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進隻是九品小校書,而張居正不僅是學霸,還是人生的大赢家,起步比虞進早得多,前途也光明很多,可是他現在僅僅是六品右春坊右渝德兼國子監司業,連閣還沒進,就更别說入相。
兩人都是小人物,所以說,兩人都需要進步。
隻是背後捅軟刀子,這就顯得有點不地道,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這些事,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也隻有裕王這種心機不深的上位者才會這樣說出來,張居正和虞進聞言,都是一笑而過,并沒有深究。
都是聰明人,沒必要這種沒意義的事上浪費時間。
在張居正的追問下,虞進大緻把事情說了一遍,也就是利用鞑靼使團貪婪的性質,對症下藥,給他設了一個局,然後趁機和他交流,最終取得他的信任雲雲。
張居正和裕王都知這種事肯定不光彩,也就沒有細問。
對他們來說,隻要知道是一個好的結果就行了。
接着,幾個人又開始就談判的事商議,虞進隻是一個小校書,原來商議這些問題時沒他的位置,不過虞進立了一大功,又是他和鞑靼使團聯絡,所以破格參加。
收到鞑靼使團首領色勒莫的那一封告罪書起,原來陷進僵局的談判終于迎來一絲曙光,困局也得以打破。
不僅是大明和鞑靼的困局打破,裕王身上困境也同時打開。
京城的百姓,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先是那些蠻橫無理的鞑靼使者突然變了張臉,帶着禮物到他們作惡過的店鋪,一一賠禮道歉,把那些掌櫃夥計吓得不輕,好在隻吓不驚。
賠禮道歉完,這些鞑靼人不再鼻孔朝天、眼露兇光,态度有改變。面上有了笑容,也不在街上縱馬,一個個好像都變了一個人似的。
朝中的文武百官發現,原來隐入僵局的談判。慢慢打開了局面,鞑靼使團轉變了态度,對談判變得積極、主動,就是引百官诟病的狂妄無禮,也得到根本的轉變。
堂堂裕王。被鞑靼使團那樣對待,不僅是對裕王無禮,更是對大明的蔑視,不少大臣認爲這是鞑靼狠狠地給大明一巴掌,一些主戰派天天上書,揚言要報複,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天,事情得到颠覆性的扭轉。
鞑靼使者首領不僅寫了告罪書,更是率人到裕王下跪請罪,給盡了臉面。這讓裕王的聲望不減反增,文武百官對裕王的表現紛紛叫好,形象大大加分。
嘉靖的禦案頭也多了二樣東西,一樣是鞑靼使團的告罪書,一樣是這談判的結果,告罪書還包括向嘉靖請求寬恕,而奏折是談判的成果,就是雙方認爲還沒到開通馬市的最佳時機,應是先建立交流、互信。
所謂的交流、互信的第一步,就是雙方換俘。讓卷入這場戰争的無辜百姓重歸故裏,鞑靼釋放從大明擄走的将士、百姓三千餘人,而大明也釋放五百餘名犯邊的鞑靼士兵。
當然,這三千餘人隻是鞑靼擄走大明百姓其中一小部分。而被擄掠的财貨也沒有歸還,真正的和平并沒有來臨,不過這已經一個很了不起的進步。
這份告罪書和奏折,是裕王給嘉靖的一份答卷,滿分說不上,起碼也優良。從嘉靖給裕王的回複中就可以體現。
回複用的是便條,上面一如既往的簡約,隻有一個字:善。
這代表嘉靖的态度。
于是,這次外交事件在色勒莫的全力配合下,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裕王收複了聲望,色勒莫帶着換俘的勝果踏上歸程。
陪鞑靼使團踏上歸程的,還有一百三十塊泰升鏡,那是虞進的友情大增送,的了,也就是幾兩銀子的小事,結果把色勒莫和那紮感動得差點沒哭出來。
虞進也是其中的大赢家,在裕王心目中的地位進一步提高,裕王說了,找機會就給虞進升官。
嘉靖滿意了,朝中文武大臣滿意了,裕王、色勒莫、虞進還有大明平民百姓都滿意了,隻有一個人不滿意。
楊雙智。
