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手裏拿着一支炭筆,隻要馬車頂上有清脆的響聲傳過來,就在一塊木闆上劃一道子,從平型頂出發之後他就一直這麽幹。
“你老婆要騎馬,你幹嘛不去陪她, 總留在我這裏幹什麽,東京市上傳言,隻要是和我混在一起的人,遲早會變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好漢,你沒有成親以前不要緊,現在成親了, 就不要過來了,免得我将來去你家,被你的公主老婆打出來。”
雲二搖搖頭道:“我成親了跟沒成親沒什麽區别,日子比沒成親的時候還要難熬,我貌美如花的老婆睡在對面我連碰一下都不成,總有咳嗽聲傳過來。”
蘇轼立刻就放下手裏的炭筆很有興趣的湊過來道:“說說,什麽原因,師娘不可能到了晚上還監視你們吧。”
“有一個粗壯的老嬷嬷,别看她睡得呼噜震天,隻要我們想湊到一起,她的咳嗽聲總會傳過來。”
蘇轼倒吸了一口涼氣道:“真是太狠了,不人道啊,你雲家十六歲前必須保持童子身的變态法子,不會用在我身上吧?”
雲二鄙視的瞅着蘇轼道:“你有童子身可言嗎?還記得那個懷了你孩子的歌伎嗎?蘇伯伯給了人家六百貫錢财,好說歹說的把孩子生下來了, 準備養幾年之後就送給你大哥當兒子,大哥成親之後不是一直沒孩子嗎?”
蘇轼搓搓手道:“那是意外而已,青樓裏的歌伎其實都是有法子避孕的,我這是遭了黑手而已。”
“别人說你是個風流才子, 說到底你也就是吃幹了抹盡了之後翻臉不認人的混賬而已, 你回東京估計青樓是沒辦法混了,那些女子已經放出話來,不歡迎你這個負心人……”
蘇轼瞪大了眼睛道:“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麽搞這麽大?”
雲二憐憫的拍拍蘇轼的肩膀道:“你有一個未婚妻叫趙迎春……她放出話來,隻要是和你有染的妓子,出現一個她就買下來一個……
所以說你如果不想你家花園裏埋滿了死人,就盡管去胡作非爲,人家不但是忠烈之後,還是郡主,弄死幾個買回來的妓子估計沒人去找她的麻煩,再加上唯一一個敢找皇家麻煩的老包死了,能約束她的東西還真得不太多。”
蘇轼目瞪口呆,過了好一陣忽然拍手大笑道:“我跟着先生在蜀中做學問,不回東京去,她其奈我何?”
雲二抽抽鼻子道:“蘇伯伯告病了,辭了翰林苑的差事,也辭了檢校太保宣徽南院使的差事,打算回蜀中老家靜心做學問,與太常供奉姚辟同修建隆以來禮書,名曰《太常因革禮》,估計有一百卷之多。
蘇伯伯會帶着趙迎春來蜀中,所以你的婚禮很快就會舉行,我出東京的時候,蘇伯伯已經在準備行囊了,如果不是要協助操持陛下回京大典,就和我們一路來了。”
蘇轼面如土色……
雲二聽到車頂的鈴铛又響了,就撿起蘇轼丢掉的炭筆,在木闆上劃了一道,抛掉炭筆問道:“你這輛記裏鼓車準确性如何?你準備的雜記内容是不是都要求有精确的裏程數?”
蘇轼無精打采的點點頭,就倒在馬車的角落裏暗自傷神。
雲二見馬車裏變得沉悶了,也不勸蘇轼,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一擡頭就看見秦國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戰戰兢兢的抱着馬脖子,葛秋煙在一邊不斷地鼓勵秦國膽子大些。
雲二四處看看,沒發現大嫂的馬車這才松了一口氣,走上前拉住棗紅馬的缰繩無奈的道:“不是說了想騎馬回到豆沙關去好好的騎,你現在不會騎馬,馬鞍子會把大腿磨破的,現在感覺不到,到了晚上肉皮破了,你就知道什麽是遭罪了。”
秦國嬌笑道:“不礙事,小嫂說我現在騎的比蘇轼還要好,蘇轼騎馬就是一個肉丸子擱在馬背上。”
“胡說八道!”蘇轼的大腦袋從車窗上鑽了出來,對于騎馬這回事,他在雁門關沒少受罪,他能容忍别人說他是纨绔,絕對不會允許别人嘲笑他付出慘重代價才學會的騎術。即便是嘲笑,也不能是一個抱着馬脖子發抖的女子來嘲笑自己。
把書童推上馬車幫自己計數,打一個唿哨,一匹花斑馬就打着響鼻跑了過來,翻身上馬揚鞭一氣呵成,花斑馬嘶鳴一聲就竄了出去。
秦國抱着馬脖子吃驚的看着蘇轼打馬狂奔,居然驚叫起來,還用力的踢着馬肚子要去追趕蘇轼。
雲二好不容易才讓戰馬安靜下來,把秦國從馬上抱下來埋怨道:“他被大哥捆在馬上整整半年多,你和他叫什麽勁,好好的等到了豆沙關我教你騎馬,我可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蘇轼這點本事還不夠看。”
秦國立刻高興地道:“你能在馬上投擲破甲錐嗎?”
