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峥大清早的進了皇宮,回家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他和皇帝奏對的時間并不長,中間皇帝需要休息的時間倒是很長,再加上皇帝的意思還需要鄒同翻譯, 所以君臣之間真正的對話就壓縮到了一個很小的區間裏。
中午的時候在皇宮用了飯,皇後禮節性的出現了一次,但是态度非常的冷淡,也是,雲峥從來沒有給過她方便,甚至很多回就是雲峥破壞了她的計劃,尤其是信王,如今還握在雲峥手裏,這讓皇後非常的忌憚, 總覺得雲峥又圖謀不軌的心思。
皇後出來了淑妃就不好再出來,她和雲二之間沒有什麽忌諱,不代表她能肆無忌憚的跑出來見雲峥,盡管她非常的想見見這個經常出現在她夢裏的人兒,礙于皇室的尊嚴,她隻是派了趙旭來陪雲峥共進午餐。
雲峥看起來斯文,可是他吃飯的樣子非常的吓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在軍中吃飯不這樣很可能會餓肚子。
本來在軍中大将軍的飯食是特供的,可是這一條到了雲峥這裏就行不通了,他一點都不喜歡和那些軍卒們一個鍋裏吃飯,可是不這樣做很難和軍卒打成一片, 一個将軍在軍營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适時的表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一整隻肥雞吃了下去,雲峥意猶未盡的從趙旭的盤子裏撈了一根雞腿吃完,這才算是滿意,不知爲何, 趙旭一點都不生氣, 小手上包着紗布,笑嘻嘻的瞅着雲峥據案大嚼。
雲峥當然知道趙旭爲什麽會這麽高興,因爲他的老師龐籍一定會告訴他嗎,隻有心如赤子,坦坦蕩蕩的人才能在這種環境下做到随心所欲,雲峥很想告訴這小子,自己這種臉皮奇厚的人絕對不在此列,是一個不能拿來當做證據的個例。
不過看到這孩子一臉欣賞的瞅着自己吃完一整隻雞,想想還是算了,一些錯誤是美麗的,沒必要告訴這孩子世界有多麽的黑暗。
下午趙祯睡醒之後,奏對在繼續,隻不過多了一個司馬君實,他老老實實的坐在一張桌案後面記錄皇帝和雲峥的對話。
因爲有了司馬君實的存在,雲峥對軍事之外的話一言不發,不論皇帝多麽希望從雲峥嘴裏聽到他對朝廷變法的看法,雲峥總是巧妙地岔開話題,重新把話題定位在軍事上。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是雲峥現在必須要堅守的陣地,一個将軍不說軍事,總是對朝廷的政策指指點點的,那是在給自己找麻煩,麻煩纏身的雲峥不想給自己身上再增加任何的麻煩。
不小心瞅見了藍藍那雙幽怨的眼神,這種眼神在隗明身上見識過了,雲峥不想招惹這個孤獨的女人。
皇後的眼神也能吃人,不過她的眼神和藍藍不一樣,皇後是真的想把自己生吞活剝。
最讓雲峥意外的是皇帝本人,他雖然躺在床上手腳不能動彈,雲峥依舊認爲這天底下論到破壞狂,非皇帝本人莫屬。
儒釋道三家合流對漢族整個種族來說是有好處的,不但魯清源這麽認爲,雲峥自己也是這麽認爲的,但是皇帝卻像着了魔一樣的準備從根子上破壞掉這件事。
他問雲峥,當初鑄造這麽多的金翅鳥打算怎麽坑和尚,雲峥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皇帝。
趙祯立刻下旨,準備在東京舉辦一場辯經盛會,挑選出天下最優秀的和尚,準備辦一場法會,爲大宋祈福,也爲陣亡的将士祈福。
他大度的将選拔名額交給了地方官,辯經勝利者将得到一尊金翅鳥,皇家還會在勝利者所在的寺廟裏修建一座高大的浮屠塔,再把金翅鳥安放在浮屠頂上。
“沒聽說皇帝宣布什麽規矩,也就是說沒規矩。”雲峥躺在澡盆裏把腳翹的老高,讓陸輕盈幫自己剪腳趾甲。
陸輕盈手裏拿着剪刀愣了一下道:“那樣的話,豈不是會亂成一鍋粥,大宋如今什麽樣的和尚都有,說出來的道理也一定會五花八門,最後誰來當這個評判人?”
“亂啊,不亂怎麽行,佛門南北兩宗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以前的時候沒事幹和尚們就鬥毆一兩次,現在有這麽大的好處,豬腦子要是打不出來才是怪事情。”
陸輕盈放下剪刀皺眉道:“陛下爲何會如此的熱心此事?一尊金翅鳥可不便宜。”
雲峥笑道:“平衡啊,皇帝的拿手把戲就是平衡遊戲,左面的天平歪了,就在右面放一個砝碼,現如今,佛道昌盛的不像話,南北兩宗都在玩命的招收信徒,蓋寺廟,你知道一個剃度的度牒如今都被那些和尚們炒成什麽價格了,就這,人家依舊趨之若鹜,和尚們破壞了平衡,皇帝這個掌控天平的人能不從他們那裏拿下一枚砝碼嗎?”
