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同很狗腿的彎着腰站在蕭紅珠的戰馬屁股後面,手裏牽着那匹飛雪,他之所以敢站在最前面,最大的原因就是笑林黑着臉拎着一把很大的戰刀站在他的旁邊。
在他們三人的身後,密密麻麻的站着一大群手裏拎着強弩, 胸口挂着火藥彈的京西軍将士。
如果說遼人對宋軍的總體态度是輕蔑的話,那麽面對京西軍,沒有一支遼國軍隊敢在沒有戰馬的情況下和京西軍交戰。
“狗奴才,給本宮殺掉這些遼國甲士!”蕭紅珠冷冷的下令道。
鄒同翻了一個白眼随便拱拱手道:“回禀貴妃娘娘,奴婢隻是一介宦官,私自向我大宋軍隊下令, 是要被車裂的, 這時候您該向笑林将軍下令才是。”
蕭紅珠又向笑林下令道:“殺掉他們!”
笑林沒有理會蕭紅珠瞅着耶律信道:“故老相傳,耶律阿保機在平定四方,統一契丹八部之後,悉萬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連八部宣布向耶律阿保機效忠,但是八部卻依舊勾心鬥角,唯恐自己的部族被滅絕,所以耶律阿保機就鑄造了八個身高超過三丈的金巨人作爲契丹一族的藏寶,保證在他的統治下八部都有相同的執政機會,很可惜,在耶律阿保機過世之後,這個保證就人亡政息了。
羽陵部因爲自願退出皇權的争奪,爲其餘七部所尊敬,合議之後就改名爲諸裏謹部,含義爲守陵者!八部一起約定, 當其中一個部族即将滅亡的時候,他們就有權力取走自己的金巨人,溶解之後作爲自己複興的資本。
我聽說這個寶藏如今就在遼國烏古敵烈統軍司治下的喬巴山, 有一位代代傳承的神女在看守這些寶藏,也隻有她知道哪些寶藏到底被藏在何處,你們對寶藏感興趣, 本将同樣很感興趣,卻不知那位能告訴我那位神女到底在哪裏?”
聽了笑林的話,蕭紅珠驚叫一聲就緊緊地閉上嘴巴一言不發,耶律信這時候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爲什麽不和這些甲士作戰至死!
鬼奴的眼神變得暴烈,手一揮,那些甲士就呐喊着殺向宋軍,而鬼奴将軍在第一時間駁馬就走。
一個中年宦官手一抖,一張巨弓就出現在他的手中,一個呼吸間一支拇指粗的長箭就飛了出去,準确的釘在鬼奴将軍的後頸上,箭頭從嘴裏鑽了出來,鬼奴将軍無力的掉在地上。
箭如飛蝗,毫無遮掩的遼軍甲士到不了宋軍的近前就被強弩射殺的幹幹淨淨,屍體堆積在十步之外,那些想要逃走的遼人更是被騎兵追上一一砍倒,血色浸染了大地,紅的極度刺眼。坐在馬上看到這一幕的蕭紅珠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悲,耶律信更是緊緊閉上眼睛不忍看到這一幕,無論如何這些人都是自己的血肉同胞。
鄒同從一面塔盾後面走出來,不自然的幹嘔一下,見中年宦官冷冷的看着自己,幹笑一聲道:“老劉,你是武宦官,老夫是文宦官,文左武右老夫還是高你一等,你給我擺什麽臉色。”
姓劉的宦官将長弓背在身後冷冷的對鄒同道:“這是還你往日的照顧之情,你若再敢給我們分派職責之外的事情,休怪我去找老祖宗申訴,到時候休怪我不講交情。”
想到陰森森的陳琳,鄒同的後背上的汗水都出來了,在皇宮裏他并不怕皇帝,皇帝和自己主仆情深,犯了錯最多不過是挨上一頓闆子,皇後和淑妃娘娘對自己也是禮敬有加,唯有那個常年躲在深宮裏的陳琳老祖宗總是不死!好多比他年輕的宦官死的沒一點道理,他就是不願意死啊!
笑林揮揮手,宋軍就一哄而上,拔出腰刀開始剁人頭……
蕭紅珠想要上前阻止,被臉色蒼白的耶律信拉住了馬頭低聲道:“由他去吧,這是勝利者的權力。”
蕭紅珠強忍住淚水問笑林:“你是如何知道天鷹寶藏的事情的?”
笑林頭都沒擡笑了一下道:“我很奇怪,在這場宋遼之間的盟約上有關于商賈的條例,有關于榷場的條例,有關于互助的條例,有關于恪守邊境的條例,甚至還有婚嫁的條例,唯獨沒有關于俘虜的條例。
蕭火兒被我大宋的刑具折磨的遍體鱗傷的一言不發,被劊子手拖到行刑台的準備砍頭的時候依舊一言不發,可是當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遼人抛棄之後卻哭的像一個嬰孩。”
說到這裏笑林擡起頭沖着蕭紅珠笑道:“ 嘛嘛根音麻竹的手很巧,給蕭火兒繡的虎頭帽很好看,除了老虎是黑色的之外,和我大宋的虎頭帽幾乎沒有差别,想不想看看蕭火兒抱着虎頭帽怓哭的模樣?”
