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雙智知道再拖下去沒用,把手中的酒杯輕輕一放,扭頭對梁實秋等人說:“雖說楊某這是第一次與三位見面,但是相信三位也對楊某不會陌生,我們過往也有不少交情,這裏沒外人,敞開天窗說亮話,那筆銀子,還希望三位行個方便,就當給景王一個面子,如何?”
就這麽一轉手,近半利潤就得給眼前這些貪得無厭的家夥,楊雙智又怎能甘心?
要知道,自己那是有抵押的,這些晉商一點風險也沒有。
田勝猶豫了一下,率先發了話:“楊先生,既然你這樣說,那小的就坦白說吧,景王和楊先生,都是我們敬重的人,雖說在商言商,但兩位的面子也不能不給,不到半個月内要籌出80萬兩白銀,爲了套現,我們也要蒙受很大的損失,如果楊先生能給我們兩個月,讓我們從容把銀子調過來,那利錢什麽的,好說,楊先生你看怎麽樣?”
要是時間充裕,自己又怎麽拉下臉求這些賤賈。
最近動靜不小,泰升商行好像也聞到風聲,不斷在走動,楊雙智還真怕夜長夢多。
楊雙智沒說話,一旁的鍾秋平陪笑地說:“若不是手緊,也不會麻煩諸位,還請三位能伸伸手。”
範發苦笑一下,開口解釋道:“楊先生,鍾先生,你們也知,這借貸有借貸的規矩,所謂閑錢急用,能捅一刀是一刀,若不是看在王爺的臉面和昔日的交情上,這借的就不是九出十三歸,而是羊羔貸,借一還二了。”
放利子錢的方式有多種。九出十三歸、驢打滾、羊羔貸等等,一旦還不上,那就越滾越大,很多人借了利子錢。一輩子都還不上。
誠然,九出十三歸比羊羔貸輕松一點,但這樣就是給面子?
楊雙智看着梁實秋,假裝不經意地問:“梁大掌櫃财大氣粗,就是撥根汗毛都比别人的腰粗。不會區區幾十萬兩也這樣爲難楊某吧?”
這三個商人中,隐隐以梁實秋爲首,原因很簡單,梁氏商行是大生錢莊的大股東之一,大生錢莊是大明首屈一指的錢莊,實力雄厚,幾十萬現銀别人拿不出,但對大生錢莊來說,不是問題。
梁實秋歎了一口氣,然後對楊雙智拱拱手說:“楊先生。這一借,就不是區區八十萬兩銀子的事。”
說完,不待楊雙智開口,梁實秋主動解釋道:“在商言商,千裏行商,起早貪黑也就爲了一個利字,都說君子尚德,取之有道,對商賈來說也同樣的道理,利是經營之道。穩是生存之道,有些時候,甯可少賺一些也不冒險。”
“這筆銀子,不是我們三家能拿出來的。背後還有别家的份子,所以很多事要按規矩辦事,無規矩不成方圓,楊先生,對吧?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這事上我們出了力。那相當于背後給了泰升商行一刀,很難保證泰升商不行翻臉,到時他會趁機擠兌,所以,我們準備的,絕對不止僅僅八十萬兩,還請楊先生體諒。”
田勝在一旁補充道:“若是楊先生另有他法,我等原奉上一萬兩銀子,算是表達我們的歉意。”
什麽?不借還有錢贈送?
楊雙智和鍾秋平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說什麽好了。
就是這筆利錢,人家還不是很樂意賺呢。
梁實秋說得很明白,錢不止他們三個人,後面還有别的份子,得按規矩來,這是第一層意思;第二層意思是讨好了景王,那就變相得罪裕王,對他們來說得不償失。
最後一層的意思是,爲了這筆錢,他們也有可能失去一個重要商業的夥伴,特别是有可能泰升商行會從大生錢莊擠兌,增加大生錢莊現銀的壓力。
爲此,梁實秋等人甯願不做這筆生意。
這三人坐在這裏的目的,自然是舍不得那筆豐厚的利錢,三人的潛台詞是:按商業的規矩來,那别人就是有異議,也不會翻臉不認人。
探到梁實秋的底線,楊雙智這才發現眼前這些人的确不好對付。
“諸位,能坐在這裏就是有緣,有時候,規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我們再商量商量,肯定能找到兩全其美的法子。”楊雙智笑着說。
梁實秋、田用和範發三人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眼中都帶着一絲笑容,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三人一唱一和,成功把楊雙智的銳氣打壓下去,這樣一來談條件就容易得多了。
幾十萬的利潤楊雙智不能拒絕,而高達20萬兩以上的利子錢,梁實秋等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不過楊雙智背後的勢力太大、楊雙智爲人又太精明,不好下手,幸好楊雙智要得比較急,而在京城,能短時間拿出這麽多現銀的真不多。
這就有了談判的本錢。
爲了賺錢,夾帶走私這些哪個沒幹過?到了明末,爲了賺錢,這些晉商通敵叛國的事都敢幹,現在借個錢,有啥不敢的?
