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還是失敗了,看樣子雲峥不參與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什麽好結果,幸好老子做事謹慎,沒有把全家押上去。
格老子的,天知道趙祯的命那麽硬, 癱在床上這麽多年,還吃了那麽多的鉛,這幾年算起來已經吃了一斤多鉛了還不能讓他失去性命,他的命怎麽就這麽硬?難道說他真的有上天保佑?”
胖子崔達等了好一陣子,沒看見老漁夫浮上水面,确定他已經死了之後,這才開始在扁舟上發瘋,胡亂的把船上的東西往外丢。
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崔達随便收拾一下自己散亂的頭發苦笑道:“人生在世不得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難道說老子非要跟着雲老大去海上吃魚?”
一聲悶雷在汴河上炸響,崔達呲着牙花子瞅瞅陰雲密布的天空,小心的來到小船的後面,熟練地搖着船橹把小船駛進了一處蘆葦地,然後破灑了燈油,準備把小船付之一炬。
“少爺現在沒有什麽後手可用了吧?是不是想一個人逃遁?老夫看見緊随我們的那艘船離開了,怎麽,看見老奴活着您不驚訝?”
崔達半點不驚訝的應答道:“福伯,你在蜀中的時候就有水上漂的雅号,對于你沒死這件事我一點都不驚訝。”
渾身濕淋淋的福伯握着一柄短刀站在不遠的地方,看着崔達就像是看見了一隻肥羊。
福伯嘿嘿笑道:“少爺您這幾年算是曆練出來了,遇事不慌的本事, 即便是老爺活着都不如你。”
崔達轉過身來看着福伯笑道:“我爹隻是一個小商人,而我是大宋最厲害的一個巨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是必然的事情。
我隻是好奇, 你腰上綁着十幾錠銀子, 按理說那些錢足夠你逍遙一生了,爲何不從此隐姓埋名遠走他鄉,非要過來找我?”
福伯幹笑一聲道:“老奴隻是想要少爺懷裏的交子而已,覺得有那些交子老奴可以多養幾個義女。”
崔達想都不想的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道:“都在這裏了,全是你的,福伯,你是什麽時候背叛我的?”
“半年前,我告訴了一位宦官,是誰要毒死皇帝,不過少爺您不必驚慌,我沒說您的名字,隻說了一個熬粥人,結果您今天早上就聽說淑妃娘娘也賓天了。”
崔達咽了一口口水,艱澀的道:“爲何不直接說我?”
福伯得意的擺擺手道:“出賣了您我隻能得到一點點賞銀,或者連一點點賞銀都得不到,如果把您控制在手裏,隻要您不斷地在交子上蓋印,老奴就能源源不斷的得到銀子。”
崔達搖搖頭道:“你的計劃很好,真的不錯,算準了淑妃甯願死也不會出賣我這個對他兒子來說有大用處的人,所以你隻需要逼死淑妃,就能把我逼到絕路上來爲你所用。
好計劃啊,隻有一個缺點,太貪心了,生意人之拿走屬于自己看得見摸得着的利益,那些遙遠的,不可測度的利益,不該伸手,我這一次就犯了這個錯誤,沒想到你也重蹈覆轍了。”
福伯那張原本蒼老的面頰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咬着牙道:“什麽叫做貪婪?你父親當年和我一起合夥做生意,說好了我幫他十年,等他生意成了之後,他就會幫我開一家鋪子。
十年,十年間我和你父親走南闖北,最後終于在成都站穩了腳跟,你父親卻說現在不是幫我開店鋪的時候,他需要我再幫他十年,結果直到他死我的店鋪都沒有影子。
他死之後,我隻能看着你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即便是塞外,絕域也有商隊抵達,你的生意做的如此之大,你崔家的兒郎披金挂銀,住豪宅湧美妾,錦衣玉食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們享受的所有東西都應該有我的一半。
老夫現在來拿,有何不妥?”
崔達苦笑道:“我爹是得急病去世的,沒來的及說你的事情,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
福伯凄然的搖頭道:“那個時候你的生意做的如日中天,外面有雲峥這樣的人爲你的後援,老夫如果張嘴讨要自己的那份錢,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你暗地裏弄死,老夫即便是告上官府,成都府的官員上上下下都和你稱兄道弟,老夫有那個門路嗎?”
崔達點點頭道:“确實,你如果要的不多,我會給你,如果你想要我一半家産,我确實會毫不猶豫的弄死你。”
福伯笑道:“現在沒有這種憂慮了,老夫現在要我該得的那一半。”
崔達繼續搖頭道:“不行,我還是會弄死你,不管是誰想要我一半的家産我都會弄死他。”
“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在這種境遇之下有本事弄死老夫嗎?”
