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候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這是唐朝崔郊筆下的七言絕句,說明豪門大宅的森嚴,很多人一進去,也許一輩子也出不來。
最明顯的就是皇宮,那麽多秀女進宮,這些美女的一生就在生活在那個豪華的“囚籠”裏,然而,很多人終其一生人甚至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也終其一生沒有再出過宮,隻能在宮牆内空耗着美好的如花年華。
也有人是幸運的,受到君王的寵幸,在皇宮裏享受榮華富貴。
盧靖妃就是衆多幸運兒中的一個。
嘉靖十三年三月,盧靖妃憑着自己的姿色被封“九嫔”之一,封和嫔,十六年生下景王,母憑子貴,晉靖妃,受到嘉靖的寵愛。
進了宮,沒有皇上的批準,不能随意出宮,需要什麽,可以宮女和采辦去買,隻有一些地位高、身份特殊的妃嫔才能省親、出宮拜佛等待遇,能爲嘉靖生下一子,盧靖妃也可以出宮拜佛。
大年三十,那是一年的最後一天,很多百姓都會到寺廟上香祭,這是對一年的總結,感謝神靈在這一年的庇佑,順便祈救來年的風調雨順,大量的信徒湧向各處的廟宇,特别是那些有名的廟宇,更是人滿爲患。
作爲京城最古老、也最負盛名的潭柘寺,更是人頭湧動,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虔誠地上香拜祭。
這個時候,潭柘寺的僧侶無疑是最忙肆的,不僅要引渡香客、講解佛經,還得指點香客怎麽拜祭,不但普通的僧侶忙得團團轉,就是寺裏的高僧也沒空閑,他們也得接待達官貴人。
自黑衣宰相姚廣孝在潭柘寺隐居以來,潭柘寺就和大明的達官貴人結下了善緣,很多人習慣到這裏拜祭、布施。就是皇宮的妃嫔們也不例外,例如宮中的盧靖妃,就是潭柘寺的常客。
信徒衆多,還得接待這些達官貴人。這無疑需要妥善的安排,好在潭柘寺上下,早就有豐富的經驗,知道怎麽分流和引渡,讓一切井然有序。
對潭柘寺上下來說。今日接待最特别的客人就是出自宮中的盧靖妃。
皇上的妃子,普通人是不能輕易見的,也不能和凡夫俗子一起拜祭,每次盧靖妃拜祭前,都要暫時清場。
拜完觀音拜羅漢,拜完羅漢又拜佛祖,再加上布施和欣賞一下潭在柘寺的美景,前後耗費了小半個時辰,最後在濟源大師的安排下,品嘗一下潭柘寺爲盧靖妃特意準備的齋菜。
小半個時辰做這麽多事。那時間絕對不寬裕。
一是出宮的時間有限制,二來盧靖妃也體恤百姓,不忍百姓在殿外候得太久,因爲她拜祭時,普通百姓就隻能在外面靜候。
潭柘寺悠久的曆史,漂亮的景色,在京城有很大的名聲,而潭柘寺的齋菜,同樣是一絕,這裏的大師擅長用豆腐作食材。然後雕成各種形狀,再用秘法烹調,做出香、色、味俱全的齋菜,讓人拍案叫絕。
盧靖妃身份特殊。拜祭時有提前清場的特權,就是用齋飯不是和普通人一樣到齋飯堂,而是在少師靜室旁邊的一間獨立的靜室内用齋飯。
這裏位置僻靜,又能欣賞到外面漂亮的梅林,絕對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齋菜送上後,那些小沙彌很快退了下去。就是貼身宮女也退到門外守候。
面對着滿桌的精美齋飯,一向喜歡齋飯的盧靖妃卻沒有動筷,而是到張望,好像等待着什麽人。
“吱”一聲,靜房角落的櫃門突然推開,一個衣着普通的男子鑽出來。
美豔的皇妃,獨自吃飯時鑽出一個男人,換哪個都得花容失色,可是,盧靖妃不僅不驚,眼裏還有湧出濃濃的愛意。
“母妃你還好吧,咳咳”那男子說完,就是二聲低沉的咳嗽聲。
那是咳嗽時用毛巾緊緊地捂着自己嘴巴,免得大聲讓外面聽到。
