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的時間裏,陸輕盈已經對那八個宮女有了安排,有的在小溪邊上洗衣,有的提着籃子在草地上找新鮮的野菜,有的在幫着臘肉做飯, 當然還有一個正在給閉目養神的葛秋煙捶腿。
雲峥把正在揪自己頭發的兒子從脖子上取下來放在陸輕盈的懷裏道:“可惜了。”
“可惜了?”陸輕盈似笑非笑的瞅着丈夫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您覺得怎麽用這些宮女才不可惜?”
雲峥吧嗒一下嘴巴道:“我說的是天牢這塊地方,不是什麽宮女不宮女的。”
“果真?”
“自然!”
“閑着也是閑着,您就給妾身說說天牢怎麽個可惜法,說不出來,今晚獨自睡書房好了。”
“我很喜歡在大熱天獨自睡書房,你的懲罰其實對我來說就是一種享受,但是, 爲了不傷你的自尊,我決定還是給你說說爲什麽天牢這地方可惜了。”
“妾身聽着呢。”陸輕盈咬着牙道。
“東京城方圓近百裏, 乃是天下間少有的巨城,地勢東高西低在開封府一帶算是難得的寶地,六條河水穿城而過,算得上是玉帶圍腰,知道不,就因爲有了這六條河,東京城才有了現在的繁華,不至于成爲一座死城,臭城。
早先的先民們選擇修建城池的時候大多數會選擇在飲水容易并且易守難攻的地方,但是到了最後,因爲某些事情,他們不得不抛棄自己親手修建的城池另外找地方重新修建。”
雲峥偷偷的瞟了一眼老婆, 發現自己的這一番話果然引起了好學的老婆的興趣,就故意住嘴不再說了。
“爲了掩飾自己的色心,能說出這麽大的一篇故事來,也怪不容易的, 接着說, 别浪費了你的心思。”
雲峥撇撇嘴道:“這個原因很普通,早先建立的城池說到底最後被他們自己制造的垃圾給淹沒了,水臭的喝不成,城市周邊全是人造的地雷,哈哈,你覺得如何?”
陸輕盈幹嘔一聲,恨恨的在雲峥肩膀上捶兩下就跑去找葛秋煙去了,昨天兩人打算合作繡一幅八駿圖,葛秋煙到現在都不起針。
“我還沒說爲什麽會可惜這座天牢呢!”
“滾!”陸輕盈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老婆走了雲峥擔憂的看着閨女,如今自己的閨女和兒子有往野人退化的傾向,姐弟二人摘了一片子草葉子就往嘴裏塞,嚼着嚼着還歡快的打幾個激靈,模樣非常的奇怪。
走近了之後才發現雲落落和雲霆正在地上摘一種叫做酸溜溜的植物,難怪一邊吃一邊打激靈,都是被酸的。
雲峥自然也跟着吃了一口,這種葉脈肥厚的綠色葉子,隻要吃到嘴裏确實能給人帶來一陣極度酸爽的感覺。
壞處就是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父子三人隻能看着别人吃排骨,他們三個不斷地流口水,不是因爲饞,而是牙齒已經難受到了極點。
所謂的天牢,最重要的一個标志就是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可是天亮的時候雲峥就看到雲二拖着很多東西走進了天牢。他的身後跟着懷抱孩子的秦國,夫妻二人就像是回娘家一般的悠閑自得。
瞅了一眼雲二,雲大抱過秦國懷裏的雲心,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子,見孩子一如既往的肥胖可愛,這才交還給他的母親。
“你怎麽進來的?”
“老廖問過守衛了,結果守衛說沒聽說不許人進翠微谷,然後我就進來了。”
“那是新換的守衛,以前的守衛可不是這麽說的,不管了,聽說你前天殺了很多的西夏人,還把沒藏訛龐的女婿給活活拖死了?”
面對雲大連珠炮一般的诘問,雲二慢條斯理的道:“那家夥的腦子被人家忽悠瘸了,打着爲父報仇的念頭準備闖進咱家炫耀一下武力,結果自然不會太好,本來打算讓皮匠剝掉他的人皮,然後澆注成蠟人的,誰知道李常竟然被發配了,這家夥被弄到河東去當晉州知府了,因此隻好把他挂在門前示衆。”
雲峥點點頭道:“你這段時間處在風頭浪尖上,西夏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明面上他們占不到便宜,但是暗地裏的手段一定會有,我覺得你和秦國一起住到翠微山上來比較合适。”
雲二笑道:“大哥,我來就是打算把秦國和心兒放在這裏,至于我自己當然要回家去住,雲家要是沒了主心骨,會讓别人笑話的。”
雲峥笑道:“少犯傻了,隻要我們兄弟都活着,雲家就有數不盡的面子,如果人都沒了,要面子幹什麽,你這樣說,就是還不成熟的表現,雲家難道就是依靠面子活着的家族?
