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不僅身上有傷,現在情況也不容樂觀,火燒起來了,可是救兵卻遲遲沒來,腹地不比邊境,反應沒那麽快,再說就是來了人,人少也不頂用。
按大明軍制,一個衛所滿員也就一百二十人,衛所成爲初期,人員和素質還有保證,到了後面慢慢腐朽,人員、編制、素質、裝備等都嚴重不足,賊人有二百多人,體形彪悍、裝備精良。
一句話,人少了是送菜,人多了就得向上級請示。
這是虞進和青兒心情低落的原因,因爲援軍一時指望不上。
虞進和青兒感到心灰,而程老鲨和周奉則感到暴怒。
爲了這場設伏,二人足足提前籌備了一個月,暗中征集船隻、分批把手下運進來、沉船的位置、埋伏的地點、截斷援兵等等,然而,一切都很順利,包括最後成功擊沉樓船,可偏偏走了重要人物,也是這次襲擊的目标人物。
就差最後一步沒完成,那就是失敗。
程老鲨坐在最大的船上,一臉陰沉,額上的皺褶成了一個“川”字,身邊的人都知道,大當家的心情很差,快要發飚了。
“大當家”一個赤着上身漢子在程老鲨所坐的船舷出現。
“找到沒有?”程老鲨冷着臉問。
“回大當家的話,五當家來回找了十多遍,還用網拖了三回,沒有動靜。”
程老鲨當機立斷地說:“放棄河道,所有人上山搜,給我放箭,給我燒,無論什麽方法,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我找出來。”
運河不是大江大河。說到底就是一條蓄水用來航運大水溝,水流不急,河底也相對開闊,找人很方便。折騰了這麽久,有遺漏的機率很低,沒多少猶豫,程老鲨決定放棄河道,集中力量搜索岸上。
一聲令下。一衆賊人紛紛棄船上岸,發動更大規模的搜索。
就在賊人大肆搜索時,虞進突然感到有熱氣噴在自己的臉上,接着一股幽香撲來,還沒有回神,耳邊突然傳來青兒刻意壓低的聲音:“虞進。”
那紅唇快貼到自己耳邊了。
“青兒姑娘,怎麽啦?”虞進小聲地問道。
青兒再次貼在虞進耳邊說:“剛才你替你包紮時,神色很不對,應是我問你什麽事才對。”
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銳,虞進當時驚愕的神色中。還帶有一絲絲畏怕,青兒第一時間就感覺出來,不知爲什麽,青兒很在乎虞進的态度。
虞進搖搖頭說:“沒什麽,你不要多想。”
“你肯定有事瞞着,看這情形,說不定今晚我們都要死在這裏,這個時候還有必要遮遮掩掩嗎?”
這青兒就這麽在乎自己的感受?
虞進看了看,周圍到處冒着火光,成群結隊的賊人正在四處搜索。眼看離自己越來越近,也不知能不能捱過今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裏一直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青兒的身世。一直是個謎。
去本司胡同購奴婢,無意中把這尊“大爺”請回家中,然後就一直跟在自己左右,這妞不僅容顔、氣質絕佳,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彈指神通,最令虞進吃驚的是。她與錦衣衛指揮使的關系不錯,就是錦衣千戶宋晨曦,也對她避如蛇蠍。
宋晨曦算是名門之後,作爲朱希忠的心腹,他絕不是繡花枕頭,在乾清門之變中就可以看出他的戰鬥力,打起架來那是一個猛,好像兇神下凡一樣。
就是這樣一個人物,看到青兒,就像老鼠見了貓。
虞進一直很好奇青兒的身世背景,無意中也試探了很多次,可是青兒非常精明,一次也沒上當,對宋晨曦旁敲左擊,可是這位宋千戶也是守口如瓶,事至今日,青兒還是一個未确定因索。
青兒沒有直接回虞進的話,反口問道:“那你猜到什麽,或者,你又知道多少?”