崔達忽然笑了起來,指着福伯道:“你跟了我這麽些年,我真的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嗎?
如果沒有獨自面對你的本事,你以爲我會讓那艘船上的死士離開嗎?老子十五歲加入少年軍,這些年那一次不是遊走的刀尖上?你真的以爲老子沒有兩手保命的本事嗎?”
崔達說着話就舉起了一個帶着一根管子的鐵疙瘩,鐵疙瘩上嗤嗤的冒着青煙。
福伯笑道:“你加入少年軍一日都未曾操練過……”
“噗”的一聲響,鐵疙瘩的管子裏突然冒出大蓬的火光,一股濃煙升起,崔達咳嗽着用袖子扇開了濃煙,他的胖臉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福伯爛糟糟的身子破布一樣的倒在地上,整個胸口和頭部都在往外冒血,兩隻眼珠子沒了,隻剩下兩隻流着黑水的窟窿……
崔達揉揉自己被震的發麻的右手,反手就把手裏的鐵疙瘩丢進了汴水,嘴裏絮絮叨叨的:“什麽破玩意,還不如手弩好用,殺個人還要和他廢話半天,還說什麽手炮是天上地下最厲害的單兵武器。”
埋怨完畢的崔達把自己丢出去的東西全部收回來,确認自己沒有什麽遺漏,這才把福伯的屍體拖到船上,看看陰郁的天空,一把火點燃了這艘扁舟,然後分開蘆葦,艱難的向河岸走去……
“霆兒,不能再吃了,你母親在家裏大概都等急了。”
“二娘,您吃的比我還多,現在想起我娘的厲害了?”
雲霆非常不滿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随便指指一笸籮剛出爐的肉餅,讓店家趕緊趁熱送家裏去,自己抹抹嘴巴,這才被葛秋煙拖着從肉餅鋪子裏走出來,天知道堂堂侯爺家的衙内,偏偏就喜歡吃什麽肉餅。
往日最喜歡穿豔色衣服的陸輕盈如今一身玄色,頭發非常老實的绾起來,除了一枚銀簪子之外頭面上不見首飾,站在挂滿白布的府門口冷冷的瞅着畏畏縮縮的雲霆和葛秋煙兩人。
回到内宅之後,陸輕盈沒有理會拿着肉餅往自己手裏送的雲霆,闆着臉道:“要你們去送太子回宮,順便參加一下皇帝的頭日,誰允許你們跟着趙延年去西水門的?”
葛秋煙小聲的道:“這可不怪我和霆兒,是霆兒的戰馬不安分,主動去找趙延年的戰馬,怎麽勒也勒不住,這才去的。”
陸輕盈皺了一下眉毛,這些事情她不懂,知道惹事的一定是雲霆,回頭瞅着自己兒子孝順的把肉餅往自己嘴上遞,也就不好責備他們了。
放下手上的肉餅歎息一聲道:“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們要謹守門戶,關起門來過自家的日子,隻要别人不找咱們家的錯處,我就阿彌陀佛了。”
葛秋煙道:“這是皇帝死了,關我門家何事?又不是我們把皇帝弄死的。”
陸輕盈重重的在葛秋煙背上擂了一下怒道:“在孩子面前瞎說什麽,要是被孩子當笑話說出去,如何了得?”
雲霆撇着嘴道:“娘,我是傻子嗎?”
陸輕盈在雲霆的腦門上點一下道:“我兒不是傻子,是呆子!”
“我爲什麽是呆子?”
“不是呆子人家爲什麽能用一個涼了的肉餅換走你的玉佩?”
這事就不能說,對于雲霆來說五歲的時候遭遇騙子對他來說是一生的痛楚,而這個騙子竟然還是當今皇帝陛下。
每次太子到雲家的時候他之所以會發飙嗎,主要原因就是太子拿肉餅騙他玉佩的舊事,别人總是拿這件事來質疑他的智商。
瞅着大怒離去的兒子,陸輕盈苦笑一聲道:“和皇家的糾葛還是少一些的好。
這些年來,夫君總是不讓我們太接近淑妃,想不到今日應驗了,淑妃到底丢了自己的性命。”
葛秋煙警惕的四處瞅瞅,然後湊近陸輕盈的耳邊道:“姐姐您不知道啊,妾身送太子進皇宮的時候,淑妃還好端端的站在大慶殿的外面,可是陛下召她進宮,結果,才一炷香的功夫,就傳出淑妃決意殉葬的說法,等陛下召文武大臣進殿的時候,淑妃和陛下都已經快不成了。”
陸輕盈斬釘截鐵的道:“給陛下下毒的一定是淑妃,這件事無論如何崔達逃不掉幹系。
夫君給我來的密信上說崔達可能就在京城,要我們哪怕是見到了也要裝作不認識。”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