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崔三娘現在都有點無言了。
這個家夥,就不知什麽叫風度,永遠都是那樣率性而行。
不知爲什麽,崔三娘突然有點羨慕虞進。
無論是以前公認的敗家子,還是一鳴驚人的才子,然後又和左都禦史聯系起來,無論怎麽樣,虞進還是不改本色,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從不顧忌自己的身份,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羁、率性而爲。
那像自己,雖說錦衣玉食,可是一生下來,就注定要爲家族奉獻自己,家族就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拴着自己,讓自己不敢有半點逾越,就算有能力,成爲一個出色的掌櫃,可是家族一有需要,自己就得給素不相識的人投懷送抱。
人生,爲什麽就不能灑脫一些呢?
同樣是人,爲什麽自己要活得這麽累?
不過,崔三娘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感歎人生,此行她還另有任務,那就是和虞進讨論進行更深層次的合作,這才是她親赴京城的主要目的。
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崔三娘笑着說:“這一批鏡順利賣出,虞公子,不知什麽時候有下一批鏡子呢?”
虞進面不改色地說:“這個難說,那個老蕃商什麽時候來,就有可能什麽時候有。”
還老蕃商呢,崔三娘都有點佩服虞進,說起謊話來面不改色,嗯,眼也不眨一下。
這真是讀聖賢書出來的學子嗎?
别人受聖賢書薰陶,變得知書識禮,光明正義,怎麽感覺虞進沒這方面的覺悟呢?别人是滿腹經倫,他倒好,一肚子壞水。
崔三娘斟酌地說:“虞公子,要知道很多能工巧匠,他們非常厲害,有的東西他們研究一會,就能仿造出來,現在泰升境這樣賺錢,不趁機會好好撈上一筆,那可是放着金山不要,等别人挖啊。”
商人最喜歡就是逐利,這一點崔三娘沒有例外,她背後的泰升商行也沒有免俗,第一批賣完,馬上着手第二批。
山寨這種事,并不是隻有後世才會的,在沒有專利保護的大明朝,也非常流行,崔三娘最怕有人仿造出來,從而撼動泰升商行的地位。
人就是充滿矛盾的動物,就像崔三娘,很希望自家工匠能早日破解這鏡子的制造法,但又希望工藝複雜些,别人難以防造出來。
虞進一臉不在意地說:“那就看每個人的造化了,這個虞某還真是無能爲力。”
這門手藝,有歐州封鎖了幾百年之久,會的感覺像隔一層紙,不會的感覺像隔重山,虞進還真不擔心有人學去。
就算學去自己也不怕,反正自己能賺錢的手藝又不止一門。
看到虞進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崔三娘心中就有數了,聞言笑着說:“這世上,錢不是萬能,但是沒錢萬萬不能,相信虞公子對此深有體會,多些錢銀不是壞事,像虞公子在京城,雖說衣食無憂,畢竟是寄人籬下,何不買一處好的宅子居住呢?”
“嗯,置點家私,再買幾個俏婢,添幾房美妾,那才是人生快事。”
有消費才有動力,虞進現在不差錢,所以賺錢的願望不高,崔三娘有心無心鼓勵他多花錢。
話糙理不糙,聽到崔三娘的話,虞進一下子愣住了。
對啊,現在自己是寄人籬下,始終不是長久之法,有機會也得置套宅子,這樣做什麽都方便多了。
虞進明白一個道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糸,其實就像銀行的存款,拿一點就少一點,拿完了那交情或感情也就淡了,或斷送了。
例如有朋友來看望你,在你家住幾天,你會很熱情,生怕怠慢了客人;住了十天半個月,心裏就有“這家夥怎麽還沒走”“什麽時候走啊”的想法,熱情也淡了;要是住幾個月還不走,故意給他甩臉子,想辦法趕人了。
當然,那些對兒女無限付出的父母例外,父母對兒女的愛,那是無盡無盡的。
有“存”有“取”,這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隻是一味索取,别人總會有厭煩之時。
對了,自從自己來了,聽下人們說,趙府的内眷的走動也少了,顯然是男女授授不親所緻緻,看來,無論成還是不成,這趙府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崔掌櫃所言甚是”虞進點點頭說:“如果要購宅子,到時還得找崔掌櫃幫忙,你們在京城有這麽多物業,消息肯定是最靈通的,也熟知行情。”
“那當然,虞公子有我泰升商行發出的泰升令,那就是我泰升商行尊貴的客人,這點小事自是義不用辭。”頓了一下,崔三娘有些婉轉地說:“至于那新的泰升鏡.....”
虞進一臉幹脆地說:“還是那句話,如果有,優先找泰升商行合作。”
“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
達成協議,雙方都很滿意,又聊了一會,然後雙自離去。
當然,這帳是崔三娘結的,反正她可以報銷。
酒足飯飽後,虞進讓趙馬趕車的鄭老頭先行回府,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閑逛。
回到趙府,作爲客人,也不好随意走動,不是在書房就是在客房,都有些悶了,飯後走一走,就當幫助消化。
近年雖說南倭北虜,不過并沒有發生大的戰争,多是小打小鬧,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明帝國虎威猶存,又有徐階這種賢臣當政,境内大緻安居樂業,而京師更是繁榮昌盛。
百姓衣冠楚楚,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看到蕃人不經意還流露着天朝上國的驕傲;
商店林立,貨架上琳琅滿,來自天南地北的特産、珍貨應有盡有;
市面繁榮,走到街上滿耳都是貨郎的叫賣聲,資本的氣息異常活躍。
街上人來車往,絡繹不絕,給人一種車如流水馬如龍的感覺。
這,就是大明朝,一個漢人的王朝,後世讓無數人争議、追憶的大明朝。
虞進内心先是感到自豪,爲大明的繁華昌盛自豪,可自豪完了後,突然感到一陣無言的失落。
那一張張笑臉,并不是爲自己而綻放、那一雙雙眼睛,無言中帶着冷漠、那一個個背影,顯得那樣陌生,就是一口口京腔,也無形中讓人保持着距離。
置身在皇城,大明帝國的帝都,站在人群中的虞進卻感到一絲空虛寂寞。
想家了。
想老娘做飯菜,想着家中熟悉的味道,想老妹虞雨找自己撒嬌.....
腦海中,也浮現一張嬌美動人的俏臉。
虞進暗暗下達決心:成了,就把家人接來,若是不成,還不如早日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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