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歎口氣道:“侯爺,咱家的生意如今非常的難做,官家把我們的信譽全部都給毀掉了,那個天殺的王安石,臨死都要拿我們來墊背, 商業上的那點秘密被他張榜公告的幹幹淨淨。
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他還針對我們掌握的這些獨門貨物專門制定了所謂的官府價格,他們做不了,就把價格徹底的壓制了下來,您也看到了,剛才那個婦人買的那些蘇合香以前至少需要五百文, 被官家張榜公告之後就剩三十文了。”
雲峥笑眯眯的道:“很好啊, 東京城的所有貨物價格都給打下來了,那麽距離貨物緊缺也就不遠了, 雲家的鋪子把這些貨物買完之後就關門歇業吧,正好你們的家眷已經去了登州,你們把鋪子收拾一下,也去登州吧,海外的桃花島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
另外,趁着東京如今貨物價格低廉,能買多少物資就買多少物資,去了海外用得着。”
掌櫃的笑道:“咱家留在東京的鋪子也剩下不多的幾個了,老奴這就去把侯爺的話傳給别的掌櫃,侯爺,您說咱們家真的能在海上立住腳根?”
雲峥笑道:“如果有顧慮就不必去,家裏留在大陸上的人也有很多, 沿海的商号也需要你們去照看,沒必要非的要去島上。
我去島上就是爲了求一個清靜,你們不要把去不去海島和忠不忠于雲家聯系起來,我其實是不贊成大家夥都跑海島上生活的。”
一番話把掌櫃的說的鼻子酸酸的, 這段時間随着雲家開始正式向海上發展之後,在雲家的體系中就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其中的一種人認爲不随着雲家一起去海島就等于背叛,另一種認爲,雲家即便是去了海上,也離不開和陸地的聯系,沒必要把所有的人都弄到海上去。
因爲大部分人都是出自軍隊的緣故,第一種聲音的人占據了大多數,像香料店掌櫃這種故土難離的人的日子就非常難過了。
雲峥又笑着道:“其實店鋪現在的樣子其實挺好的,暴利時代結束了,所有的人都開始老老實實的賺錢,至少在暫時是平等的,其實平等這個東西就是我要在海島上要給你們的最大禮物。
好了,不說這些話了,你趕緊去收購貨物吧,好大一家人将來的日常所需還需要你們供應呢。”
安慰了掌櫃的之後,雲峥又上了馬車,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着馬車好好的把東京城又看了一遍。
城外正在休整護龍河,城牆也在加蓋馬面,戰争的氣氛非常的濃厚,隻要是東京人都知道“八荒争湊,萬國鹹通”這八個字,開封城就是因爲具有當時長安、洛陽無可比拟的交通優勢才成爲大宋國都的,但是,開封地處中原,無山川可恃,此“所謂八面受敵,乃自古一戰場耳”。
爲了避免“石晉無備,契丹一舉直陷京師的曆史悲劇重演,對東京城防體系的構築可謂處心積慮。自太宗起就大力營建東京城池并完善城防設施,以充作人造屏障。宋東京城的外城、内城、皇城三重相環并繞以内外城濠,将東京堅固、嚴密地保護起來。
大戰将起,不求傷敵,先求自保的理念在東京城非常的受歡迎,因此東京城今年迎來了最大一輪的城牆整修。
傳說修建東京城城牆的土取自虎牢關,那裏的土堅如鐵石,即便是受到石炮的轟擊,也不過會微微下凹而已。
雲峥并不關心東京城的城防,雖然東京城的城防如今主要是爲了防禦火藥彈的襲擊而進行的一種修整,他也不關心,他不認爲自己以後還會和這座雄偉的城池有什麽糾葛。
路過宣武門的時候他停下馬車走進路邊的一家小店裏吃了一碗馄饨,路過躍馬橋的時候又用了一碗涼粉。
雲家的農莊就在黃河邊上,九月的農田裏除了糜子之外,已經沒有多少糧食長在地裏了,靠近農莊的邊上還長了很多的的青菜,蘿蔔,這些東西馬上就會被農夫們挖出來,然後曬成幹菜,整個冬天就指望它們來下飯呢。
因爲王安石來過雲家農莊,所以這裏也是重災區,原本河灘裏也有好幾百畝地,如今全部被官家沒收了,滿河灘都給種上了樹木,其中以柳樹最多。
沒心思看黃河,這條河帶給東京城的隻有噩夢。
陸輕盈就在莊子裏盤賬,這時秋收之後必須要進行的家務,其實以陸輕盈三品诰命的身份,根本就不用來幹這些事情,她之所以回來這裏,唯一的原因就是這個農莊是雲峥官田的所在地。