“猜不到”虞進無奈地說:“以前沒知什麽,不過,剛剛知道一點,不過這讓我更糊塗了。”
有背景,不用到錦衣衛中任職吧,再說還是到本司胡同中做一名任人魚肉的奴婢,有實力是不錯,但再有實力,也不會讓宋晨曦那樣忌憚,也不會讓朱希忠那樣對她刮目相看。
虞進能猜到的,青兒是某位大人物的女兒,喜歡刺激什麽的,就到錦衣衛中胡鬧,從她有一手彈指神通來看,有可能她有一種俠義的精神,可有俠義精神也沒必要進錦衣衛啊。
錦衣衛,那是皇帝親軍,可不是那些想進就進的編外部門。
虞進怎麽也想不明白,到最後,不想了。
在這裏也好,反正對自己沒有惡意,還幫自己把府裏府外打理得井井有條。
“哦”青兒一臉從容地說:“是我腳上紋身吧,剛才你幫我包紮時,一看到那紋身明顯神色不對。”
“沒錯”話說到這裏,虞進也否認,點點頭說:“在餘姚時,我無意中在一處林子裏睡覺,突然被一陣搏殺聲驚醒,睜開眼一看,發現一名蒙面女子和幾名錦衣衛在搏鬥,那蒙面女子武藝高強,把錦衣衛的人都殺了,毀屍滅迹後,又把一樣東西放在樹上的鳥巢上,而當時,我就在附近。”
說到這裏,虞進指了指青兒小腿處的蝴蝶紋身說:“巧合的是,當日我無意中看到,那女子的腳上,也是這個位置,剛好也是有這個蝴蝶紋身。”
一下子把心裏的疑惑都說出來後,虞進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難怪溫勝可以找回他的印,原來是你在助他。”青兒突然自言自語地說。
虞進心中一凜,果然是青兒幹的。
“你,你是錦衣衛的人,爲什麽對自己人下手?”虞進有些發顫地說:“這是不是關系到派别站隊的問題?”
青兒自言自語,也就是變相承認是她下的手,大水沖了龍王廟,其中肯定有什麽矛盾,虞進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站隊問題。
一些大的團結或組織,往往有多股勢力,爲了争權奪利,彼此間傾軋并不是什麽新聞,錦衣衛組織那麽龐大,有争名奪利也很正常。
聽到虞進的話,青兒好像想到什麽,臉上出現一絲難以描繪的愁容,原來一直平靜的呼吸聲也變得淩亂起來,明顯是想到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
虞進感受到她的變化,并沒有去催她,而是靜靜的在一旁等着。
沒多久,青兒突然輕輕歎了一口氣說:“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說吧,其實,我的名字叫朱慕青,朱希忠是我爹。”
什麽?
青兒竟然是朱希忠的女兒?
虞進突然感到内心天雷滾滾,這,這什麽可能?
“那你爲什麽要進本司胡同?溫勝是你爹的心腹,你爲什麽跟他作對,還殺了幾個自己人?”
哪個狠心的父親,會讓自己女兒做這種危險的工作,還是混在本司胡同,要是傳出去,堂堂國公的臉面往哪兒放?這不科學啊。
以後要不要嫁人?
要不是确認青兒還是處子之身,虞進還以爲青兒是朱希忠的姘頭,一個身絕機密組織,然後被上司潛規則的女子。
青兒歎了一口氣,悠悠地說:“我娘出自官宦人家,可惜受到族人牽連,被打入奴籍,還被賣入青樓,然後被我爹看上,暗中差人給她贖了身,那時他還沒成爲國公,隻能偷偷在外面置了宅子養了起來,這才有了我。”
“後來東窗事發,被現在那位國公夫人知道,大鬧了一番,爲了順利當上國公,他狠心抛棄了我娘,讓人放了火,我娘就這樣葬身火海,而我作爲他的女兒,留下了性命,前提是永世不能登入朱家半步。”
頓了一下,青兒咬着牙說:“他看不起我娘的身份,不僅沒把我娘納進府,爲了他的臉面,還狠心殺了我娘,我偏偏就進本司胡同,看他怎麽辦?”
怎麽辦?找我扛啊,虞進心裏無奈的哀号道。
終于明白了,又是一出豪門狗血孽債,那朱希忠生性風流,作出抛妻棄女的舉動。
難怪青兒不給臉面朱希忠,難怪宋晨曦那麽怕青兒,難怪朱希忠把的離島的收益給青兒打理,又難怪青兒在錦衣衛的身份那麽特殊,原來都是風流惹的禍。
朱希忠對那位被燒死的女子無情,但對自己的骨肉還是愛護的,青兒對父親又愛又恨,最後走上叛逆的道路,宋晨曦對青兒這樣怕,那是因爲他知道這是上司的女兒。
虞進猶豫了一下,接着小聲地問道:“那你夜闖浙江錦衣衛百戶所,針對你爹的心腹,是不是溫百戶做了對你娘不起的事?”
“沒錯”青兒咬牙切齒地說:“當日是他把我騙走,然後對我下手。”
自己一直還奇怪,溫勝的能力不差,又是朱希忠的心腹,爲什麽流放到哪麽遠的地方,原來是因爲這件事。
當日百戶所被刺,大印被盜,事發後,溫勝也是一直暗中低調處理。
現在想來,溫勝可能猜到行兇人與青兒有關,所以行動起來隻是雷聲大雨點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