“可是金翅鳥有十一尊啊。”
雲峥不耐煩的道,你難道還不允許皇帝每年舉辦一次了?皇帝好不容易從你夫君這裏弄到一個好辦法,隻用一次太浪費了。”
陸輕盈歎口氣道:“總算是把這個麻煩弄出去了,辯經大會的獎品是金翅鳥,就說明陛下完全同意你們在大理的作爲,應該沒有人再在明面上爲難你了吧?”
雲峥抽抽鼻子道:“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太子,太子似乎很喜歡我這個老師,我今天做的很過分,寶劍都抽出來了,把太子那孩子吓尿了,後來好不容易兜回來了,那孩子好像還是很喜歡我。”
陸輕盈笑道:“那說明太子就不是一般的孩子,你身上的煞氣重,你沒發現現在連雲三都不往你身上靠了,太子能經受的住,說明将來一定是一個有爲的君主。”
“屁的有爲君主,那孩子已經被他的皇帝老子給教傻了,評判一個人的标準完全是按照先生教授的方式進行印證的,但凡是聰明點的老油條能把這孩子耍的團團轉。你說說,朝堂上這種老油條少嗎?”
“是不少,反正和我們關系不大,我們早點去海上才是正經。”
夫妻二人正說着話,雲家大小姐雲落落咣當一聲就推門進來了,雲峥趕緊把身子縮進水裏,不愧是夫妻,配合的非常默契,陸輕盈第一時間就揪住雲落落的耳朵提溜着弄到外面去了,很快外面就傳來雲落落喊爹爹救命的聲音。
過了好一陣子,陸輕盈才氣咻咻的回來了,瞅着雲峥抱怨道:“您看看,這孩子還知道一點禮數嗎?您今天不是教育太子了嗎?爲何不好好的管教一下自己的閨女?”
雲峥怒道:“看清楚,我這可是親生的閨女,誰願意拿那一套訓練瘋子的辦法去教授自己的閨女。”
陸輕盈怒道:“你閨女以前多少還知道一點禮儀,自從你回來之後你看看她都幹了些什麽,換上男裝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還不是你寵出來的毛病,倒是霆兒比較乖巧。什麽亂子都不出,如果霆兒也變成落落的樣子,我就和你拼命!”
瞅見陸輕盈的眉毛都豎起來了,雲峥有點心虛的道:“我閨女其實挺好的,你看看,這孩子多活潑,身子骨也健壯,一看就是一個有福的孩子。”
“妾身五歲發蒙,六歲學禮儀,七歲學女誡,八歲開始擺弄女紅,九歲第一曲《平沙落雁》成曲……”
“十歲的時候被妖道批命說是九陽傷官,哈哈,以前的全部白學,哈哈哈,誰要是誰敢說我閨女是一個不好的命,老子一定把他剁碎了喂狗,就這一條,我閨女比你強多了,哈哈……”
“雲長生,我和你拼了……”
因爲在澡堂子裏,陸輕盈身上穿的單薄,撲進澡盆裏之後就和沒穿差不多,夫妻打架,自然是越打越是暧昧,不大功夫陸輕盈的叫聲就變味道了……
此時的皇宮已是夜深人靜,藍藍屈腿跪坐在已經熟睡的趙旭的身邊,小心的解開趙旭手上綁着的紗布,他手掌上的傷口隻剩下一條短短的紅線。
藍藍歎息一聲,他知道雲峥并不想教授趙旭,以前的時候雲峥是如何教授雲二和蘇家兄弟的她非常的清楚,雲峥今天的舉動像政治作秀勝過教授弟子。
皇帝不明白這一點,藍藍如何會不明白,瞅着牆上挂着的寶劍,藍藍不得不再一次歎息一聲,雲峥用這柄劍做爲收趙旭爲弟子的信物,純粹是敷衍了事,如果他真的全心全意的支持趙旭,那麽送給趙旭的就該是一柄叫做“綠衣”的短劍。
那柄劍才是雲峥壓箱子的寶貝,從豆沙關開始他就拿着那柄劍,雲峥說過,是從蕭主簿家裏弄來的。
看着兒子嘴角的笑意,藍藍的心有些痛,自己的傻兒子還真的以爲自己獲得了一位重臣的心。
不管是龐籍,還是韓琦,亦或是狄青,雲峥,這些位高權重者,永遠都不會去投靠某一個人,他們唯一準備效忠的對象隻能是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在太子沒有成爲皇帝之前,這些人是不可能下注的,他們本身的地位和能力就已經注定他們用不着擁立之功,就能在朝堂上站的穩穩當當的。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