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進一臉氣憤地說:“大人,小生在長甯街被人偷去錢袋,幾十兩盤纏盡數被盜,在大明京城、天子腳下、光天化日竟出現這等事,簡直就是視律法于無物,請大人爲小生作主。”
什麽天子腳下這些,盡是虛的,皇上隻顧着煉丹,一心追求長生,自家兒子都不怎麽管,哪裏理會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虞進說了一大堆,他隻聽見兩個關鍵詞“長甯街”“幾十兩”。
不錯,齊小魚那小子,這次釣了一條大魚。
一想到一會可以分得一筆贓款,趙老虎心情大好,公式化地安撫道:“此事太可惡了,賊人竟然如此嚣張,這位公子請放心,我們一定替你讨會一個公道。”
說罷,大聲喊道:“來人,給這位公子記錄一下案情。”
虞進不依不饒地說:“大人,什麽時候可以結案,幫小生找回銀子呢?”
“這個....難說,京師人太多,右城兵馬司的責職太重,人手也有不足的地方》4,,隻能說盡快。”趙老虎爲了打發虞進走,假惺惺地說:“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的。”
“那銀子一定能追回嗎?”
“能!”
“這就好”虞進雙手一攤:“指揮大人,勞煩借幾兩先應急一下,到時找回錢袋,一定加倍奉還。”
什麽,借錢?
趙老虎的臉一下子就變了,面色僵硬地:“公子,趙某職低俸薄,也就混個溫飽,哪有什麽閑錢借貸,公子還是找親朋好友周轉一下吧。”
虞進衣着華麗,說話中氣十足,趙老虎一時也摸不清他的底細,雖說心裏有些不耐煩,不過勉強還有笑容。
“唉,要是有親朋戚友在這裏,也就不跟指揮大人張這口了。”虞進一臉苦笑地說。
原來在京城沒一點關系,趙老虎一下子心明似鏡,心裏都有些鄙視起眼前的虞進,這家夥,看起來還長得不錯,沒想到是個草包,三言二語就被自己把底子都掏出來了,秀逗了吧,沒權沒勢竟然還敢在京城大呼小喊。
真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物,無知。
趙老虎面色一沉,冷冷地說:“你死你活,那是你的事,落了案就快滾,再在這裏呱躁,小心告你擾亂本指揮辦公。”
“什麽,滾?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可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就是許大人看到我也是笑臉有加的。”虞進一下子“憤怒”了。
人生如夢也如戲,這叫什麽,實力不夠,演技來湊,虞進都想爲自己的演技點贊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扮豬吃虎,有一種飚戲的感覺。
沒辦法,要是自己有足夠的實力,直接就君臨天下,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哪裏需要爲了一個陪讀書僮的位置,在這裏百般折騰呢?
“哦,公子是有功名的人?失敬失敬,不知公子所說那位許大人,擔任什麽官職?”趙老虎楞了一下,馬上又陪笑着說。
有功名,身份就不一樣,要不是虞進衣着華麗,看起來不像平頭老百姓那樣好對付,趙老虎早就把他轟出去了,現在聽到還有官員罩他,心裏一個激靈,馬上又換上了笑臉。
那變臉的速度,可以和川劇的變臉相媲美。
“本公子是三十八年的秀才,許大人是我們縣的縣老爺,他就非常看重虞某。”虞進一臉正色地說。
秀才?
縣老爺?
“哈哈...哈哈哈...”趙老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差點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真逗,實在是太逗了,這貨以爲這裏是鄉下地方?
在京城,皇親國戚多如狗,舉人進士滿地走,三品以下的官員走路都要夾着尾巴,一個小小的秀才竟想在這裏鬧事?
還縣令大人呢,到了京城,就是一個守門小卒都不把他放在眼内,這個倒黴蛋居然還想拿來恫吓自己,趙老虎都感到樂得不行,敢情這小子不是來報案,而是特地來哄自己開心的。
不僅趙老虎笑,那一衆手下也笑得東倒西歪,一邊笑一邊對虞進指指點點。
“哈哈,秀才?”
