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再大的事情在國家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句話聽起來非常的正确,每一個人都應該照顧大多數人的意見,而不是孤獨一人爲所欲爲,這樣的法則是從原始社會就已經存在了。
當尼安德特人想要避開智人捕殺的時候,往往會派出一個尼安德特人去引開那些準備吃掉他們的智人, 而這個尼安德特人絕對不會有什麽怨言,隻會竭力去完成這個任務,直到自己被智人捉住活活的吃掉,或許在他臨死之前都會非常開心,因爲他的族群再一次避開了智人的絞殺。
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有自我犧牲的人越來越少, 當初随便抓一個出來都可以爲了種族犧牲的人,如今稀少到需要在他們的身上冠以聖人的稱号才能表達我們的敬意。
通過《竹書紀年》雲峥知道古代的權力并非是通過禅讓來完成接替的,權力這東西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是血淋淋的, 從來都未曾聖潔過。
隻要看看獅子和其它野獸是怎麽争奪交配權的,就會知曉權力到底是怎麽回事,每個人都想多吃一口東西,好讓自己變得比别人更加的強壯,每一個人都想獲得次數盡可能多的交配權來延續自己的基因。
這是一種本能,人類最偉大的創意就是利用道德和知識來約束人内心的這種嗜血的本性。
結果呢?效果并不好,這就像是用屁股把火山口堵住,然後産生更大的壓力,當道德這個大屁股再也壓制不住火山噴發的**的時候,大屁股就會被崩飛,也就出現了人們所說的道德淪喪時期。
這個時期往往會有軍閥混戰,也會有大規模的災難降臨, 和平時期抗抗就過去的小災難,因爲災難的緣故,抵抗能力變得很小,小災難就會變成大災難,造成非常和怕的後果。
于是人們就會說道德淪喪的結果就是天地會發生劇變, 沒有道德, 上天就會懲罰所有的人類。
這本身就是一句吓唬人的話,随着人們好像變得越來越聰明,這樣吓唬人的話也就變得蒼白了,當所有人都認識到道德和災難其實無關的時候,改朝換代也就不可避免的降臨了。
在雲峥和王安石兩人充當哲人的時候,陳琳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他發現找一個人把雲峥的那封信送去遼國是一個非常艱難的事情。
走遍的營寨他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夠把信送過去,同時還能活着的人回來,經過數次血戰之後,陳琳如今舍不得将自己的部下白白的派去送死,誰都知道如果将大帥這封情真意切處處爲遼人考慮的信箋送到遼皇的手上,連一丁點活着回來的可能性都沒有。
如今那個差點衆叛親離的皇帝陛下暴躁的就像是一頭發情的公牛,任何一點小小的刺激都會讓他徹底的爆發。
奚谷潵人的人頭就被王安石收在營帳裏,那個固執而驕傲的老人帶着三千餘婦孺還沒有回到中京,就被狂怒的耶律洪基下令剁下了人頭,還專門派人送來了雲峥營中,還說什麽,宋國奸細死有餘辜!
雲峥不敢想象那三千多婦人被貶斥成營妓之後會有什麽下場,也想不出那些不到十歲的孩子被弄成娈童之後人生會有什麽改變,這一切都與他無關,是奚谷潵人看錯了他的皇帝,于是就把所有他想要救援的婦孺全部送進了十八層地獄。
奚谷潵人的人頭雲峥看見了,雖然被香料和鹽巴腌制過,雲峥他們還是能從那張臉上看到奚谷潵人臨死前是何等的憤怒和絕望!
