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忠沒說讓兩人走,虞進和劉守有也隻能在北鎮撫司裏等着。
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劉守有這個層次的人已經說不上話,更别說虞進。
二人倒也放心,這件事一了,自然可以回家,再說留在這裏也不錯,很多人以爲北鎮撫司有的隻是恐懼、酷刑、冤獄,那是外人以爲,其實,這裏的茶葉和糕點都很不錯。
“虞兄弟,這個案子,你可立了大功,哈哈,到時高升了,可不要忘了兄弟我啊。”劉守有突然笑着說。
前面找到仿造的證據,立下一功,然後在滴血認親這件鬧劇上,也挫敗了袁炜的陰謀,提點自己找出景王的落腳點,又是一功,算起來,虞進可以抵得上一個頭功。
“哪裏的話”虞進搖搖頭說:“劉大哥,小弟也就立了一點小功,這功勞多是指揮使大人和劉大哥的,是劉大哥多關照小弟才對。”
劉守有笑了幾聲,壓低聲音對虞進說:“虞兄弟,你現在是裕王心腹,數次救裕王于危難之間,嘻嘻,他日裕王登基,你就是從龍之臣,到時入閣拜相,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不像劉某,刀裏來,火裏去,一不小心,小命都保不住。”
“這話過了”虞進搖搖頭說:“劉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入翰林院,不登内閣殿,小弟也就區區一秀才,對了,朝野很多人都知我弄裕境,沾了賤業,頂天也就弄個清閑的小官,再說。兄弟我就是一個閑散的人,也不在意這些。”
士農工商,士首居,商居末。對一個官員來說,清譽很重要,所以官員很少去碰商業,都是讓家人或親戚去弄,自己隐在幕後。虞進卻反其道而行,自己親力親爲。
這是自毀前程。
難怪前面立了那麽多功,現在還是一個小校書。
劉守有搖搖頭,有些可惜地說:“虞兄弟,你也太不小心了,要不,裕鏡的事,大哥替你想個辦法,把你摘出去,放心。東西還是你的,就是換個名目罷了。”
生怕虞進誤會,劉守有馬上解釋自己沒有二心。
“哈哈,不用”虞進搖搖頭說:“人各有志,有人喜歡封官加爵、光耀門楣,而小弟則喜歡左擁右抱,最大的理想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銀數到手抽筋。”
劉守有身居要職,自小八面玲珑的他,看得出虞進這話也是發自真心。沉思了一下,對虞進伸出一個大拇指道:“灑脫。”
人各有志,有人喜歡高高在上,有人喜歡平凡低調;有人喜歡高調。有人喜歡平淡;有人喜歡爲官一任,也有人喜歡富甲一方,虞進這麽精明,也沒有肩負什麽責任,選擇一條适合自己道路,并沒有什麽不對。
一時間。劉守有都有些羨慕虞進了。
劉守有是名臣之後,根正苗紅的官三代,問題是,起步好,而目标也高,作爲劉家選中、大力培養的人選,劉守有還肩負着繼往開來、光耀門楣的重任,有時就是疲累、有時就是厭倦,可是他還得一路向前。
二人越聊越是投機,一直聊到天黑,直至有人說,奉指揮使朱希忠的命令,送虞進回家。
外人來看,虞進還是錦衣衛請來的客人。
在北鎮撫司了耽擱了大半天,出來時天都黑了,這個時候能在京城橫行的,隻有錦衣衛了,虞進也不想在這裏多待,和劉守有告别後,就登上錦衣衛準備的馬車。
回到虞府,護送虞進回家的一名總旗轉達朱希忠的意思:這幾天最好在家裏呆着,沒事少出門。
虞進沒有說什麽,表示知道,然後徑直回家。
一件事告一個段落,并不代表劃上句号,有些人能幸免于難,也有一些人,注定要承受雷霆之火,以嘉靖那強硬好強的個性,肯定不會輕易就這樣算了。
要是每件事都這樣不了了之,那豈不是給臣民變相激勵?