“就是,在街頭扔塊磚頭,扔中十個起碼有七個是舉人吧。”
“不縣令呢,那芝麻小官也好意提?”
“這家夥不會特地來逗我們笑的吧?”
右兵馬司内笑成一團,半響,趙老虎這才止住笑,指着虞進說:“來人,把他給我亂棍轟出去。”
這種人,就是落案都懶得給他落了,反正是浪費的時間。
“是,大人。”
很快,虞進在被幾個士兵架起,一直拖到右城兵馬司的門外,用力一抛,“叭”的一聲扔在外面,然後又笑嘻嘻地回去。
尼瑪,這些家夥不會輕一點啊。
這一扔,把虞進摔得七葷八素,半響才爬起來,一邊拍着身上的塵土,一邊在心裏問候趙老虎家裏的全部女性。
戲做足了,是時候去找趙錦這位好同鄉訴一下苦,然後順理成産章地接近,最好是打探有什麽内幕,到時考核時容易過關一些。
機會就在眼前,可以說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這算是的苦肉計吧,也不知有沒有受傷津貼,小人物的悲哀啊,虞進一步高一步低向附近的趙府走去。
虞進沒有留意到,從他進右城兵馬司的那一刻,一直有雙眼睛在盯着他。
是現任錦衣衛指揮使朱希忠。
此刻,喬裝打扮的朱希忠一邊把玩着手裏的茶盞,一邊看着虞進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笑着說:“真是一個機靈的小家夥。”
“沒錯,沒有直接登門造訪,而是故意找一個契機,這樣登門就顯得順理成章,這份心計,已經超乎他的年齡,的确很機敏。“說話的是朱希忠的心腹錢亮,他原是左都督府的人,工作出色、辦事得力被朱希忠提撥,現擔任錦衣衛佥事一職。
趙亮說罷,繼續說道:“大人,你百忙之中抽空看他,是不是太擡舉他了?”
“擡舉?”朱希忠搖搖頭說:“本官是在乎這個難得的機會,景王已赴封地,裕王繼承大統已是闆上釘釘的事,有機會更接近裕王,這絕對是一件好事,再說那些文官向來對我錦衣衛有偏見,正好在他們中間插一根暗樁,何樂而不爲?”
“是,是,還是大人高瞻遠矚,小的佩服。”錢亮讨好地說。
“砰”的一聲輕響,朱希忠輕輕把茶盞放在桌上,淡淡地說:“趙亮”
“小的在”
朱希忠沉聲地說:“安排下去,虞進的資料,列爲錦衣衛的最高機密,讓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封口。”
原本打算,等虞進正式進行裕王府再重用,要是落選就讓他滾蛋,不過看到虞進出色的“演技”,朱希忠突然改變了主意。
就是進不了裕王府,憑他和趙錦的關系,也有機會進入文官集團,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要知道,自太祖廢除宰相、建立内閣以來,皇帝和文官的鬥争越演越烈,在文官中安排一個棋子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遵命。”錢亮什麽也沒有問,恭恭敬敬地應道。
猶豫了一下,錢亮小聲地說:“大人,一個小小的兵馬司副指揮,竟敢打我錦衣衛的人,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
虞進入了錦衣衛的花冊,就是自己人,再說自家大人這麽看重,護短那還是很有必要的。
“走吧”朱希忠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趙錦那老家夥,最是護短,五城兵馬司還受他都察院節制的,這短就讓他來護吧。”
“是,大人。”
錢亮麻利地結算了茶錢,護着喬裝打扮的朱希忠,出了茶館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中,而此時,坐在右城兵馬司輪值的趙老虎正翹着二郎腿,閉着眼睛哼着小曲,渾然不知自己已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