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中,還殘餘着一絲的冬日的寒意,而樹梢的枝頭,早已悄悄萌發一點新綠,冬去春來,大地喚發生機,在餘姚的官路上,卻響起一個铿锵有力的聲音,這是戲曲中《夜戰馬超》張飛出場的唱段。
唱歌的,俨然就是剛剛出診歸來的吳大夫。
人有時很矛盾,比如高大的男生,喜歡小鳥依人的小女生、高的喜歡矮的、胖的喜歡瘦的、性格好的喜歡脾氣壞的,吳大夫就是這樣,在家裏是一個“妻管嚴”的角色,被自家媳婦欺負得沒半點脾氣,去偏偏喜歡哼那些有氣勢的曲子。
“吳大夫,吃飯了嗎?”
“吳大夫,這有新出的肉包子,來一個嘗嘗。”
“吳大夫,新到的茶葉,要不要嘗一下。”
一路上,不斷有熱情的百姓和吳大夫打招呼,那恭維的語氣、真摯的笑臉,讓吳大夫感到無比的滿足。
對老百姓來說,有二類人不能得罪,一是官差,生不入衙門死不進地獄,這是老百姓口中金科玉律;二是郎中,人很難說沒有頭暈身熱,得罪了郎中,到時他略略使一下壞,指不定就是災難。
當年一個流落街頭、差點餓死的窮小子,能有今天的地位,家中積蓄豐厚,還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和女兒,吳大夫覺得自己很滿足了。
放在後世,這可以寫成一個勵志的故事。
“夫人,我回來了。”吳大夫回到醫館,獻寶似的,把自己的錢袋放在櫃台上。
這是吳大夫的習慣,每次出診回來,都把錢銀放在櫃台上,以示自己的能耐,就像後世很多男人一樣。一發工資就吐氣揚眉往自家媳婦手裏一塞,表明自己有能力養家。
作爲餘姚頭号郎中,吳大夫的收費并不便宜,而出診費更高。
吳夫人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高興地把錢袋的錢倒出來,數錢入帳,然是把算盤一撥,長歎一聲。
“夫人,你看。這裏有一兩銀子,本來是九百一十五文錢的,李财主大方,直接給了一兩銀子,這一趟值了。”看到夫人沒興趣,吳大夫馬上解釋道。
出一次診,除了藥費,診金、出診費加外打賞,少說也賺一半,有多沒少。
别少看這五百文。要知道中藥是三分治七分養,動辄要治幾次,算下來利潤就可觀,一個月輕輕松松攢下二三十兩不是問題。
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個月能攢下一兩銀子可不是易事。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吳大夫已經很滿足。
吳夫人倒出那一角碎銀,瞄了一眼,有些不屑地說:“這又不是雪花銀,幾十文也能把你高興成這樣。瞧你就那點出息。”
一看到自家夫人心情不好,吳大夫一下子夾緊尾巴,小心翼翼地說:“夫人,餘姚這麽多郎中。就爲夫的出診費是最高的了。”
“哼,就這點小錢,看你樂得見牙不見眼的,别人賞你幾十文就當撿到寶一樣,哼,你沒聽說。郭師哥現在診斷,收的錢,不是黃的金就是白的銀,你幾十文賞錢還像獻寶似的。”
吳大夫一聽,脖子的青筋一下子就暴了出來,一臉不屑地說:“姓郭的就是顯擺,說起醫術,那是我的手下敗将,他也就是在南京開了一個醫館,那地方,非富則貴,不像餘姚,也就是一個小縣城,要是我到那些大城,一準比他賺得還多。”
如果說人都有逆鱗,那麽這名郭師哥,絕對是吳大夫的逆鱗。
這個郭師哥,是吳夫人同門的一個學徒,當年就狂追吳夫人,一度接近成功,吳大夫當年爲了抱得美人歸,費了不知多少氣力,和姓郭的師哥更是水火不容,當年還打過架。
最讓他不爽的,這個姓郭的還陷害過吳大夫,在他的藥裏做手腳,差點釀成大禍,幸好最好沒事,吳夫人嫁給吳大夫後,郭師哥一怒之下遠走他方。
走的時候還說,他一輩都等吳夫人,要是覺得吳大夫對她不好,他随時來接她回去。
聽到自家媳婦提起當年那位情敵,吳大夫馬上就怒了。
“以你的醫術,能在那些大城混嗎?”吳夫人搖搖頭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郭師哥這些年,估計醫術都比你高明得多。”
“姓郭的算個屁,誰說我不能在大城市立足”吳大夫梗着脖子說:“南京算什麽,我要去比他更大的城市開醫館。”
吳夫人嘴角露了一絲不易察易的笑容,聞言吃驚地說:“比南京大,那隻有京城了,萱兒她爹,那可是天子腳下,你行嗎?”
