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是有秩序的,從風雨雷電到春夏秋冬以及禾苗的枯榮交替都是有迹可循的,陰陽二氣交合人世間才有了生機……”
對于這番天地做愛之後才有人間萬物的說法,雲峥其實是不同意的,雖然天地交合的時候電閃雷鳴, 山崩海嘯,大地陸沉……據他所知,地球上本來沒有生物,後來火山爆發之後才産生了有機質,有機質在大海中慢慢孕育出生命,從低等到高等, 直到猴子出現之……
如果說萬物的父親無論如何該是大地才是, 母親就必然是大海,至于火山噴發出來的東西, 就是那啥。
這是一套完整的理論,不管把他叫做生命理論也好,生殖理論也罷,生命确實是這麽出現的。
葛秋煙對這番理論就非常的沉迷,捧着一本不知道叫做什麽名字的書念給丈夫聽,聽說是老包拿給她的,說沒事幹念給雲峥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是修心養性的好東西。
“我在嶺南的時候見過大象敦倫……”
“下流!”
“我們好久沒有敦倫……”
“下流!”
“我記得你前一陣子在戰場上想和我……”
“無恥!”
葛秋煙昂着頭挺着高聳的胸脯就打算出營帳,她今天一身合體的獵裝,火紅的綢衫子配上一條巴掌寬的護腰帶交領的衣衫将她白皙欣長的脖頸襯托的如同天鵝的頸項。
前凸後翹的曼妙身材在雲峥面前晃呀晃的然後就出去了,她今天和太行山的黃黑虎有約會。
雲峥收回抓空了的手,歎息一聲就懶懶的躺在椅子上什麽都不想幹。
趙祯喜歡上了指揮軍隊這回事, 尤其是喜歡帶着京西軍的騎兵在荒原上狂奔,好幾萬人陪他發瘋,頭上還要有鷹飛才成。
看到整支大軍在自己的指揮下東西突奔,這讓趙祯充分感受到了戰場的快樂, 隻可惜沒有人可以讓他訓練一下砍頭的絕技, 手裏握着天子劍卻不能見血, 實在是遺憾。
皇帝親手殺人是大事件,臣子們以爲,皇帝手上既然沒有沾染血腥,還是幹淨一些好,殺人殺成血葫蘆的那種事情是狄青和雲峥那種人幹的事情,皇帝仁慈一些就是萬民之福。
見皇帝有些不甘心,李常知道如果真的讓皇帝親手殺人,一定會被别的大臣把自己活活的要死,于是他就折中了一下,弄來幾個降俘騎着光背馬在前面跑,皇帝帶着好幾萬人在後面追,俘虜們跑的太快會被前面的少年軍攔回來,所以這些聰敏的遼國俘虜很快就掌握了一種非常合适的逃跑方式。
既不能離皇帝太遠,也不能離皇帝太近,跑的太遠很可能被宋軍的斥候射殺,跑的太近也會被皇帝的侍衛射殺,所以跑在距離皇帝一箭之地就非常的合适,隻要聽見背後有弓弦在響,立刻從戰馬上掉下來是一個非常聰明的舉動。
皇帝射不到的話,會惱羞成怒自己會被砍頭,皇帝射中的話也很要命,雖然箭頭已經被磨鈍了,皇帝用的弓箭也是輕型的獵弓,射到要命的地方還是會一命嗚呼的。
不管宋國皇帝有沒有射中,自己掉下馬來,立刻就有拍馬屁的宋國官員贊頌皇帝英武無雙,這些逃兵在皇帝的威嚴之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隻需要弓弦響動一下,這些人就會被吓得半死雲雲。
全軍都在拍皇帝的馬屁,這是雲峥下達的命令,務必讓皇帝玩好,吃好,住好,否則不足以表現自己的恭順之意。
蘇轼在寫了兩手贊頌皇帝英明神武的詩詞之後,立刻就變成了皇帝的寵臣,一首詩詞,一座宅院,這樣的獎勵幾乎讓其餘的文臣發狂,随行的大小學士們無不挖空心思的爲皇帝歌功頌德,畢竟前橋的兩座宅子誰都眼紅,那片地方可不是有錢就能買來的。
伺候了皇帝一天的蘇轼泱泱的回來了,瞅着一邊烤豆子吃一面喝酒看書的先生歎息一聲道:“我還是成了弄臣!”
雲峥合上手裏的《禮記》笑道:“怎麽就成了弄臣了?如果你是弄臣,那些争先恐後的學士們算什麽?李淑可是出了名的有風骨,還不是作出了“黃金台上玉玲珑,天子握劍牧九州”這樣不要臉的詩歌?
既然你是做學問的,那就該聽說過“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樣的說法,大家都開始賣了,通過一些手段把自家的貨物賣個好價錢有什麽不妥的?
