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貞還沒有落筆,就有人急不及待說戲出了要捧場,反正出自王世貞之手,肯定不會差。
有關嚴嵩的話題引出來後,在場的人忍不住對他一陣聲讨,都說他生活是多奢侈、作風是多腐化、影響是多惡劣等等,一個個恨不得把他硬生生咬死一樣。
果然是王者天下啊。
虞進注意到,這些人都是罵嚴嵩,但是沒一個人鬧嘉靖,正是他給了嚴嵩權力,可是在封建社會,皇帝至高無上,雖說明朝皇帝的權力有所削弱,但是依然是神對不可侵犯。
最簡單一個道理,當一個皇帝做錯時,做臣子的隻能勸,而不能懲,實在勸不住就谏,要是谏沒效果,那就死谏。
用死來換回皇帝的良知。
對書生來說,應是筆比嘴更有力量,虞進對罵人并不多感興趣,扭頭四外張望。
這時快到中午時分,梅園的入口半天也沒人進來,徐家兄弟拿着一份名單,正在和幾個讀書人打扮的人在商讨着什麽,看樣子是在清點人數,查看受邀的人到齊沒有。
而另一邊的涼亭裏,詩會評委袁炜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看着那些讀書人主動獻上的詩作或文章,饒有興趣地評釋着,不時↖et有人發現恍然大悟的聲音,看得出他也很受歡迎。
現場就他和王世貞身邊的人最多,剩下的,三三兩兩或交頭接耳,或是高談闊論,還有人故意站在竹籬笆邊,和外面年輕貌美的女子攀談。
各有各精彩啊。
突然。虞進眼前一亮,隻見青兒、小曼小沐他們西南角一棵梅花樹下,鋪了油紙和毛毯,上面擺了一張小桌,桌上擺了不少點心,吃得津津有味。
鄧勇和張奔站在後面。不時警惕地看着四周,還得看着梅園裏面的虞進,很盡責,看到虞進看他們,兩人都輕輕點了點頭,以示敬意,虞進也對他們報以微笑。
青兒看到虞進,俏然一笑,故意拿起一塊紅豆糕吃得有滋有味。好像在炫耀她有得吃,而虞進隻得餓肚子,那小女生的作态,虞進忍不住也笑了。
沒想到這暴力女也有小女生的一面。
“少爺,少爺。”這時小沐也看到虞進,一邊跳一邊大聲地叫起來。
小沐一叫,一下子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一個小美婢。總是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不少人有些羨慕地看着虞進。
虞進在本司胡同買下小沐時。小姑娘就是一個美人胚子,可能夥食不好,當時瘦巴巴的,并不惹眼,買回虞宅後,每天好吃好喝。隻侍候一個很好說話的虞進,營養好,心情也開朗,人越長越漂亮,發育了。身材曲線開始呈現。
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吾家有女初長成,不對,是有美婢初長成。
這小妮子,沒什麽心機,隻是覺得少爺待自己好,自己就更要待少爺好,一看到虞進,就情不自禁叫起來。
那羨慕的目光中,有不少的目光都有些異樣,再說小曼和青兒的姿色,都是上上之選,三個美女,一下子吸引了不知多少異樣的目光。
有點後悔帶她們來了。
虞進連忙示意小沐坐下,自己也坐回去。
“哈哈哈,沒想到虞老弟這麽風流,家中藏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小美婢,果然是豔福無邊。”王世貞也注意到小沐,不由在一旁打趣道。
程從文在一旁也點頭說道:“的确是個小美人,難怪虞兄面泛桃花。”
楊雙智哈哈一笑:“這算什麽,虞兄弟在家裏,還有一位紅顔知己呢。”
衆人又是一陣起哄,虞進連連告饒,又答應請在座的喝酒,衆人這才饒過虞進。
這也是一種親近的表現。
特别是他們知道虞進寫過的詩,又破格被招入裕王府,都把虞進當成一隻“潛力股”,有意拉好關系。
明眼人都知道,裕王最有可能繼嘉靖之後,成爲大明新一任的帝王,待在裕王身邊的,早晚都得到重用。
虞進不知道,人群中有一雙眼睛先是有些妒忌地看着自己,然後又炙熱地看着正在笑着吃着糕點小沐。
那是一種近乎占有的目光。
“成峰”
“成峰,在看什麽?”這時一個年約三十的中年人走到年青人跟前,看到他沒反應,還輕輕拉了他一下。
那少年正對着小美婢想入非非,突然被人拉一下,吓了一跳,扭頭看了一眼那個中年人,有些不悅地說:“王元馭,你拉我幹嘛?”