都說高風險代表着高回報,但不可否認的是,高風險也代表着高投入。
在景王的授意下,楊雙智不計成本發動,投入了巨大的資源,爲了讓裕王出羞,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違,讓人偷偷給鞑靼使團送信,向他透露大明的底線。
計劃一開始是那樣成功,鞑靼使者給一心要做出成績的裕王當頭淋了一盆冷水,讓裕王卷入風口浪端,然後又設法讓徐階抽不開身,對高拱、張居正等裕王府的人才嚴加提防。
沒想到,算來算去,最後算漏了一個小人物虞進。
一個九品小校書,竟然翻了盤,裕王的聲望不減反增,楊雙智得知後,氣得把書案的文房四寶全部掃在地上,不停咆哮着,就像一頭暴怒的野狼。
花了那麽多人力物力,最後反而成全了裕王,不氣才怪。
這是短時間内,第二次受到挫敗了。
“楊先生,稍安勿燥”手下陳明在一旁勸道:“裕王那是走了狗屎運,隻是讓人對他稍稍改觀,但這些不能掩蓋他的無能。”
“就是”負責協助的鍾秋平在一旁附合道:“官場如戰場,一時的得失不算什麽,王爺說過,誰笑到最後,那才是笑得最暢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那裕王還有一點點氣運,其實楊先生已經做得很好了。”
在場的人都有一絲莫名的挫敗感,誰也想不到,裕王竟然把那麽重要的事,托附給一個不入流的小校書,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這小校書還真成事了。
就是楊雙智等人也不得不承認,裕王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陳明咬着牙說:“一個小小的校書也敢趟這渾水,簡直就是找死,楊先生,要不找人修理他一下?”
楊雙智的脾氣來得猛烈,去得也快,此刻,他已經回複了睿智和清醒。
“不急,此人剛立了功,背後還有一個左都禦史撐腰,這個時候動他不合适,楊某記得,這位虞校書說過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再說,現在和他的私交還算不錯。”楊雙智的目光中,透着機智與謀略。
争一時之氣,計一時之得失,不過是小人物的做派。
二人在裕王府相處得不錯,虞進還二次收授楊雙智的禮物,楊雙智認爲,虞進還可以争取一下。
要是能拉攏虞進做内應,那比自己潛在裕王府更有用。
陳明心有不甘地說:“可惡,我們花費了這麽多心血,竟然就這樣白白浪費,真是想想都不甘心。”
“那倒不是一無所獲”楊雙智突然若有所思地說:“裕王是搶了頭彩,但是他他從那些浙商中獲得的支援大爲減少,這說明我們的行動很有效,此外,楊某沒想到,那名動天下的泰升鏡,竟然是出自虞進之手。”
當日色勒莫摔倒,當場拿泰升鏡出來查看,剛巧被景王的密探看到,上報後一查,很快就知道是從虞進手裏拿的貨。
楊雙智都有點佩服虞進,詩寫得文采飛揚,詞也做得驚豔,沒想到還會做泰升鏡,要不是當日街上出現那一幕,自己都蒙在鼓裏。
鍾秋平小聲地說:“楊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以己之長擊敵之短,這是勝利的不二法門”楊雙智冷笑地說:“裕王有那麽多大人物護着,而他又一直窩在裕王府,想動他不易,不過裕王府最大的軟肋就是缺錢。”
頓了一下,楊雙智繼續說:“我們要千言百計讓他花錢,在錢銀方面拖累他,我們隻需要在暗中盯着,等到他急着用錢到處籌銀子時,隻要他一有過失,嘿嘿”
“是,楊先生”陳明和鍾秋平連忙應道。
“那個小校書怎麽處理?”鍾秋平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
楊雙智嘴邊露出一絲冷笑:“這是楊某的老朋友,就讓我去會會他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