要是盧靖妃的房間傳出陌生男子的聲音,傳出來這事就大了。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景王朱載圳人,盧靖妃的親生兒子。
“皇兒,我皇兒瘦了。”
一看到景王,盧靖妃一下子激動了,馬上沖過去,緊緊地把景王抱在懷裏,生怕他跑掉一般,那淚水像斷線珠子一般落下。
哪個母親,都不忍和自己兒子離别的。
“母妃,孩兒不孝,沒能在身邊侍伺你。”景王也一臉動容,緊緊抱住盧靖妃,有些哽咽地說。
事實上,景王和盧靖妃的關系一直很好,畢竟是血濃于水,昔日在京城時,兩人一内一外,配合無間。
景王能拖到嘉靖四十年才去就藩,盧靖妃出力極大。
情緒稍稍平息下來,盧靖妃憂心忡忡地說:“圳兒,你不是在安陸嗎?怎麽回來了?要是讓你父皇或大臣知道你回京城,這事可非同小可。”
分封就藩,沒有皇上的傳召,不能私自離開藩地,不然就作叛亂處置,兒子用這種方式跟自己見面,肯定是偷偷回來的。
當日接到景王托人傳到宮中的密信,盧靖妃以爲有人作弄自己,确認是字迹和信物後,馬上就大驚失色。
景王咬着牙說:“母妃,皇兒再不回來,隻怕不久以後,這天地之大,再也容不下我們母子。”
“圳兒,你還沒放棄?”盧靖妃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
知兒莫如娘,景王的心思,盧靖妃哪裏不知?
“母妃,你就甘心輸給那個賤人,以後就要仰她鼻息說話?”景王盯着盧靖妃一臉低沉地吼道。
盧靖妃沒說話,不過她眼裏的厲光顯得她極不甘心。
“我不甘心”景王一臉猙獰地說:“我比他聰明、我比他高貴、我比他能幹,而他隻是宮女生的一個小野種,也就比我早出生一個月,大明的基業,憑什麽交到他這個窩囊廢的手裏?”
“皇兒啊,現在朝中大臣,都是支持他的,徐階、高拱、趙錦等人,都是支持裕王,你也知你父皇,心裏還是疼你的,可在這事上,你父皇也是愛莫能助,而你母妃,在這事也幫不了什麽。”盧靖妃擦擦眼角的淚花,有些無奈地說。
爲防外戚坐大,危害皇室,明朝的選秀,多是選民間的秀女,在立皇後上,也喜歡用沒什麽家族勢力的女子,嘉靖是聰明人,知道後宮的重要性,嚴禁後宮幹涉朝政,終嘉靖幾十年,就沒出過厲害的皇後或太監。
盧靖妃最多是吹一下枕頭風,争一下寵,但在立嫡的問題上,根本插不上手。
“母妃,不要這樣失望”景王反而安慰起盧靖妃道:“天無絕人之路,隻要那窩囊廢一天沒登上皇位,我就一天還有機會。”
“難,那裕王一直戰戰兢兢,做事本着不求有功,但求的原則,要想扳倒他,太難了。”盧靖妃有些無奈地說。
裕王平日就躲在裕王府,也不犯錯,這讓人很難找到錯處。
景王冷笑地說:“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就肯定沒錯,他倒打得一手好算盤,隻要安份守己,就能登上皇位,再說又有徐階、高拱等人給他保駕護航,坐享其成就行,不過,本王不會讓他如願的。”
“皇兒的意思是?”
“杜康妃!”
“她?”
景王點點頭說:“沒錯,母妃,現在裕王身邊有能人,徐階也徹底倒向他,孩子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就隻能寄望母妃,希望母妃能助孩兒一臂之力。”
盧靖妃出宮見景王,就知他有所求,她也是一個果斷的人,聞言點點頭說:“好,皇兒要爲娘做些什麽,你隻管道來。”
要是景王能繼續大統,自己也能一統後宮,成爲高高在上的皇後、太後,盧靖妃的野心并不比景王小。
親情加權力,她毫不猶豫站在景王的一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