曹婆婆家的肉餅不愁賣,還不是要朝外吆喝說我家的肉餅是選用上好的臘羊腿,不帶一絲兒的腥膻味道?
世外高人有,五溝就是,一人一鏟一缽盂走遍天下見廟燒香,遇佛磕頭,行腳天下扶危助困,看到朝霞可以停下欣賞,遇到雨露可以張嘴吞食,這樣的生活你過不了,所以也就不要想了。”
“我想跟您在一起,烤豆子喝酒,看書也比跟着皇帝跑馬來的舒坦。”蘇轼抓了一點烤的焦黃的豆子扔嘴裏道。
雲峥欣慰的拍拍蘇轼的胳膊笑道:“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你師父我現在不是失意的時候,也沒人敢讓我失意,是我自己最近感覺不對頭,需要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思,什麽時候調整好了,我自然會變成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雲峥。
我不喜歡自己的新變化,所以想問問自己,心裏的亂草到底是從哪來的,是怎麽來的,這個問題很深奧,得扪心自問才成,别人幫不上忙。”
蘇轼翻過雲峥正在看的《禮記》流淚道:“先生以前不是說這裏面都是一些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一套,不希望我們多讀,還說讀得多了會禁锢心靈,難道說先生如今重讀《禮記》就是爲了禁锢心靈?
神采飛揚的先生才是我蘇轼崇敬無比的先生,一個禁锢了心靈的泥雕木塑有什麽資格做我的先生?”
“不讀不成啊,你先生的心太大,稍微不注意就會傷害到别人,如果傷害到那些不相關的人,說實話你家先生我是不會在意的,但是,我不允許自己傷害到你們,甯死都不幹!”
蘇轼流着眼淚蹲在先生面前握住先生的手猛地問道:“先生現在奪天下有幾成勝算?”
“兩成!”
說出這兩個字之後,雲峥的臉色變得慘白,顫抖着收回自己的手握住酒壺艱澀的對蘇轼道:“聽見了吧?這個惡魔沒有離開啊!”
蘇轼卻笑了,取過先生手裏的酒壺大大的灌了一口道:“先生果然英雄,弟子也曾幻想過這種事,隻是因爲本事低微,一絲兒的勝算都沒有,所以隻好斷了念想,先生說有兩成,那就必定有兩成,英雄至此您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這種念想很多人都有,就像項藉看到秦始皇出巡就說出“彼将取而代之”的話,就像小孩兒告訴父母說自己将來一定要當大将軍一樣,都是一個念想而已。”
“項藉後來造反了,這個比喻不合适!”
“一個失敗後就自殺的人有什麽資格在先生面前做人樣子?隻能被當成一個失敗的範例罷了。弟子喜歡虞姬都多過喜歡項藉!”
雲峥奪過蘇轼手裏的酒壺喝一口道:“你的意思是說和做是兩回事?我覺得我要是想多了往往就會下手!”
蘇轼笑的很開心肯定的說:“弟子敢肯定,您就是在心裏想想罷了,絕對不會去做這種事的。”
雲峥難得能和人說這種事,幹脆放開胸懷打算好好的談論一下,于是翻着眼睛問道:“何以見得?”
“因爲我不願意您造反,我爹爹和小轼也不願意看到您造反,彭蠡公公不喜歡看到您造反,師娘不願意,雲二不願意,笑林不願意,五溝不願意,您身邊所有的人好像都不願意。
在您的心中,我們這些人的重量比什麽江山社稷重要的太多了,如果有人拿着一把刀子架在雲二的脖子上逼您,到了那時候您有犧牲掉雲二登上王位的恒心嗎?”
“不用把刀子架在雲二脖子上,架在雲三脖子上就足夠了。”
“那不就完了?沒有那份對自己人都狠的心追求什麽皇位啊,上去了也隻能成爲昏君。
弟子不用想都會知道,一旦您登上皇位,以我師娘的脾氣後宮幹政是必須的,到時候您是不是要廢掉師娘?
雲二和我一定會無法無天的,到時候您要不要幹掉我們倆以儆效尤?我爹爹一定會痛罵您是一位奸雄的,到時候您要不要把我爹的腦袋砍掉?狄青伯伯一定會跟您兵戎相見的,您是不是要打敗狄青伯伯最後殺掉他?
等您把這些事情做完了,登上了皇位之後就會發現自己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您和雲二是最怕寂寞孤單的人,您這些年苦心孤詣的才把自己身邊的人群變大,到時候成了孤家寡人就是您的追求?
傻子才去當皇帝呢!這是您以前告訴弟子的話,您明明已經想清楚了,幹嘛還要反複?”
蘇轼鄙視的眼神弄得雲峥有點無地自容一巴掌拍在蘇轼厚厚的後腦勺上怒道:“老子就是随便想想!”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