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和沒藏訛龐在秦王川大戰了一場,結果你是知道的,富弼做好了戰死的覺悟準備力保秦王川,他的那封絕命書在遼國也有流傳吧?最後如何?秦王川還是被攻破了,你要記住, 沒藏訛龐狠起來就不是人,不管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人。”
耶律信沉默了一會點點頭道:“我現在相信你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了,确實想幫着我們對付沒藏訛龐。
之所以相信你的話,是因爲你自始至終都對我們大遼有着切齒的敵意,我甚至相信沒藏訛龐和你在西京的問題上有默契,一個得人,一個得地, 非常的合理。
你不願意見到大遼有休養生息的機會,你願意看到大遼和西夏人最終撕破臉皮, 你願意看到大遼深陷戰火之中不能自拔。
宋國這幾年正在發生大變化,很好的變化,國内的矛盾正在緩和,軍力在不斷地加強,人才更是層出不窮。
我在河北遇到了好幾名宋國的年輕将領,他們已經凸顯出名将的雛形,其中有一個叫做王韶的,在當城寨設計誘殺了納兒族七千人馬,這樣的年輕将領的出現,讓你宋國有了卷土重來的根本。
你們現在之所以要求停戰,就是在期待這種卷土重來的可能,你雲峥之所以幫我們謀劃, 就是爲了等待天時出現。”
雲峥蹲下身子在地上畫了簡易的西京地圖,拿手指敲着雲内州下轄的榆林道:“這裏是要點,這是沒藏訛龐西歸的要點,如果你們西南招讨司的人能夠堵死榆林, 在這裏阻擊沒藏訛龐, 隻要堅持到蕭科大軍到達之後, 西夏人就隻有遁入大漠這麽一條路可走了……必要的時候我會下令給河曲的宋軍,戰略性的将駐地前移兩百裏,作爲大遼國的疑兵,給西夏人一個宋遼兩國聯手的錯覺,擠壓西夏人的戰略空間……”
此時的場景非常的古怪,兩國的皇帝都已經來到了早就搭好的高台上,高台上鼓樂齊鳴,歌舞翩翩,在平型台的中央,耶律信看着天空滔滔不絕似乎憤怒至極,雲峥卻蹲在地上,拿一根木棍不斷地敲擊着地面要耶律信好好的瞅瞅遼國和西夏人的戰場态勢。
看起來雲峥似乎更像是一位遼國的忠臣,而耶律信更加像一位慷慨激昂的宋國文士。
受兩位好奇的皇帝所托,韓琦和遼國禦史中丞韓明讓來到兩人身邊,聽了一會,看了一會之後就默不作聲的回來了。
韓琦對趙祯道:“陛下,大将軍正在給南院大王演示西夏軍在西京道的軍事态勢,打算極力證明遼國派遣蕭科追擊沒藏訛龐并不穩妥。”
韓明讓對耶律洪基道:“陛下,南院大王正在痛罵雲峥背信棄義,殘暴不仁。”
趙祯聞言笑道:“大将軍的見解一定是鞭辟入裏字字珠玑的,遼國人應該好好的聽聽我大宋名将的解說。”
耶律洪基陰沉着臉道:“不見血,不和談!”
韓明讓示意号手吹響了号角,低沉的号角響起,所有人都奇怪的向遼皇所在的位置看了過來,卻發現一員黑塔一般的騎士縱馬從遼國軍陣裏沖了出來,騎着馬快速的繞場一周,揮舞着碩大的狼牙棒朝趙祯所在的大喝道:“誰敢與某家一戰!”
雲峥惋惜的站起身子歎息道:“遼皇還是缺少耐心啊,國禮都沒有完成,他就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流血了。
大王,你們遼國難道隻能通過個人的武勇來顯示你們國力的強悍嗎?如果是這樣,您就當我剛才的話沒有說。”
又那手指指那個明顯已經惹起衆怒的遼将道:“即便是這樣的漢子,在軍陣裏如果不小心遇到了火藥彈,也隻能是四分五裂的下場,出手的說不定是我大宋的一個火頭軍,個人的武勇已經無法左右戰場的态勢了。”
耶律信正色道:“青天下的草原不相信眼淚,隻相信鮮血,隻有活着鮮血的勝利才是真實的!”
“勝利之花用水澆灌就能開放,爲何一定要用血?算了,笑林将軍已經做好殺人的準備了,你們等着給他收屍吧。”
雲峥背着手踱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路過笑林戰馬的時候小聲道:“速戰速決!”