你能走進翠微山,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皇帝準備保護你了,雲家有時候不能表現的太強勢,總要給皇帝一個表現的機會才成。”
“笑林帶着妻兒搬進咱家去了……”
聽雲二這樣說,雲峥考慮了一下道:“暗殺是一定會有的,從你踏出這座山谷開始暗殺說不定就已經開始了,既然西夏人硬是忍下來了這口氣,依舊在不溫不火的和朝廷談判,就說明人家下定了決心要在暗中處理這件事情了。
既然笑林回來了,你要是願意就回去吧,隻是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軟甲穿在身上沒有?”
雲二笑嘻嘻的撩起自己的外袍,底下果然有一層黑色的軟甲,這小子又把軟甲撩起來,底下還有一層犀牛皮制作的皮甲,有了這兩道防禦,隻要不被八牛弩正面射中,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雲二的安全既然有了保證雲峥也就不再羅嗦了,從懷裏掏出三封信遞給雲二道:“一封給李常,晉州這個位置是我堅持了很久才給他弄到的位置,否則,按照王安石的想法,他可能要走一遭崖州,他就是人家吓唬猴子的那隻雞。
用這樣的法子來表明自己的立場未免太慘烈了一些,如今王安石的變法,在朝堂上的接受度很高,因爲今年的夏稅比起前年多了足足兩成,我們且不說這些都是民脂民膏的話,至少在斂财這一條上,皇帝對王安石非常的滿意,現在誰和王安石作對,誰死,你記得不要和王雱那個家夥再起什麽矛盾,現在平安就是福啊。”
雲二找到大哥給李常的那封信,裝進了右面的袖子,瞅着一封白色的上面沒有擡頭,沒有地址的信封道:“這封信給誰啊?”
“路過春坊橋的時候丢水裏。”
雲二瞅瞅大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第三封信是給沒藏訛龐的,在交給遼國使節之前,先請龐籍看看這封信的内容,如果你能進入韓琦家的話,也給他看看,一個大将軍私下裏和敵國的國相通信,沒有一個見證可不成……”
就在雲家兄弟談話的時候,大宋皇帝幽幽的從夢中醒來,他再一次夢到了自己在太行山太平頂下縱馬狂奔的情景。
在自己的身後是鋪天蓋地般的軍隊,每一個将士都如同熊罴一樣強壯,睜開眼睛之後,自己看到的依舊是那方奇怪的屋頂,今天,屋頂上懸挂着兩朵潔白的荷花,荷花的管徑中,還不時地有清水流出來,這該是兒子的一片心意才對。
鄒同瞅着太子趙旭道:“陛下說荷花很香,不過陛下不贊同你每日裏去爲這些事情浪費心神,隻要你能每日有所寸進,比擺弄着花花草草讓陛下開心。”
“父皇,又到了學習軍陣的時候了,孩兒是否能去翠微谷向雲帥求教?”趙旭走到父親床頭,握住父親的手問道。
看到趙旭眼中的渴盼之意,一絲憐愛浮上趙祯的心頭,有陳琳幫自己看着兒子,他如何會不知道趙旭真正想要去見的人是誰。
不知爲何,趙祯眨巴了兩下眼睛。
趙旭高興地道:“父皇您答應了,太好了,您真是孩兒的好父皇。”說着話,捧起趙祯滿是青筋的手親吻了一下,然後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鄒同擔憂的瞅着趙旭的背影對皇帝道:“陛下,後族不宜太強!”
趙祯瞅着鄒同眨巴幾下眼睛,鄒同翻閱了本子,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之後奇怪的道:“您說雲峥不會同意自己的長女成爲太子妃?這太沒道理了。”
陳琳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随聲道:“曹氏當年進宮的時候,也不過是是一介側妃,如果不是因爲郭氏驕橫跋扈,曹氏斷然成不了皇後,早些年的時候曹氏一向表現的賢良淑德,可是随着朝政的變動,将門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又一次變得活躍起來了。
就在昨日,曹氏在翠微谷主動和雲峥講和了,能讓曹氏主動壓下滔天的血仇,可見皇後的圖謀不小。”
鄒同奇道:“這和我剛才說的太子何幹?”
陳琳皺眉道:“将門出虎子乃是必然,尤其是雲峥這種吊睛白額猛虎,更是如此,太子如要娶親,無論如何雲家女子不在考慮之列。”
“賊的兒子隻能是賊?”
鄒同瞅瞅皇帝的臉色,不由自主的問出了這句話。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