耶律信點點頭道:“這就清楚了,蕭火兒知道的不比我們少,你想殺我滅口就動手吧!”
“不許殺他!我是皇貴妃,這是敕令!”蕭紅珠尖叫道,她今天尖叫的次數比前面二十年都多。
鄒同無奈的道:“貴妃娘娘難道您到現在都沒有看明白奴婢是其前來保護您離開的嗎?大宋規矩多,您的内旨要是出了後宮,相信我,您死的會比耶律信還要快!”
“我已經答應嫁給趙祯!讓他離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有些心虛的摸摸自己的臉頰。
鄒同再次翻了一個白眼,把手裏的白馬缰繩遞給蕭紅珠轉身就走了,因爲笑林走的比他還要快……
笑林走了,鄒同走了,宋軍也走了,宋軍大營裏已經響起了啓程的的号角……
蕭紅珠看着兩匹滿載着遠行物資的戰馬,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恐怖至極的夢,她此刻隻想鑽進嘛嘛溫暖的懷裏痛哭一場。
“馬包裏有最好的生肌散,記得包裹……”鄒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麽可惡了。
耶律信跨上戰馬,将蕭紅珠的戰馬缰繩綁在自己的鞍鞯上,當先向北方走去,三匹戰馬,一匹瘸馬慢慢地消失在山腳處。
趙祯半卧在辇駕上,閉着眼睛聽鄒同一五一十的彙報整個事情的經過,聽到有趣處還會心的笑一下。
“這麽說耶律信回去之後就會和耶律洪基起沖突?”
“是的陛下,蕭火兒說了,天鷹寶藏是屬于契丹八部族的,并不屬于耶律洪基一個人的,耶律洪基這樣做會民心盡失的,看來蕭科的人頭确實讓他認識到了遼國的困境了。”
趙祯歎口氣道:“将一個國家的命運寄托在祖宗遺留的寶藏上,就這一點就足以證明耶律洪基并非雄主!”
鄒同連連點頭道:“是啊,當初咱們大宋國庫已經連年入不敷出,陛下和娘娘甯可節衣縮食也不願動用封樁庫,就這一點堅忍的功夫遼皇如何能與陛下相比。”
趙祯嘿嘿笑道:“你的奉承話功夫見長啊,不是朕不願意動,而是宰執那裏通不過,龐籍,韓琦他們甯願不要俸祿也不願意朕動用封樁庫,後來要不是雲卿把交趾國的國庫搬回來了,朕恐怕會真的忍不住。”
鄒同笑道:“這一次會盟陛下所有的心願都達到了,奴婢就算是死了,也爲陛下高興啊。”
趙祯歎息一聲道:“人心是最經不起試探的,試探一次就夠了,試探的次數多了就會讓人心變涼。
雲峥知道急流勇退,韓琦他們也能體會朕的心意,隻可惜了包愛卿,病逝在這片不毛之地上。
傳旨,把所有的冰全部給右軍送過去,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包愛卿的遺體不要腐壞。”
鄒同連連叩頭道:“皇恩浩蕩,奴婢替包尚書叩謝皇恩,包尚書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念皇恩。”
趙祯再次歎息道:“包愛卿不會在意這些的,追贈刑部尚書這樣的哀榮對他毫無意義,隻是朕在求一個心安罷了。”
鄒同見皇帝又開始發呆,就小心的擋在敞開的窗戶處,山裏的風很硬,他的膝蓋越發的痛了,說明風雨就在眼前,皇帝病體初愈,不該開窗戶的。
走不盡的群山,饅頭狀的山包一個連着一個,好像從來就沒有盡頭,趙祯很想去看看山頭的風景,卻發現自己的視力正在變得模糊,伸手捉住鄒同的衣襟道:“天黑了嗎?”
鄒同驚恐的看看窗外明亮的天空,再看看皇帝鼻孔中流出來的一道鮮血,一把就關上了窗戶,顫抖着聲音道:“陛下,是奴婢把窗戶關上了。”
趙祯鼻孔裏噴出一個血泡,含糊着說:“朕如果快死了,你一定要告訴我,現在朕很累要睡了。”
“禦醫,禦醫!”見皇帝閉上了眼睛,鄒同滾下辇駕,嘶聲吼道。
護衛在皇帝身邊的韓琦聽到鄒同的叫聲,心裏咯噔一下,強忍着頭暈目眩,跳下正在行駛的馬車,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不等親衛把自己扶起來,就翻身坐起,朝面容扭曲的鄒同低聲吼道:“閉嘴!”
文彥博,宋绶,曾公亮等人也從各自的馬車上下來,一個個臉色蒼白的吓人,齊齊的看着韓琦等他發号施令。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