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進還沒體驗夠錦被帳暧的滋味,第二天一大早就讓下人喚了起來,很簡單,趙錦在上朝前讓虞進起來,給他布置作業,還說晚上回來檢查,一下子讓虞進回到前世高三沖刺的那種感覺。
嘉靖喜歡煉丹,上朝對他來,可上可不上,皇上可以撂挑子,可是大臣不能丢本分,該上朝還得上朝,盡管很多時間隻聽到太監吼一句“皇上龍體有恙,今天不上朝,散朝”一類的話,作爲左都禦史,隻要有朝會,趙錦那是雷打不動的出席。
讓虞進感到崩潰的是,趙錦大約是淩晨五點就得上朝了,還要預計路上花費的時間、早上穿衣吃飯等,于是,虞進四點就被叫起來聽訓。
雞都還沒叫呢。
别人好歹是聞雞起舞,虞進覺得自己是聞蛙起舞,蛙是半夜叫的青蛙。
再看那題目,雖說不是做八股文,但也五花八門,如大明的人口有多少、大明有多少衛所、論商身秧變法的成敗、唐太宗爲什麽以人爲鏡、士農工商,爲何把士農放在前列等,這些都要要£∷,求虞進一一作答。
不會作答不用緊,趙府有一個書房,裏面藏書豐富,要是不會就翻書找答案,幾千卷書,肯定有答案的。
這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啊,虞進喜歡的是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自虞松倒台,餘姚換了教谕,基于虞進的名氣,三番幾次讓虞進回縣學讀書,可是虞進都拖着不去,沒想到到了京城,反而被困住書房。
算了,反正也就十一天,爲了性命前程,拼了。
于是,孤注一擲的虞進,一改平日懶散的習慣,每天都沉浸在書山題海中,碰到不會的,也不恥下問,那勤奮的态度也得到趙錦的贊揚。
不管怎麽說,首先态度要端正,趙錦爲了舉薦自己,不辭辛苦,破格點撥,要是再不認真,那就是辜負他的一片苦心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水往低流,人往高走,虞進爲自己的前程奮鬥時,新任右春坊右頌德的張居正也在爲自己的前途而努力,天性喜歡無拘無束的虞進有點難受,巧合的是,張居正的日子過也不是很如意。
“啊.....”
裕王府的書房内,裕王長長打了一個呵欠,單手托着腮,那眼睛半開半閉,隻是他的狀态很不好:眼有黑圈、目中無神,任憑張居正備課備得再好,講課講得再生動,硬是沒半分表情,那慵懶的表情再配合那肥胖的體形,讓人感覺冬天豬圈裏的一牲口正在舒服的曬着太陽。
裕王昨晚服了手下進貢的金丹,雄風大振,連禦三女,折騰快三更才睡下,這個時候能有精神就真的見鬼了。
如果從爲老朱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的角度來評判裕王,那得給鞠躬盡瘁的他頒發優秀員工獎,可是換作老師學者的角度,這就是沉迷女色、昏君的表現。
看到裕王嘴角流下的口水,一腔的熱情頃刻之間花作流水,張居正的老臉抽了抽,那握着書的手不由緊了緊,把那書都捏着有些變形。
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要是别的學生,張居正二話不說就把他罵個狗血淋頭,然後拿戒尺打他手心讓他長長記性,最後還讓他抄書反省反省,可是,眼前這位學生不同,這是裕王,大明未來的君王,打不得罵不得,爲了自己前程,還得讓他感到尊重的同時,還讓他信服自己、器重自己。
這實在太難了。
要不是張居正涵養深,估計都得折斷教鞭,自己請辭。
“裕王,裕王。”把心裏的郁悶壓下去後,張居正面帶着笑容,輕聲喚醒神遊雲外的裕王。
這不是皇子,這不是皇子,這是一個需要關愛的孩子,張居正在心裏不停地說服自己,自小就精明的張白圭同學,絕不是一根筋的人,更不想初爲人師就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啊,先生”裕王那張胖乎乎的圓臉有些慚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本王又走神了,請先生責罰。”
裕王雖說是皇子,又是下一任大明君王的熱門人選,不過他實在沒有什麽架子,這與他懦弱的性格有關,或者說他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并不追求什麽君臨天下,隻要維護自己錦衣玉食的生活就可以。
嗯,還不能缺少美女,美女那是多多益善。
張居正笑着說:“無妨,人都會有走神的時候,臣看裕王精神似是不佳,爲了江山社稷,還請裕王保重身子。”
罵是沒有的了,還是哄吧。
裕王有些面不改色地說:“昨晚看書晚了些,先生教訓的是,本王以後會注意的,今日身體有恙,這課就先上到這裏吧。”
看書看到深夜,是看**助興看得晚了吧,張居正内心有些不以爲然地想道,裕王的那點愛好,那可是滿朝文武都知,不過嘉靖子嗣不多,大多過早夭折,現在僅有裕王和景王,直到現在,景王還沒所出,裕王爲老朱家多留血脈也是好事。
于是,大夥都對裕王一隻眼開,一隻眼閉,以至裕王變本加厲,沉湎女色不能自撥,這不,看起肥膘體壯,實則早就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空有其表。
前日說頭痛,昨日說要看孩子,今天又說身體不舒服,最近十天有六天不是請假就是提前下課的,這等學生還怎麽教?
可是,皇子說身體不舒服,總不能強行要他學習吧。
張居正那老臉忍不住抽了抽,最後還得一臉關切地說:“既然裕王不舒服,那今天這課就上到這裏,還請裕王好好調養身子。”
下課了,裕王心情一松,對眼前這位新上任的老師大有好感,高興地說:“謝先生關心,嗯,先生和高師一樣,都對本王這般關心,真是本王的福份。”
“這是作臣子應該做的。”張居正的眼内閃過一打厲色,不過還是恭恭敬敬地說。
按正規來說,太子的老師叫太師、太博,可是裕王到現在還沒有封爲太子,雖說全天下的人都把他當成太子,以至在稱呼上有些麻煩,幹脆就以老師相稱。
一視同仁還好說,隻要二碗水端平,張居正的也沒什麽好說的,問題是裕王稱自己爲“先生”,而稱高拱爲“高師”,很明顯,眼前這位裕王一直掂記着他的前一任老師高拱,高拱在裕王府擔任了九年的講師,也和裕王相處了九年,一直愛護他、呵護他,二人關系亦師亦父。
逢年過節,裕王府的第一份禮物,永遠是高府的方向跑。
這份感情,不僅張居正,就是身爲内閣首輔的徐階,也有點忌憚。
張居正心中暗想着:尋常的授課方式,很難打動裕王,也無法撼動高拱在裕王心中的位置,非常事行非常手段,看來自己的那個計劃要多花點心思才行,皇上的身子時好時壞,太醫的意思是醫石無效,估計駕崩的日子不會久了,自己要在新皇登基前,得到他的信任。
頭痛啊。
碰上這麽一号難纏的學生,張居正很是無言,打不得,罵不得,還得處處照顧他的情緒,感情這不是師徒關系,而是老子和兒子的關系,他是老子,自己是兒子。
不對,自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