号稱遼國第一悍将的耶律花塔在笑林手裏也讨不了好去,這一位雖然不知道他是誰,雲峥估計不應該是笑林的對手。
很早以前,雲峥以爲大宋的高手就該是那種在空中飛來飛去劈着叉扭着身子各種亂七八糟的武器亂飛的樣子,後來去了豆沙關,又重新被豆沙寨老族長一頓蜀中飛仙的教育弄得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尤其是張道陵大戰魔神的故事,簡直讓他快要崩潰了。
再後來接觸的人多了,尤其是和五溝笑林這樣的家夥混久了之後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世界觀,人飛不起來,也沒有人能在空中轉上十幾個圈子之後再把敵人一腳踢飛這種事。
所謂的武力高低就是看力氣是不是夠大,身形是不是夠靈活,爬牆是不是夠快,有沒有掌握一些發力的小技巧,有沒有系統的學過格鬥術,這才是重點。
雲峥根本就不在乎笑林能不能取勝,隻要把合約簽好,失敗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趙祯不這麽看,他認爲笑林打不過人家丢掉的是自己的顔面,見雲峥坐在他的下面,立刻問道:“雲卿,笑林勝算幾何?”
雲峥朝下面瞅瞅,剛好看見笑林把鐵槍捅進遼将的咽喉,就朝皇帝笑着說:“十成!”
趙祯見場面血腥,抽搐一下面皮笑道:“還真是十成!”
最歡喜的居然是宋绶這個古闆的禮部大佬,大吼一聲:“将軍威武!”就下令鼓樂齊鳴,他自己手舞足蹈的做足了禮儀端着一杯酒就邀請皇帝和諸位大臣一起飲勝!
遼人軍陣裏哀聲一片,有一個騎士沖了出來,舉着大刀片子就朝笑林殺了過來,笑林冷冷的哼了一聲不進反退,對于遼人這種不要臉的做法很是憤怒,無視宋國這方禮官的阻攔,執意要殺掉這個家夥。
戰馬在兜了幾個圈子之後速度頓時就加快了許多,哪個遼将卻停下戰馬,去過自己背後的弓箭,粗大的狼牙箭指着趙祯所在的位置引弓不發,兩個甲士舉着巨盾立刻将皇帝圍在裏面,又有八名甲士舉着巨盾将整個宋國平台護衛的嚴嚴實實。
此人用心惡毒,逼迫笑林不得不直面他的狼牙箭,笑林松開缰繩,單手持槍,左臂上安置的臂盾護在胸口,無畏的向遼将沖了過來,百十步的距離,遼将最多能發倆箭,他自信能夠避過。
狼牙箭呼嘯着擊打在笑林的臂盾上,強大的沖力将他的胳膊高高的彈起,在一呼吸間,遼将的弓弦上居然同時搭上了三支拇指粗的狼牙箭,以此同時他的嘴裏還叼着一枝——這是一位射雕手,真正的射雕手,一個呼吸間能夠射出五枝箭真正高手。
三支破風而來的狼牙箭呼嘯着從笑林平躺在戰馬背上的掠過,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三支箭,第五支箭悄無聲息的藏在前面三支箭的後面,笑林剛剛挺直了身體,瞅着那個遼将獰笑着扔下弓箭,舉起來長刀。
粗大的狼牙箭擊碎了笑林的護心鏡,狠狠地鑽進了他的身體,笑林張嘴吐出一口血,血液尚未掉在地上,他的鐵槍已經和遼将的長刀碰在一起。當啷一聲響,笑林風一樣的從遼将的身邊掠過,鐵槍的槍尾在遼将的臉上劃出了老大的一道血口子,如果不是他躲得快,槍尾就能把他的咽喉生生的拉斷。
趙祯見笑林的要害位置插着一支箭,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這一箭足以要命啊,而自己的将軍在臨死的時候還在爲自己作戰!
本來準備閉上眼睛不打算再看這慘烈一幕的包拯無意中發現雲峥依舊在喝酒,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就湊過來問道:“無妨?”
“當然無妨,笑林身上穿着兩層盔甲,我們做過實驗,百步以内強弩可以貫穿铠甲能入肉四寸,射雕手的弓力是趕不上強弩的,所以最多入肉兩寸,笑林貼身穿着鏈子甲,敵人的弓箭是射不透的,最多被沖擊力撞傷內腑而已,算不得什麽事。”
包拯見鬥場上的笑林越戰越勇,追着那個遼将滿場子亂跑,這才長籲了一口氣,瞪大了眼睛看笑林将軍是如何幹掉強敵的。
笑林的戰馬速度慢,追不上遼将的坐騎,于是他就在遼人的驚叫聲中抽出背後的的騎兵弩,擡手就把三支弩箭全部射了出去,兩騎距離不過十步,三支弩箭齊齊的釘在遼将的身上,遼将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折斷了頸骨死的無聲無息……
笑林的戰馬慢了下來,繞着死去的遼将走了一圈,随手拔掉自己身上的狼牙箭丢在屍體上,瞅了一眼高坐台上的遼皇,被歡天喜地的禮官簇擁着離開了鬥場。
趙祯見笑林無恙,高興地點點頭,他自己對這樣血腥的場面沒有什麽好感,如果是婦人裸體相撲他還是很有興緻看看的,這樣最純粹的殺戮場對他的沖擊很大。
喚過鄒同吩咐道:“你去代朕問候耶律皇兄,就說鬥将已經結束,我們不若就此把手言歡如何?”
鄒同領命而去,不大功夫回轉道:“陛下,遼皇說死的人不夠多,不足以說明會盟的誠意!”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