男人最怕就是被女人說不行,吳大夫聞言毫不猶豫地說:“對,就京城,不是到京城,都不表現我的醫術,要說貴人,京城比南京多得多。”
“這事不能開玩笑,當家的,你就不考慮考慮?”
“不考慮了”吳大夫梗着脖子,紅着眼說:“就這麽定了,去京城開醫館,夫人,我們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吳夫人點點頭說:“到京城見識一下也好,我看大林還不錯,最近醫術大有長進,也可以獨當一面,餘姚的醫館留給他打理就行,到時京城一家,餘姚一家,兩家醫館,賺二份錢,說不定幹幾年,我們也可以去杭州罷一套大宅子。”
“嗯,明天來不及了,三天後吧,虞夫人也進京,我們正好和她結個伴,那你收綴收綴,整理一下,三天後出發,可别耽誤了正事,我現在去打點一下行裝。”
說完,吳夫人頭也不回地朝後院走去。
看到自家夫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吳大夫這才猛然醒悟:自己被牽着鼻子走,上當了。
在餘姚做得好好的,突然要跑到京城開醫館,這,這不是折騰嗎?
再說自己賺的錢,足夠一家人衣食無憂,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賺哪麽多幹什麽?
明白了,虞家準備搬去京城,肯定是姓虞那小子暗中使壞,唆使自家寶貝女兒上京,一定是這樣。
夫人實在太寵女兒了,什麽都遷就她,以前老是聽她說,餘姚山好水好,适合居住,也适合養老,現在突然就冒出十多年沒見的郭師哥,原來就是要激自己搬到京城。
自己的寶貝女兒,多漂亮、多聰明啊,一直是吳大夫的驕傲,不知多少公子少爺掂記着,就像上次的錢如山就很不錯,可是偏偏被虞進哄得找不着北,現在書信都沒一封,更别說見到人,自家的寶貝女兒就不惜千裏搬遷。
這不是千裏送人嗎?
吳大夫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被虞進牽着鼻子走,就氣得不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吳大夫一直覺虞進不會改好,這不,才做一個九品小官,那尾巴就翹了起來,身邊有個妖裏妖氣的侍女,身邊還有兩個漂亮婢女,要是他混得再好一些,那豈不是三妻四妾都滿足不了他?
一想到這裏,吳大夫就咬牙切齒,拳頭忍不住握得緊緊的。
自己被南京那個郭師哥的氣暈了,一時沒想到在京城還一個好色的小賊,結果自己就說要搬到京城。
不得不說,知夫莫若妻,兩夫妻一起十多年,自己的脾性被夫人摸得一清二楚,三言二語就被她達到了目的。
女兒被他牽着鼻子走,就是自己同床同枕十幾年的媳婦,也爲他算計自己,吳大夫氣得把牙磨得咯咯響,恨不得咬虞進二口。
“師,師傅,你真要搬到京城?”大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
吳大夫聞言歎了一口氣,點點頭說:“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言出必行。”
說罷,拍拍大林的肩膀說:“這幾個月你做得不錯,醫術見漲,就以這個月爲例,醫了三十多個病人,無一纰漏,是時候磨練一下,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自己親口說的,說反悔也不行,再說自家夫人那脾氣,都不用跟自己商量,這家也得搬。
母女一條心,就是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要是自己不去,讓夫人跟女兒一起去,吳大夫更不放心。
沒辦法,隻能搬了。
“可是,師傅弟子醫術未精。”大林有些底氣不足。
吳大夫鼓勵他說:“放心,爲師會留一本醫書給你,以後你可以一邊學一邊醫,就是爲師不在你身邊,你也可以做得好。”
“是,師傅。”大林高興地說。
能獨當一面,成爲一名受人尊敬的名醫,這是大林的心願。
吳大夫幹咳二聲,然後一臉正色地說:“大林,按照約定,你二十八歲才能出師,現在你還是我弟子,以後這醫館的帳目,你可以記得清楚,可不能有錯漏,要是爲師知你做小動作,可饒不了你。”
生怕大林趁自己不在,把醫館的收入據以爲有,吳大夫忙警告道。
大林是一個老實人,聞言連忙保證每天都記得清清楚楚,絕不偷懶耍奸等。
吳大夫這才笑着說:“好,爲師還信得過你的,要是你做得好,出師時,爲師會給你送上一份大禮,不會虧待你。”(未完待續。)
ps:身體好多了,謝謝書友更新,盡可能不斷更,好了再加更回來sf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