這些天,老是往錦衣衛跑,參與分析、開會、追蹤等,虞進也累得不輕,正好休息一下。
虞進并不算是一個優秀的員工,有了朱希忠的指示,直接向裕告假到二月初,反正現到二月也就幾天。
裕王對虞進這個大功臣,自然是有求必應。
每天在家裏,睡睡覺、看看書,順便調戲一下兩名越來越标緻的小美婢,日子過得很是惬意,虞進知道外面在清洗,幹脆不趟這次渾水。
虞進不趟這渾水,也讓鄧勇和張奔在家呆着,免得有人對他們不利,主要是景王氣羞成怒,派人對自己不利,這年頭,沒必要和生命過不去。
難得有二個用得放心、使得順手的手下,也不想他們出事。
隻有青兒例外。
這小妞,想在家就在家呆着,想出去就出去,虞進那是一隻眼睜一隻眼閉,任由她,反正她能耐大,又有身懷絕技。
到了一月三十晚,虞進躺在床上看着前唐的一本野史,看得津津有味時,青兒突然走了進來,瞄了虞進一眼,然後開口說:“虞大少爺,不用整天窩在家裏,有空也到外面走走,别弄得自個發黴。”
虞進楞了一下,開口問道:“都處理完了?”
“處理完了。”
“說說怎麽處理。”
青兒自顧坐下,淡淡地說:“呂大田好逸惡勞,平日風流成性,欠下不少風流債,爲了還錢,就偷掘皇墓,被抓後信口雌黃,诋毀杜康妃清譽,已被判淩遲處死,一些故意撒播流言的人,也被抓了一大批,金山夜祭這件案子,就此了結。”
虞進放下書,看着青兒說:“得了,那是唬弄老百姓的,我又不是外人,上點幹貨。”
自己全程參與,能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也就是不知怎麽處理。
“景王走了,那是皇上的意思,二十五當晚就走了,一路快馬加鞭,錦衣衛在途中一路暗中監控,現在想必回到他的德慶王府,他留在京城的人手被清剿一空,就是昔日住的王府,也被皇上下旨收回,這幾天都是忙着清除他在京城的人。”
頓了一下,青兒冷笑地說:“景王這次連錦衣衛都算計,錦衣衛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那袁炜這些人呢?”虞進皺着眉頭說:“像他這樣的人,興風作浪,不會就這樣放過他吧?”
袁炜身爲大學士,可是公然帶人沖擊錦衣衛,又在裕王府前撒野,企圖用道德綁架裕王,還在滴血認親中做手腳,一個大學士爲了利益,竟然敢個陷害親王,要是不給他一點教訓,皇室的顔面何在?
今天能陷害親王,明天豈不是敢造反?
袁炜?
青兒冷笑地說:“這世上已經沒袁炜這個人了。”
“沒了?皇上把他殺了?”虞進吃驚地說。
“不,皇上準許他告老歸田,而他在路上染病暴斃。”青兒說完,略略壓低聲音說:“其它是他自己喝下鶴頂紅酒,死得這麽輕易,倒是便宜他了。”
“青兒姑娘下的手?這老子舍得死?”
“那倒不是,那是宋晨曦的手筆,讓他死得那麽輕易,這姓宋的肯定拿了不少好處,便宜他了。”
得罪錦衣衛,陷害裕王,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不用說,袁炜那是死定了,估計他也知道這個結果,一個人扛,沒連累家人,說明他人脈不錯的同時,也說明嘉靖對他還是有幾分舊情。
畢竟他寫了很多令嘉靖拍案叫絕的青詞。
洛水元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
岐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于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
這一首是袁炜在嘉靖皇帝齋醮時進獻的青詞,可以說是他的巅峰之作,也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經典,可惜,因爲他站錯隊,最後付出慘痛的代價。
袁炜作爲青詞宰相,不得不說,他的确才華橫溢,而他慧眼識人,門下的弟子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先後全都位至内閣宰輔,可以說轉爲一時佳話。
站在臣子的角度來說,袁炜并沒有錯,沒人說他不忠君,也沒人說他不愛國,隻是才學用錯了地方,而站隊也站錯了位置。
就在虞進感歎時,青兒有些絮絮叨叨地說:“皇上對他太仁慈了,沒有追究他家人就不錯了,還追贈少師,谥号文榮,就是盧森等人,也是貶到苦寒之地。”
文榮,文采繁榮,這個的谥号倒也貼切。
嘉靖是老了,沒有昔日的那個果斷殺伐,不僅對兒子網開一面,就是對臣子手下留情,想當年,在大禮儀時,那才叫血風腥風。
虞進一下站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青兒連忙問道:“虞進,你去哪?”
“上茅房,要不要一起?”
說完,虞進哈哈一笑,在青兒發飚前走出房間,遠遠還聽到青兒大叫一聲“滾”。
有空調戲一下這小妞,還是不錯的,擡頭看看天,隻見月朗星稀,虞進忽然笑了。
明兒,應是一個好天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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