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熟的國家和朝廷，爲何總是會善待高層，而不是底層？
這不單單是成本問題，更是兩個階層人群所帶來的社會影響力問題。
衆所周知，社會地位決定了一個人的圈子。
高官的圈子裏肯定有很多有權有勢的親朋和門生舊故，這種人一旦被朝廷清洗，其他人必定會人人自危，甚至生出逆反心理。
如果是不會造反的文官，或許不會帶來太大危害，但若是武官呢？
爲何開國皇帝總是喜歡殺戮開國功臣？
就是因爲手握兵權的人讓開國皇帝沒有安全感。
然而，後面接位的皇帝可沒有開國皇帝那麽高的政治手腕乃至個人威望，根本不可能屠殺掌兵大将。
所以，隻能用豐厚的待遇來籠絡掌兵大将。
放在平南王尚可喜這裏也是同樣的道理，他可以随随便便砍殺上百個普通士卒，而不需要擔心會發生兵變，但如果他砍殺一兩個高級将官，整支軍隊都會變得不穩！
平南王尚可喜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把犯錯的高級将官降職，或者調到其他地方，換上新的統帥指揮。
平南王尚可喜也确實在這麽做，隻可惜效果并不如他所意。
明軍林登萬看到兩翼的清軍慢悠悠的爬行速度後，不屑的嗤笑一聲：“一群給滿清鞑虜當狗的貪生怕死之徒！”
明軍林登萬是有腦子的，自然明白兩翼清軍這種合圍速度根本威脅不到他的部隊，除非他的部隊弱到連正面的清軍都打不過。
這怎麽可能？
明軍林登萬同樣具備着其他林登萬共有的狂傲性格，覺得自己所領部隊的戰鬥力天然比活人軍隊高一等。
清軍那爲數不多的火炮又一次響了起來，和之前一樣，系統敵軍完全無視了火炮對他們造成的傷亡。
明軍林登萬在進入清軍火炮的有效射程前，及時止住胯下的戰馬。
一同停下的還有兩翼的部隊和後邊的隊伍，隻有正前方的進攻主力仍然在踏步向前。
他們列出标準的三列排槍橫陣。
明軍神機營使用的仍然是火繩槍，也就是鳥铳。
在清軍一方一點都不密集的炮火中，明軍神機營正面的進攻隊伍，踏入到一百多步的距離外時，遠處的清軍排槍橫陣，頓時爆發出零星的槍聲。
顯而易見的，這是有緊張過度的清軍火铳兵提前扣動了扳機。
這零星的幾道槍響，如同發令槍一般，讓其他緊張不已的清軍火铳兵紛紛扣動扳機。
就這樣，寶貴的第一次被清軍火铳兵浪費掉了……
提前開火的清軍火铳兵，一名明軍神機營士兵都沒有擊中，全都打飛了。
後方的平南王尚可喜看到這一幕後，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忍不住脫口對身邊的清軍高級将領們質問道：“爲何他們不學習李二狗，讓麾下士卒将火铳扛在肩膀上！”
周圍的清軍高級将領面面相觑一番後，負責前排火铳兵的總兵官尴尬出聲回道：“回禀王爺，末将已經下達過這道命令，但不知爲何前面的官兵并沒有執行。”
平南王尚可喜深吸一口氣，他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無非就是前線官兵貪生怕死，不敢執行那道命令。
李二狗的所作所爲看似簡單，但在戰場上是非常危險的。
這不單單是勇氣的問題，而是扛着火铳時火铳兵完全沒有防護，會導緻士卒們緊張過度。
等到敵人走上來再放下火铳開火，多數士卒很可能會因爲過度緊張導緻開火時間延後。
當時李二狗指揮的時候就出現這種問題。
他在沙俄射手軍接近到30步距離的時候，下令讓麾下的火铳兵開火。
但麾下的火铳兵不光沒能打出齊射，大多數士卒因爲緊張過度等原因，墨迹到敵人都走到十幾步開外才扣下扳機。
如果那時候沙俄射手軍不是死闆的執行沙俄林登萬的命令，而是停下腳步開火的話，絕對可以趁着李二狗麾下的火铳兵放下火铳開火前，先打出一輪齊射。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本就神經崩到極緻的清軍火铳兵，很可能被這一輪近距離排槍打崩，再不濟也能被打蒙。