一個諾大的農莊一年的産出還比不上一間城裏的鋪子,農莊對雲家來說其實就是一個賠錢的存在,莊子裏養了五百多退役的傷殘軍人,每年收割的糧食甚至供不起他們以及家眷的吃喝,還需要家裏不斷地向農莊提供救濟。
其實每一個勳貴家裏都有一個這樣的賠錢存在,如果一個豪奢的家庭開始敗落的時候,不論農莊是否賺錢,他永遠都是最後一個被處理掉的地方。
當一個勳貴開始出售農莊的時候,就說明這個勳貴之家已經喪失了東山再起的可能性。
錢沒了可以再賺,最後的一點人沒了,這個家族也就徹底的完蛋了,從無例外。
在雲家的計劃中,東京城也是需要徹底退出的,因此這一塊官田需要重新和商量換個地方,在雲峥看來,南邊的杭州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莊子裏的人其實已經走了很多,不論是星盤的人還是專門放在這裏的信鴿基站,都已經随着雲二去了登州,在登州上船之後,就會去最近的野驢上,然後開啓雲氏征服大海的第一步。
雲峥在路邊上等了很久,才看見陸輕盈的馬車從農莊裏走出來,夫妻二人見面,相視無言。
沒了坐車的心思,雲峥就牽着陸輕盈的手沿着河邊漫步,隻要走過這個巨大的回水彎,就能看到東京城的西門,雲家的農莊位置,距離東京城非常的近,坐馬車半個時辰就到了,不像王安石家的官田,給人感覺好像已經快到天邊了。
“十月初五,登壇拜将,這是龐籍給我的最後期限。”
“妾身知道了,家裏就交給妾身,您隻管全力去對付遼國就好。”
“沒有那麽簡單,西北的局面也非常的糟糕,沒藏訛龐似乎要自己稱王了,郎坦一個人是沒有辦法應對河曲一帶的複雜局面的。
而我當年在蘭州埋下的釘子,似乎并不尖銳,五年時間太長了,會發生很多預料之外的事情。
當年最錯誤的決定就是讓一男一女去做這件事,時間長了之後,這對男女就會生出好幾個小男女出來,你也知道,隻要出現了這種狀況,事情也就失去了控制。”
陸輕盈挽着雲峥的臂膀笑道:“您現在其實不是很在乎這些是嗎?”
“是的,隻是今天好像有些傷感,原本我以爲自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還是有非常多的不舍。
剛才,我站在農莊的外面等你出來,看着田野沒來由的一陣陣心痛,這樣肥沃的土地我們就要抛棄了,我還記得你第一次看到農莊時的欣喜,還對我說:這是可以傳承子孫的風水寶地啊。
這些年你對這裏付出了無數的心血,現在要抛棄了,我多少有些怕見你,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陸輕盈仰着臉笑道:“您從未讓妾身失望過,當然,除了那個該死的隗明!”
雲峥拿手按按陸輕盈小巧的鼻子,就揮手叫過馬車,兩人一起上了馬車,天邊的晚霞已經出現了,再不回城,今晚就進不去了,修整城牆的時候,無論是誰夜晚都不得闖關,這是厲禁!
雲府也比往日空了很多,隻剩下老廖在門口迎接家主,家裏的仆役也隻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個,雲二帶着大批的護衛已經提前離開了東京去了登州,皇帝同意将雲家的官田置換到南方去,爲此,雲家的官田等級和規模掉了兩個等級。
雲峥相信,這已經是皇恩浩蕩了,别的将軍如果膽敢在上陣之前提出這個建議,等待他的将會是大宋朝廷對他的最嚴厲的懲罰。
韓琦奏表說——此風不可長!
葛秋煙進來幫雲峥和主母換掉身上的衣衫,端來清水讓他們淨面之後低聲道:“從今天起,妾身就陪夫君和姐姐一起住在這裏。”
陸輕盈歎息一聲點點頭道:“孩子們也進來,這間屋子是咱家最安全的所在。”
雲峥對兩個小心過度的女人無話可說,見她們已經開始安排自己走後的事宜,也不多說話,見孩子們哈欠連天的走進來,就把他們一個個的都安排在床上。
好在這張床足夠大,睡了四個孩子之後還足夠睡兩個大人的,不論葛秋煙如何反對,依舊被雲峥給推到床上去睡了。
今天在外面轉悠了一整天也沒有刺客登門,這不是什麽好事情,隻能說明在皇家侍衛暗中保護下,那些刺客又重新安排了刺殺方略。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