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授課。
用後世的話來說,張居正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學霸,5歲識字,7歲能通六經大義,12歲考中秀才,13歲時就參加了鄉試,16歲中舉人,23歲考中進士,其中還是李士翺刻意“打壓”的結果,張居正博學、嚴格,但絕對不古闆。
要是古闆,哪能這麽容易混到現在這個位置?
張居正把授學分爲二部分,前面是教,教給裕王學習新的知識;後面是導,就是引導,通過讨論的形式,讓裕王參與到讨論中去的,讓裕王在讨論中得到啓示,從而達到目的。
一張一馳,收放自如。
“殿下,請問何爲君子?”張居正笑着問道。
這個問題并不難,裕王想了一下,很快應道:“君子是德才兼備、光明磊落的人。”
“不錯”張居正扭頭對陪在一旁的虞進和楊雙智說:“思遠,明誠(楊雙智的字),你們對君子二字,有何見解?”
這白圭同學老練啊,就是一個小問題,就輕而易舉把自※10,己給兜了進去。
虞進看到張居正那不良的眼光就暗暗警惕,張居正提問裕王時就在思考,還沒叫就已經想好了答案,聞言不慌不忙地說:“小的想的和裕王一樣,君子應是有良好品質,可以被人信任、作爲楷模的人。”
“禮記.曲藝有雲,博文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博學、謙讓、有愛心的人,可以稱之爲君子。”看到張居正把目光望向自己,楊雙智馬上道出自己的答案。
張居正滿意地點點頭說:“答得都不錯,那何爲小人呢?”
“小人,可以爲二種,一種是地位低下之人,一種是品格低劣之人。”裕王馬上說。
都說名師出高徒,就是出不了高徒,也不會太差,裕王雖說有些懶怠,但是經過徐階和高拱調教,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虞進聽到也暗暗點頭。
一出生,裕王就已經把絕大部分抛離在起點。
那楊雙智也很不錯,典故信手掂來,體現他紮實的功底。
虞進和楊雙智也說出自己的見解,意義都大同小異,張居正點點頭說:“沒錯,諸葛丞相在出師表中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殿下要做的,就是親君子,遠小人,那就是大明黎民百姓之福。”
裕王聞言,馬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老師所言極是,本王謹記在心,不敢遺忘。”
“殿下能有這番心意,大明之福。”
“那是老師教導有方。
看到裕王學習的興緻不錯,張居正馬上又循循善誘,從三國的時期漢朝的興衰說到唐朝唐太宗怎麽以人爲鏡,用活生生的事例,教導裕王怎麽分辨君子和小人。
張居正學識淵博,說話有條理,教的時候有嚴,而導的時候卻是很講方法,中間還穿插一些奇聞逸事,裕王聽得入迷,不知不覺就沉浸其中。
就是二世爲人的虞進聽到也獲益良多。
能坐上這個位置,果然有二把刷子。
到了午時二刻,在裕王如釋重負的笑容中,這天講學結束。
同樣如釋重負的還有虞進,還不錯,第一天順利過關,起碼沒有被發現自己是“水貨”,沒有當場掃地出門,這已經很不錯了。
“這日子,還不錯,能和高層人物打好關系,又能學到不少知識。”在裕王府和張居正、楊雙智揮手送别後,虞進暗自竊喜道。
不得不說,大明的文官集團把裕王當成儲君對付,教導的都是治國之術,這些和枯燥無味的八股文大有不同,實用性和趣味性都高很多,虞進聽得也津津有味。
這也是了解大明朝的一個不錯的窗口。
“少爺”趕車的老趙一看到自家少爺出來,馬上上前行禮。
這有車就是方便,虞進意氣風發地上了馬車,大手一揮:“走,打道回府。”
現在到了飯點,是時候回去祭一下五髒腑,嗯,對了,坐了大半天,全身都有酸痛,讓小曼和小沐給自己按一下也不錯,那個青兒,雖說有些摸不透,不過做菜還是挺不錯。
“少爺回來了。”
“少爺,累了吧,小曼給你按一下。”
“少爺喝茶,這是小沐新泡的碧螺春,你嘗一下。”
“少爺,飯菜已經做好,是現在上菜,還是休息一下再上?”
一回到宅子,原來陪讀的小書僮馬上變身成尊貴的少爺,所有人都圍着虞進團團轉,那溫柔的問候、如花綻放的俏臉讓虞進感到無比的惬意。
難怪每個人都想成爲人上人,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還不錯。
這日子,過得還是挺舒心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虞進覺得自己高興得太早,暗暗收回自己的話:
“殿下,請你解釋一下[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鳥乎?詩雲:穆穆文王]這話的意思?”