前線的清軍武官都是有過戰争經驗的老人，怎麽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自然不會像升官速度太快的李二狗那般玩命。
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李二狗那傳奇一般的升官經曆……
不是所有人都能屢戰屢敗，還不斷升職加薪的。
所以，上面傳達下來的學習李二狗戰術的命令，被前線的清軍武官們集體當作了耳旁風。
傻子才會那麽做！
送死也不是這麽個送法啊，他們憑什麽要爲了大清和平南王，把自己的小命押在這場戰役上？
一輪排槍後，明軍神機營的陣列繼續向前，清軍火铳兵們則慌亂不堪的裝填起來。
明軍神機營每踏前一步，仿佛都在踐踏清軍火铳兵們的小心肝，讓他們的額頭後背冷汗直冒。
這人一緊張就容易犯錯，于是第二輪排槍中，足足有兩成的火铳因爲這樣那樣的問題，沒能把鉛彈射出去。
這種錯誤在第三輪乃至第四輪排槍中，被不斷放大。
緊張中裝填次數越多，犯錯的概率自然也就越大。
甚至還沒等明軍神機營士兵開火，清軍火铳兵這面先出現了火铳炸膛造成的非戰鬥減員……
将捅條裝入槍管裏射出去的清軍火铳兵，和不斷裝藥卻忘了射擊的清軍火铳兵比比皆是……
結果不出意外的，當明軍神機營士兵前進到50步距離内時，還在開火的清軍火铳兵已經不足半數……
當明軍神機營的第一輪排槍響起的時候，剩下還能開火的清軍火铳兵，再次衰減近半火力！
而明軍神機營采取的戰術很簡單，就是徐進式射擊法，第一排射完原地站立裝彈，第二排第三排繼續向前，然後重複第一排的操作。
短短三輪排槍下來，清軍火铳兵就完全喪失了開火的節奏，還能打響的火铳不足一成，絕大多數清軍火铳兵都在向後奔逃，包括他們的武官！
“趕緊跑，殺了這些妖道戰傀，還會有新的妖道戰傀。
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跑了，你個夯貨還站在這裏裝什麽彈藥，不想活啦！”
“趕緊逃吧，對面的妖道戰傀排槍打得賊準，呆在這裏早晚得死。
死了就啥都沒了！”
…………
清軍火铳隊這麽一潰，頓時将後面的長槍方陣暴露在明軍神機營的槍口下，甚至還包括清軍的虎蹲炮炮隊！
理所當然的，清軍虎蹲炮的炮手們也跟着火铳兵一起跑了……
清軍炮聲一停，明軍林登萬立刻下令，帶着始終沒動彈的兩翼護軍和後翼護軍繼續前進。
拉近與前方主攻隊伍之間的距離，防止軍陣脫節太遠。
這一幕，讓埋伏在兩翼遠處的清軍馬隊将官，打消了率軍沖鋒的念頭。
這時候馬隊如果沖進戰場，必然會被妖道戰傀的兩翼護軍擋住。
雖說兩翼護軍的軍陣都是排槍方陣，看起來十分單薄，但清軍馬隊的騎兵有幾個人敢拼命沖殺的？
這就是沒有勝利信念的軍隊，打仗前根本不會考慮勝負，隻考慮怎麽占便宜和投機取巧……
想要打仗不死人，怎麽可能赢？
這又不是21世紀的非對稱戰争！
此時騎兵沖陣确實不妥，但兩翼的清軍步兵大陣總得貼上去打排槍吧。
隻是，戰術正确從來不是清軍認同的操作，兩翼的步兵大陣看到正面的火铳橫陣被短短三輪排槍擊潰後，本就龜速爬行的前進腳步，完全停滞下來。
沒有後退已經算是帶隊的清軍武官有良心了。
當然，停滞和後退的性質不同，後退屬于戰場逃兵行爲！
明軍林登萬左右環望了一圈已經将他和他的部隊‘半包圍’，卻遲遲不敢收縮包圍圈的清軍，再次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正面戰場上，暴露出來的清軍長槍方陣，眼瞅着對面的明軍神機營就要把鉛彈射在自己臉上，武官們被上面大人物的命令催促，隻能強行命令士卒們主動發起沖鋒！