眼前這個中年人,姓王,名錫爵,元馭是他字,嘉靖四十一年的榜眼,按理說是一個大人物,可是在這少年人眼裏,卻把他當成自家的仆人一樣對待。
能把一個新科榜眼當仆人看,并不是這少年有多厲害,而是他叔父厲害,這個少年姓袁,名成峰,他是建極殿大學士袁炜的侄子。
順便提一下,當年主考,就是袁炜,也就是說,袁炜是王錫爵的老師。
袁炜不會想到,自己創造了一個奇迹,他主考的一甲前三名,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先後全都位至内閣宰輔,成爲萬曆朝的名臣,同一科的三人一起在内閣共事,可以說這種情況極爲少見。
不敢說絕後,但絕對是空前。
那是真沒想到,不然就不會對自己的學生那麽差了,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三人稍有不對,袁炜就大聲訓斥,還讓三人寫青詞,有好的則拿過來署上他自己的名字交上去。
有一次宮中有事召他,他把三個學生反鎖在房中,房中沒有酒菜,讓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三人餓了一天,最後面帶菜色各自回家。
袁炜對學生不好,而深得袁炜寵愛袁成峰,也有樣學樣,對三人的态度很差。
現在的袁成峰,僅僅是一名秀才,學問不如王錫爵、年紀也比他小,就是不叫前輩,叫一聲官名也好,可是他就是直接叫王錫爵的字,還連姓也一起叫。
一點也不給王錫爵臉面。
王錫爵出自太原王氏,那是名門望族,其先祖在元末“紅巾起義”中,爲躲避戰火,棄官逃到江南,祖父王湧善于經營成爲當時太倉巨富,從小就錦衣玉食,哪裏受過這樣的氣?
袁炜高傲,他是他有高傲的本事,還是王錫爵的老師,被輕易也就認了,可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也這樣給他臉色,心情那是極度不爽。
王錫爵知道袁炜對這個侄子非常寵愛,現在也不敢和袁炜撕破臉皮,再說因爲這個二世祖得罪袁炜,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也不值得,暗暗咬咬牙,忍了。
“老師讓你去一趟。”王錫爵還是笑着說。
好吧,堂堂榜眼,成了袁家的下人。
袁成峰一手搭在王錫爵的肩上,有些輕挑地朝小沐的方向一指:“元馭兄,你看,那棵歪脖子梅花樹,看到沒,樹下那個穿着白色儒裙的那個小美婢怎麽樣?漂亮不?”
王錫爵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臉淡然地說:“容貌再好,也是紅粉骷髅,成峰,考期在即,還是把心思放在學業上好。”
“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袁成峰低聲說明。
偏偏那聲音王錫爵又聽得清楚,不過王錫爵裝作沒聽到。
“對了,我叔父吩咐的事,你沒忘吧?”袁成峰突然一臉嚴肅地問道。
王錫爵四處看了一下,這才小聲地說:“明白,用你的筆迹寫詩,再寫上你的名字,到時一并交上去。”
袁炜這次肯擔任評委,就是想讓自己侄子借這個舞台撈點名氣,最好是一夜成名,爲此還律令自己的學生王錫爵配合。
“哈哈,那好,這事就有勞元馭兄了。”袁成峰哈哈一笑,然後便揚長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