朱載垕:“慚愧,本王不知。”
張居正扭頭對虞進說:“思遠,你來解釋一下這話的意思。”
虞進扭頭有些慚愧的裕王,然後低頭很老實地說:“小的孤陋寡聞,也不明白,請大人責罰。”
“哼,學而不精,讀而不細,的确是要罰,把手心伸出來。”張居正一臉正色地說。
虞進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地把手伸出去。
“啪啪...啪啪啪”張居正毫不客氣連打了十多下,那可是真打,不僅打得虞進咧牙裂嘴,就是一旁看着都有些膽顫心驚。
打完後,虞進的手心都紅了。
張居正打完,一臉嚴肅地說轉向楊雙智說:“明誠,你來解釋一下這話的意思。”
“回大人的話,前一半是《大學》裏的句子,意思是人難道連鳥都不如嗎?後一半是《詩經》裏的詩句,是稱贊周文王的句子,這兩句并沒有聯系,如果小的沒記錯,十年前一個府試的題目,要想破解也不難,把這個題目破成了夫人不如鳥,則真可恥矣;恥之,恥之,莫若師文王即可。”楊雙智恭恭敬敬地說。
“明誠,你答得很好”張居正高興地說:“沒想到你學識這麽淵博,坐下吧。”
“謝大人。”
張居正瞄了有些慚愧地站着裕王和虞進,有些嚴肅地說:“好了,兩位也坐下吧。”
裕王和虞進有些同病相憐地對視一眼,然後一起坐下。
待兩人坐下後,張居正繼續問道:“殿下,俺答汗什麽年進攻我大明,甚至在京城耀武揚威,爲此大明被迫開放哪個馬市?”
“回老師的話,是父皇即位二十九年,俺答汗入京,懇請開放馬市,至于開放哪個馬市,本王一時忘記了。”裕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庚戌之變過了僅十餘年,一向隻顧吃喝玩樂的裕王還記得,算不錯了,可是張居正還是不滿意,轉頭又問虞進。
這裕王不笨啊,明明是兵臨城下,開出種種橫蠻的條件,可是裕王卻輕描淡寫地二句話帶過,還用“懇請”替嘉靖開脫,俺答汗實則是在京郊殺人擄掠,無惡不作。
“開放大同馬市。”虞進對這個有些印象,馬上應道。
“大人,庚戌之變次年開通大同馬市,除了大同,陸續還開通了宣府、延綏、甯夏四處馬市。”楊雙智在一旁補充道。
“答得好”張居正一臉正色地說:“殿下,庚戌之變讓我大明警鍾長鳴,既是一段曆史,也是一份鞭策,前車之轍,後車之鑒,切切不能忘記。”
剛才有些懶散的裕王一臉正色地說:“老師所言極是,本王一定謹記在心。”
“那好,請殿下解釋一下,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話的意思,再解釋一下我朝的稅賦的特點,與曆朝有何區别。”
裕王:“......”
張居正的“嚴”與高拱的“縱”有很大的區别,這讓裕王很不習慣,而他坐卧不安的是,一旁虞進要是答得不好,不是被打手心就被訓斥。
雖說被打被罵的不是自己,但是裕王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好像被打罵的是自己一樣,學習态度明顯有改觀。
最慘的就是虞進,成了殺雞敬猴的“雞”了,一個上午被打了一次手心,被訓斥了二次,以至中途吃茶點時,那筷子差點沒夾緊。
這證明一件事,人可以僥幸一時,不可能一輩子靠運氣。
楊雙智就不同,基礎紮實,學識淵博,學習态度又非常端正,一次都沒被罰過,還被張居正贊了幾次。
離開裕王府時,虞進是哭喪着臉走的.
可是,令虞進萬萬想不到的是,暗地裏張居正和裕王對他的評價都很高:
張居正私下對徐階說,虞進此子不錯,有大局精神,用自己受罰來感染裕王,這讓裕王的學習态度大有改觀。
請書僮不是要求他多優秀,而是要他更好輔助裕王進步,而楊雙智則沒這個覺悟,有時還刻意賣弄。
就是裕王也一臉感觸地對心腹手下說:“虞校書不錯,他是譽滿大明的才子,寫出初見詩,作出送别歌,這樣的大才子哪裏不會那些簡單的問題,分明是不讓本王尴尬,故意答錯,啧啧,真是爲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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