王安石覺得奚谷潵人的人頭非常的有教育意義,所以他就重新找了軍中的高手匠人,用上好的蜂蠟将奚谷潵人的腦袋封存了起來,而且還弄得栩栩如生。
開始王安石問雲峥要匠人的時候雲峥還說那些匠人都是李常弄來的,這一次李常去了唐縣,軍中一定沒有這麽變态的家夥。
誰料想,王安石不到一盞茶的時分就弄來了四位專精的高手匠人,讓雲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從王安石鄙視的眼神中,雲峥知道自己想要洗清蠟人狂魔這個名聲,恐怕沒有什麽可能了。
奚谷潵人好心辦了壞事,他以爲自己人就一定比敵人善良和寬容,他以爲回到自己人身邊就一定會獲得更多的溫暖,他這個迂腐的老夫子唯一不明白,權力傾軋之下,野獸都比人有溫情。
老家夥臨死前的心态雲峥不想去想,也不願意去想,自己和王安石,蘇洵,哪怕是陳琳都知曉他回去之後将要面對什麽,老家夥卻抱着一顆赤子之心回去了,他以爲自己四不要緊,以爲自己的生命能夠平息皇帝的怒火,結果,不太好。
赤子之心最要不得的地方就在于他将所有人都想的過于善良,都從自己的心去衡量别人的心,這樣得出的結論往往都會有非常大的偏差。
奚谷潵人自己不知道的是,當蕭打虎死去的同時,他就該迅速的自殺,自殺的越是痛快,皇帝對自己的成見就越少,而不是去宋營搖尾乞憐帶着一大群毫無用處的婦孺回來。
三十萬大軍都煙消雲散了,你爲何能夠苟活?這恐怕才是耶律洪基心頭真正的寫照。
文彥博不得不承認,當他和雲峥,王安石,蘇洵,陳琳一起圍着火盆吃火鍋的時候,确實是一種諾大的享受。
尤其是當雲峥拿出一種晶瑩的絲狀物扔進火鍋的時候,氣氛就更加的熱烈了,人人都伸長了筷子去撈這東西,這東西不僅僅是綠瑩瑩的好看,吃到嘴裏也極爲美味。
“這是拙荊用綠豆弄出來的好東西,叫做粉絲,這時候拿出來煮食最是去燥去火,這兩天大家的肝火都旺盛,弄點出來降降。”
文彥博吃了一碗這東西之後擦擦嘴笑道:“都說脍不厭細,食不厭精,雖然老夫清楚這東西一定是出自你手,不過你這麽說,還是要誇贊一聲,尊夫人有這樣的手藝,确實難得。”
雲峥笑道:“其實這裏面有個典故,我這人最是好吃,而且是什麽都敢吃,什麽東西稀少我就越是喜歡,所以在家裏的時候,我大半的時間其實都是耗在廚房的,家裏的小兒女也喜歡,于是就多出來很多新鮮東西。
拙荊擔心傳出去對我的名聲不利,說什麽一位大将軍整天在嘴上抓撓,天下人怎麽放心把數十萬子弟兵交到我手上。
我覺得這話有道理,所以從哪以後,隻要我弄出來的東西,都成了我老婆弄出來的。”
文彥博啞然失笑道:“尊夫人也算是一代奇女子,京中一番話把我輩罵的丢盔棄甲,隻說全大宋就你一個人是男兒,别人都是鹌鹑!”
王安石皺眉道:“雲夫人發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軍報捷乃是何等樣的大事,遼人三十萬大軍煙消雲散,舉國慶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樣的煌煌大典,陛下重病不能主持大典,那麽太子殿下,龐相,韓相,你這位文寬夫這位使相去主持也是使得的,緣何派一位内侍官去主持,這對大軍絕對是一種恥辱。”
陳琳擡起頭瞅着王安石道:“内侍監這是自取其辱,不但違背了祖訓,也把自己放到了火上烤,陸大春身爲内侍監頭領,這件事實在是有些拎不清,待老夫回去之後再處置與他。”
雲峥幽幽的瞅着文彥博道:“我反倒不是很在乎這種事,這麽些年,除了第一次平滅侬智高之後,陛下親自主持了儀式之外,其他的那一次不是悄無聲息的,寬夫兄,這一次回去之後,我的賞賜就算了,燕王這個爵位我是要定了,其餘的不要無所謂,但是這次出征的将士你們萬萬不可慢待了,一個國家如果涼了勇士之心,恐怕就再也沒有勇士願意替國朝出力了,這可是一個大問題。”
文彥博點頭道:“隻要現在的雲侯,将來的燕王殿下能夠和大軍分離,文彥博保證,迎接将士凱旋的将是一個盛大的不能再盛大的儀式。”
雲峥點點頭道:“如此,一言爲定,我盡量讓這些跟随我北征的将士能夠全須全影的回到東京享受他們的無上榮光。”
文彥博詫異的看着雲峥道:“大軍回京了,你去哪裏?”
雲峥沒好氣的把筷子一丢道:“我還能去哪?當了一個燕王,大陸上還有我的立錐之地嗎?我謀算了一輩子,謀算到現在如果給自己謀算不出一個安全的去處,豈不是虧大了?”
“真的要出海?”
“不泛舟出海,回到東京你文彥博家的狗都敢來我門前撒尿,某家強硬了一輩子,那個時候再低頭其實某家的爲人。
自當去海上憑三尺劍斬破海浪,在陸地上雲某能擒虎,去了大海,雲某一樣會斬蛟龍!”
文彥博大笑道:“事了拂衣去,這才是你雲長生的做派,大氣啊!”
雲峥鄙夷的瞅着文彥博道:“你心中此刻恐怕樂翻了吧?沒必要掩飾,小舌頭都露出來了。”
文彥博瞅着雲峥道:“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一點,老夫親自爲你牽馬綴蹬不遠千裏送你出海!”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