長槍方陣後面的清軍弓箭手，則被要求一邊前進一邊放箭。
淋淋灑灑的箭雨劃過優美的抛物線後，落在明軍神機營的陣列中，然後被明軍神機營的甲胄和飛碟盔擋了下來。
不少明軍神機營士兵，身上插着箭矢，仍然不耽誤他們繼續進攻。
跟沒事人一般。
隻有極少數的倒黴蛋，被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身。
明軍神機營士兵身上可都是有鐵片的，想要射倒他們，必須射中沒有防護部位的要害才行。
比如飛碟盔下面暴露出來的半個臉頰和小半個脖頸。
清軍長槍兵們收到沖鋒的命令後，以爲上面的大人物都瘋了，但在武官們的刀子威脅下，隻能硬着頭皮往前沖，隻是沖鋒的速度跟龜速差不多。
龜速沖鋒的長槍兵方陣，遇到徐進射擊的明軍神機營，可想而知會有什麽下場……
清軍長槍方陣堅持的時間還不如最先崩潰的清軍火铳隊，僅僅兩輪排槍下來，清軍長槍兵就扔下不多的屍體崩散了……
那些威脅清軍士卒沖陣的清軍武官，跑得比誰都快。
很快，長槍方陣的快速崩潰引發了連鎖反應，整個前線軍陣都跟着一起向後面潰退，兩翼的清軍步兵大陣眼瞅着中路主陣崩潰，心安理得的開始後撤……
這一刻，被平南王尚可喜看做殺手锏的清軍馬隊，更不可能發起沖鋒了。
不是清軍馬隊自認爲打不過區區不足兩千人明軍神機營，而是他們不想去拼命。
就這樣，上萬人的前線大陣土崩瓦解，明軍林登萬看到後如同反派大boss一般仰天大笑，下達了全軍沖鋒的命令。
換上了長槍的明軍神機營士卒，不再分前後左右護軍，全都發起沖鋒。
這麽一沖，清軍的崩潰變的更加迅猛，丢盔卸甲者比比皆是。
很快，前線主陣的清軍潰兵就湧入後面第二道大陣的清軍隊列中，這裏已經是清軍的營地内部。
在恐妖症的心理作用下，第二道大陣中的清軍士卒紛紛跟着潰兵一起跑路。
有了榜樣作用後，越來越多的清軍士卒跟着跑路，崩潰很快就蔓延到第三道清軍大陣，也就是平南王尚可喜和一衆清軍高級将領所待的中軍所在。
平南王尚可喜目瞪口呆的看着兵敗如山倒的局勢，感覺一切都變得那麽虛幻。
明明面對第一波妖道戰傀的時候，清軍輕松取得了勝利，連最前排的火铳隊都沒有被打崩！
爲何兵力一樣的第二波妖道戰傀，就生生打崩了兩道萬人大陣？
他們才隻有兩千人啊！
現在甚至連兩千人都沒有了！
平南王尚可喜麻木的眼神掃向中軍後方的後軍所在位置，那裏是李二狗等被替換下來休整的隊伍方位。
此時的李二狗就承擔着後軍的守衛任務。
“唉，敗得這麽快，就是因爲沒有立刻重用李二狗啊！”
尚可喜長歎一聲，無奈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這一次，他決定帶上李二狗，好好培養這個勇将。
尚可喜發現，光是知道妖道戰傀的破綻根本沒用，還要有能利用這個破綻的勇将才可以。
屢戰屢敗的尚可喜，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李二狗身上。
平南王尚可喜的及時撤軍，讓他親領的中路軍沒有被潰兵裹挾。
平南王尚可喜再一次将步卒留下殿後，帶着騎兵跑路，隻不過這次跑路的時候，親自命人分給李二狗一匹好馬，帶着這名勇将一起跑路。
平南王尚可喜再次跑路後，明軍神機營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肆意屠殺，被留下殿後的步軍等到平南王尚可喜的王旗一走，立馬四散而逃……
不，是有組織的逃竄，士卒都跟着各自的主将逃跑。
明軍神機營士兵試圖阻止逃跑的清軍潰卒，反倒遭到清軍潰卒的勇猛沖殺。
結果，明軍神機營士兵在阻止清軍潰兵逃跑的戰鬥中，死亡的數量是進攻時的六七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