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本是古代最高行政長官的職務,是一種贊譽,而朱元璋于洪武十三年罷中書省,廢丞相後,宰相一職已成了過去式。
在嘉靖年間戲稱這些靠寫青詞而獲寵的人爲宰相,明顯是嘲諷的意思。
不過也得承認,那袁炜也有驕傲的本錢,五歲能作對,十歲開始專習八股文,讀書過目則成誦。17歲補縣學生,熟讀經史,以博雅稱冠一時,嘉靖十六年參加鄉試,獲得第二名。次年,奪得會試第一名會元。
學霸一樣存在。
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岐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于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
這是他其中寫得最脍炙人口的一首,工整、華美,拍屁股之餘,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要是隻有名聲沒有才學,估計他也不會被邀請作詩會的評委。
可惜了。
虞進看到徐家兄弟走遠了,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
潭柘寺不光隻是一個單獨的小寺廟,而是一個大型的建築群體,從設計來看,潭柘寺寺院坐北朝南,主要建築可分爲中、東、西三路,中路主體建築有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齋堂和毗盧閣。東路有方丈院、延清閣、行宮院、萬壽宮和太後宮等。西路有愣嚴壇、戒台和觀音殿等。
此外,還有位于山門外山坡上的安樂堂和上、下塔院以及建于後山的少師靜室、歇心亭、龍潭、禦碑,還有附屬的大片山場林地等,總面積多達100多頃。
經過幾朝幾代的經營和修聳,潭柘寺已成了一個美麗的風景區,一路走去,隻見樹木、建築和雪景融爲一體。給人一種很和諧的感覺。
當年在設計規劃時,肯定沒少花心思。
潭柘寺很大,不過虞進第一次來也不擔心迷路,反正跟着大隊一起走就行。遊人多是沖着潭柘詩會來的。
詩會第一個環節就是賞花,大冬天,賞的便是冬天盛放的梅花,當年姚廣孝喜歡梅花,便把居室設在離梅花近的地方。這次舉行詩會的梅園,就在少師靜室旁邊。
虞進一行到梅園,就發現這裏已是人山人海,有人站在入口等着自己喜歡的才子,有的在交頭接耳,而有經驗的,早早占一個好的位置,在地上鋪上一塊油席,擺上美酒糕點,等着好戲開鑼。
說是梅園。其實就是一片繁花盛放的梅林,平日也就是一個林子,爲了這次詩會,有人用竹子做了一道圍牆把大片梅林圍起來,用作詩會的場地。
不過那竹籬笆隻有三尺高,從外面還是很容易看清楚。
這有助拉近讀書人和百姓的關系,顯得較爲親民。
在梅園入口處,有一個涼亭,裏面擺了幾張長桌,上面放了文房四房。有不少人正在潑毫揮毫。
“虞兄,來來來,這裏簽到。”徐邦瑞笑着把虞進拉到長亭。
徐邦甯解釋道:“虞兄,這裏的簽到有點不同。需要賦試一首,題材不限,請吧。”
虞進這時也看到,涼亭裏張貼了很多詩,有很多墨迹未幹,顯然是新作的。大多是“北國好風光玉女忙梳妝”一類吟風詠月的詩篇,反正風花雪月這一類題材一向都很受士子歡迎。
咦,虞進突然瞳孔一縮:上面貼着一首《題畫》的詩,全文是:
結宇蕉陰桐徑邊,浮名無用世間傳。
高情剩有閑中趣,寫出青山不賣錢。
這是詩算是上乘佳竹,也不算多出色,不過下面那署名讓虞進心中輕輕一顫,是楊雙智。
想想也是,這詩會景王是最大贊助者,是他招賢納士的最好場所,作爲景王的智囊,他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稀奇。
“虞兄,快寫吧,我們都等着你的大作呢。”徐邦瑞搓着雙手說。
這算是參加詩會的入門檻,能參加這次詩會的,都是有學問的人,要是一首詩都寫不出或寫得太差,那也不好意思進去混吃混喝。
虞進稍加思索,很快就揮筆寫了一首:《竹枝》
莫折阊門楊柳夷,帶将離恨過楓橋。
向道春愁不禁蕩,蘭舟長放橹輕搖。
“好詩,虞兄,這邊請。”看到虞進寫完,徐邦瑞笑着請虞進入梅園。
聽得出,徐邦瑞話音中透着一些失望,估計是他本想虞進表現,最好是再寫出像初見那樣的絕世好詩,沒想到虞進隻寫了一首水準隻是一般的詩句,而那字寫得也一般。
大冬天寫竹,也不應景。
虞進一臉好奇地說:“兩位徐兄,你們的佳作嗎?小弟還想拜讀一下。”
徐邦甯呵呵一笑:“這次詩會的主角是像虞兄這些才子,我們這些籌備組的就不獻醜了。”
“虞兄,請,我們兄弟還有些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請便。”
徐邦瑞兄弟是籌備組,不可能隻陪虞進一個,再說以他們的身份,也不會專業作陪,隻要把人帶到,他們就已經完成任務。
由于人多,圈起來的面積不大,所有人都不能帶婢女或下人進去,虞進讓青兒一行在外面等着,自己一個人信走了進去。
人真多啊。
進到裏面,虞進發現裏面大約有上百人,都是三三倆倆站在一起,不時哈哈大笑。
這就是“宅男”的無奈啊,放眼看去,好像一個也不認識。
就在虞進感到有些尴尬時,終于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而這張熟悉的臉孔也笑着向虞進走來。
正是楊雙智。
“虞兄,有些日子不見,别來無恙吧。”楊雙智笑容滿面。
好像忘了兩人屬于不能的陣容,也像不知道是虞進一手破壞了他精心給裕王設置的套圖,熱情得讓人有點意外。
伸手不打笑臉人,虞進也笑着說:“沒想到在這裏碰上楊兄,有段日子沒見,沒想到楊兄還是風采依舊。”
“失點成了落水狗,哪裏有什麽風采,這事虞兄又不是不知,虞兄就不要笑話我了”說罷,話頭一轉,楊雙智又笑着說:“楊某爲了安身立命,謀了一份差事,但是骨子裏還是一個讀書人,這種一年一度的盛會,自然不能錯過。”
這家夥,說話倒也坦白。
虞進點頭贊揚道:“對,還是楊兄想得開。”
楊雙智開口感歎道:“很懷念和虞兄一起的日子,可惜你我各爲其主,難得虞兄還肯認我這張老臉,仗義啊。”
“這話過了,虞某隻是一個小人物,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難得楊兄不嫌棄。”
“呵呵,這話哄别人還不錯,可是再拿這話來诓楊某,我可翻臉不認人了哦。”
虞進心裏一個激靈,以爲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不過還是面不改色地說:“楊兄這話不是擠兌小弟吧?”
楊雙智湊近虞進的耳邊說:“虞兄弟,你真是深藏不露,沒想到名聞天下的泰升鏡,竟然出自你之手,最近還在離島大加制作,啧啧,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原來是這事。
虞進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還以爲他神通廣大,把自己是錦衣衛總旗的秘密查出來,差點把自己吓了一跳。
至于離島和泰升鏡的秘密,自從拿來對付鞑靼使團的那一刻起,虞進就知道保不住。
知道了也好,虞進嘴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還怕你不知道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