十幾個足輕聽到這句話後,微微一愣,下一刻他們目光驚恐的捂住了噴血的脖頸。
實力更上一層的山下亞索,将武士刀重新入鞘的時候,十幾個足輕逃兵全都捂着噴血的脖頸,氣管被割裂的他們,連完整的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無力的跪倒在地,單手無力的向上伸去,仿佛要抓住什麽救命稻草一般。
自始至終,山下亞索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即便身後不斷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日本國的武士之道跟中原大陸的武夫之道不同,武士之道除了錘煉肉身外,更主張精神境界的提升,并且隻能在戰鬥中提升。
其中有一條很重要,幾乎每一個日本武士都知道的四個字——向死而生。
但能做到的日本武士卻寥寥無幾。
日本人也怕死啊!
山下亞索沒想到的是,那十幾名足輕僅僅隻是他遇到的第一波潰兵。
四散落地的系統敵軍,将整個日本營地攪成了一鍋屎,日本軍隊高估了自己的勇氣,面對死亡的時候,他們跟幻想中的戰鬥場景大相徑庭。
或許會有如同山下亞索這種不畏死亡的武士,但終歸是少數,像山下亞索這般戰鬥時突破的人,更是不超一掌之數!
一名高級武士帶着幾名家族給安排的下級武士,神色慌張的朝着山下亞索的方向跑來。
因爲山下亞索所在方向的系統敵軍第一時間就被山下亞索屠光了,總有眼尖的人知道哪裏比較安全。
那名高級武士看到山下亞索後,面色大喜。
雖然出身高貴的他平日裏看不起出身低賤的山下亞索,但藩内第一武士的名号可是實打實的,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中,還有什麽比身邊多一個高手保镖更令人安心的?
“山下君,幫幫我,隻要這次我活下來,我向我父親提議,讓你更上一層樓!”
山下亞索目光冷漠的擡起,腦袋微微歪向一邊,拿着疾風武士刀的左手拇指微微擡了下刀柄。
“你在逃跑?”
聽到這句話後,大喜過望的高級武士面色一僵,臉色微抽的笑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