“當然,技巧還是笑林教我的。”
“你能在馬上開弓射箭嗎?”
“這個不行,京西軍中現在用的都是輕弩,射箭的話需要兩隻手松開缰繩用兩條腿控馬,騎射沒有那麽簡單,需要很高的技巧。不過笑林,梁輯,彭九他們應該可以,憨牛估計也沒有問題,就是準頭可能差點,京西軍中真正算得上騎射無雙的恐怕隻有笑林。
以前大宋有一個比笑林還厲害的家夥,單槍匹馬就從西夏京城一路殺到了大宋邊境上,連破西夏十餘道防線,殺死的西夏鐵鹞子數都數不清,不過這家夥是反賊,後來被大哥給殺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咱們就不能給他錢财,給他官職,給他榮耀讓他爲大宋效力嗎?”
“不可能的,這是一個死結,這家夥是彌勒教的,一心想要當皇帝,沒有可能投降的,所以大哥才殺了他。
知道不,小嫂以前就是這個人的部下。”
“小嫂是大哥搶回來的?也是啊,小嫂是個絕世美人啊。”
兩個人竊竊私語的說閑話,還不時地偷偷看看葛秋煙……
雲峥再一次把大閨女從車門處拽回來放在自己身後,這孩子的屁股上似乎長了釘子,沒有一刻是安分的,兩個小的已經睡得呼呼的,大的這個卻總想着跳下馬車。
陸輕盈說自己頭疼,回自己的馬車上去睡覺了,她向來不喜歡長途跋涉,隻要坐上馬車就覺得天旋地轉的。
葛秋煙又不耐煩守在馬車裏,一說起來就說自己當年單人獨馬的走在蜀道上暢快至極,現在想重新體會一下舊日的情愫。
穿州過府的時候雲峥拒絕了州府的招待,即便是宿營也從不在通都大邑,而是選擇留在城外,自己如今嫌疑重重,就不要去禍害蜀中的官員了。
好在崔達已經吩咐過蜀中商行,将車隊一路上需要的糧秣準備的極爲豐盛,進不進城的也沒有什麽必要。
過劍門關的時候,雲家的車隊多了百十号人,趙旉和趙延年悄悄地跟了上來,向雲侯請示如何安排那些皇族子弟的時候,雲峥就冷冷的說了聲:“想要殺敵,先練習跑路吧,趙旉,你知道該如何做。你們離開京西軍才幾天,就變得如此無用,新兵首先該做什麽你不曉得?白白浪費了從京師到劍門這上千裏路途了。
既然如此,訓練就加倍,每日騎在戰馬背上的時間不得少于五個時辰。”
這道命令發布之後,那些皇族子弟立刻就倒黴了,趙旉和趙延年不敢過份得罪這些同族人,如今拿到了雲峥的軍令,那裏還會顧及,一百一十三名皇族子弟被繩子牢牢地捆在戰馬上,吃喝拉撒幾乎全在戰馬背上,幾天下來慘叫連連。
幾個身份尊貴些的準備張嘴讨要一些優待,被彭九和梁輯用鞭子抽了一頓之後,乖乖地全副武裝坐在戰馬上趕路。
趙旉有些不忍心,勸慰道:“忍忍吧,但凡是在雲侯帳下,這一關是一定要過的。”
一個臉上有一道鞭痕的青年恨聲問道:“你們當年也經曆過?”
趙延年扯開衣襟道:“何止這些,你看看我胸口的傷疤就明白了,我們都算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戰死的皇族不是沒有,難道這些事情你們父兄沒有跟你們說清楚嗎?
進了京西軍,你們就是一個個小卒,不再是王孫公子,被大将軍砍了腦袋你們都沒處講理去。”
“我們是來學兵法的,不是來當小卒子的。”
趙旉笑了起來,拍拍趙延年的肩膀道:“這些人竟然是說自己是來學兵法的,小子們,你們給我聽好了,所謂兵法就是你能砍死敵人,千萬莫要讓敵人把你砍死了,你砍死的敵人多,就說明你的兵法學的好,砍死的的人少,你的兵法就沒學好,要是不小心被敵人砍死了,說明你就是一個窩囊廢。
想當将軍,那就先從小卒子幹起吧。”
那個青年皇族悲憤的道:“這是對我們的羞辱。”
趙延年面無表情的道:“皇族到了今日,幾乎沒有敢戰之士了,如今陛下的身體岌岌可危,皇家權利的交替很快就要落在一個不滿五歲的孩子身上了。
皇權的誘惑有幾人能夠抵禦?這個時候隻有我們皇族團結起來,努力進取,建立一支屬于我們皇族的精銳軍隊,才能保證我們年幼的皇帝可以平安的長大,趙氏江山才能萬世永繼。”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