基調定下,就是細節方面的談判,如錢銀要多少?銀錠的大小形狀?借貸的期限和利息等等。
經過近半個時辰的拉鋸,梁實秋等人終于作出讓步:借銀80萬兩,到期還104萬兩,提前還能減息。
楊雙智計劃半年内完成套現,也就是說利息能減一半,狠賺一大筆,再拿十萬兩出頭的利錢,還在接受的範圍之内。
當然,這些晉商肯退步,也是得到某方面的承諾和保證,例如楊雙智把價值超過一百萬兩的物業、房子的地契作抵押,楊雙智答應從遠洋帶回來的奇珍,會和晉商合作,而晉商在景王勢力範圍的産業,也會受到景王保護。
“梁掌櫃,那些銀子什麽時候可以準備妥當?”談完後,楊雙智馬上發問。
“楊先生放心”梁實秋一臉自信地說:“聽到鍾先生的話,我們已經在籌備,估計七天内能湊出來,現在可以一邊湊一邊溶成錢錠,我們有大型鑄銀車間,幾天就能完成,楊先生隻管放心。”
“那太好了”梁實秋起立拱拱手說:“有勞三位。”
梁實秋、田勝、範發三人不敢怠慢,連忙站起來連說不敢。
幾人又圍着桌子商量了一會,梁實秋等人這才站起來告辭。
用他們的話來說,那是回去準備,不能誤了王爺的大事,楊雙智自然不會留。
“啪”的一聲,等梁實秋等人走後,楊雙智一下子把手中的酒杯擲落在地,臉色一沉,冷着臉說:“這些人,還真會蹬鼻子上眼,說什麽取之有道,他們幹的缺德事還少?”
又是規矩又是道德什麽的,都把自己标榜成一個救世主,可是,他們走私漏稅,勾結官吏,囤積居奇、欺壓百姓,甚至把軍用物偷運出大明謀以巨利,現在裝得一臉清高,楊雙智看到就有氣。
說實話,楊雙智精明能幹,景王稱他爲國士,士農工商,士居首商居尾,作爲讀書人的楊雙智其實看不起這些商人,現在卻要給這些下賤的商人百般讨好,心裏的郁悶可想而知。
鍾秋平連忙安慰道:“楊先生,小不忍則亂大謀,隻要王爺登上皇位,這些貪得無厭的人,不過是圈中的肥羊而己,何必跟它置氣呢。”
對,等景王繼承皇位,到時君臨天下,再跟這些人慢慢算帳。
“秋平,你說得對,沒必要跟這些人氣惱,大局爲重”楊雙智鎮靜下來,開口發問:“那三十五萬兩銀子準備好了沒有?”
借八十萬,另外35萬5千自籌,這35萬5千就落鍾秋平身上。
鍾秋平馬上應道:“差不多了,還有天津的五萬兩還沒送到,老宋說五天内一準送到,不會擔誤大事。”
還要五天?
楊雙智皺着眉頭說:“老宋一向辦事穩妥,天律方面的銀兩也很充裕,怎麽反而送得最慢?”
老宋是景王的其中一個心腹,爲人穩重,辦事機敏,被派在天津負責日常運作,答應今天到的銀兩要推遲五天,這不對啊。
“福建方面吃緊,上次出海遇上大風,折了幾條船,所以一直在趕做大船,而王爺也下令修聳一座新海港,還得籌措出海貨物,所以老宋給那邊火速送了五萬兩白銀過去。”
原來是這樣。
楊雙智點點頭說:“現在是多事之秋,都體貼一點吧,能趕上就好,話說有些日子沒去月港,不知那碼頭修好了沒有?”
景王除了大量的店鋪外,最大的收入就是出海,有自己的船隊,爲了擴大規模,在漳州府月港秘密修有自己的港口碼頭,用來建造、維修大船,同時也爲了上貨卸貨,随着工藝的完善,船越做越大,現在要修一個更大型的秘密港口。
“估計明年初完工吧,這事也不宜動靜太大。”
楊雙智拍拍鍾秋平的肩膀說:“秋平,錢銀的事,你多盯緊一點,隻要我們辦事這事,就可以在王爺面前露臉了。”
“是,楊先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