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峥圍着一個身穿鐵甲,器宇軒昂,英俊非凡,從上到下都迸發着一股英武之氣的男子身邊啧啧贊歎着,還不時的站在那個家夥身邊比量一下身高, 最後拍拍這個人的肩膀問遠道而來的鄒同。
“這家夥從哪找到的?送到軍營就對了,沒送到我家吧?我老婆那人比較糊塗,要是認錯了人,老子能把東京城都燒了。”
鄒同撇撇嘴道:“您放心,這是從宦官中間挑出來的,就算是送到您家裏, 也是官家對您的恩典, 絕對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
話說司天監爲了您和狄帥可謂是操碎了心,前些日子裏有大星墜于野, 司天監說不祥,陛下連忙沐浴更衣,去祖廟爲社稷祈福,上的頭柱香就是祈願我大宋邊關諸将莫要應劫,不過說來也奇怪,司天監推算您的生辰八字,竟然找不出結果,說沒道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還有您的相貌,乍一看很普通,可是想找出一位和您相像的人出來,卻非常的難, 要不是淑妃娘娘說她在宮裏見過一個守禦花園的宦官和您非常的像,官家幾乎都要放棄了。
狄帥長得俊秀一些,但是他的替身卻找了六個之多, 您這裏就這一個,所以官家就把這個宦官當珍寶一樣的讓我給您送過來了,但願這人能幫您擋一次災禍!”
雲峥笑笑,繼續圍着那個抖抖索索的宦官上下瞅了一圈之後,朝李常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星星掉下來這種事情會死大将我是不信的,不過陛下的一番好意我是确确實實的感受到了,老李,爲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跟着鄒同回去幫我謝過陛下,如今草原上動蕩的厲害,我估計大戰不遠了。别忘了,你也是大将。”
李常哈哈笑道:“我是監軍,不上戰場的,不過我非常的期望能夠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如此一來,李家終于有一個能上國史的家夥了,列宗列宗都會爲我感到欣慰。”
雲峥再看看帳内伺立的諸位大将,讓那個宦官換掉衣衫,敲敲桌子道:“以後站在你們身後上戰場的隻可能是我,不會是這個聽到戰鼓聲就會尿褲子的宦官,戰事要緊,誰有工夫玩那些花活,人家最主要的目的是幹掉我們,不是隻幹掉我。”
李常見鄒同的臉色不好看,以爲大帥說宦官上陣會尿褲子這句話得罪了人家,連忙上前道:“鄒公公見慣了風雨,自然是不懼刀鋒箭雨的。”
鄒同沒好氣的回答道:“你少替他打圓場,他的狗嘴裏從來都吐不出象牙來,咱家早就習慣了,他看不起的是這個當替身的宦官,不是咱家,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雲峥吧嗒一下嘴巴道:“你且拉倒吧,上了戰陣尿褲子的人不在少數,隻要沒有親自上過戰場的人永遠都不能體會到那種威壓,能在尿了褲子之後還能提着刀子往前沖殺的全是好漢,說實話我第一戰的時候也是憋着尿意上場的,我還問過狄帥,他說他也是,除了天生的傻大膽之外,那種人很少見。”
李東楚上前一步抱拳對雲峥請示道:“啓禀大帥,野宴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請貴賓上座。”
雲峥瞅瞅鄒同笑道:“你來了,我不好怠慢,事先說好,這裏是邊關隻有烤羊,你要是不習慣就忍忍,回到京師再請你吃好的。”
鄒同嗤笑道:“要是想吃好東西我會自己去你家,難道你這個家主不在,嫂夫人就不招待我不成?”
雲峥嘿嘿笑道:“我小老婆出身山賊,一身槍棒功夫了得,你去多了試試看,打不死你!”
在衆人的哄笑聲中,一起來到城牆上,城牆上北風呼嘯,中間還夾雜着雪粒子,城牆上除了一些站立的如同标槍一般的戰士之外,就剩下獵獵作響的戰旗。敵樓上已經擺了一桌酒宴,裏面燒了七八個大碳盆,倒也不算寒冷。
雲峥擺擺手對李東楚道:“來的都是我們大宋的臣子,這一套就不要擺了,弟兄們要是這麽守城牆,敵人沒來自己早就凍死了,該怎麽就怎麽,沒必要裝樣子給欽差看。”
李東楚尴尬的笑笑,就招過一位陪戎副衛小聲說幾句,那個陪戎副尉唿哨一聲,就見那些站立在城牆上的軍卒隻留下幾個穿的很厚的家夥,其餘的都鑽進藏兵洞裏取暖去了。
雲峥點點頭這才邀請鄒同一起進了敵樓。
衆人按照賓主坐定,一個年紀很小的軍卒手裏拿着一把小刀子飛快的從架子上的烤羊身上取肉,蘸好了醬汁才放進衆人的盤子裏,還在每個盤子裏放上一條青綠色的蒜苗當作點綴。
雲峥舉杯道:“本不該如此簡陋的,隻是我治軍時就這模樣,我吃什麽我的部下就吃什麽,所以就隻能這樣了,鄒公公,你是陛下的欽差,軍中簡陋,還請莫要見怪!”
鄒同舉杯應答道:“老奴乃是陛下耳目,所聞,所見都是要轉告陛下的,老奴來雁門關,隻看到雄關,猛士,名将和強敵,聽到将士昂揚的殺敵之聲,至于嘴裏吃什麽,還真的不在乎,就如雲帥所言,想吃好東西就不要來雁門關吃,這裏是百姓的命脈,是我大宋的咽喉要地,唯獨不是吃喝玩樂的地方,老奴這一杯酒就先敬給戰死在這裏的大宋先烈。”
說完起身将杯中酒灑在地上,雲峥等人也是同樣的動作,李東楚可能想起自己以前戰死的兄弟,倒了一杯酒之後,竟然忍不住失聲痛哭!
衆人在沉默中有滋沒味的吃了一會飯,忽然間,吳傑拔劍敲擊在桌子上張嘴唱到:“怒發沖冠,憑闌處、潇潇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好水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
吳傑唱了一句雲峥昔日做的這首滿江紅,其餘的武勝軍舊部就齊聲高歌,即便是李常和鄒同也用筷子敲擊着桌子跟着高歌,等這首歌唱完,衆人隻覺得胸中的郁悶之氣一掃而空,恨不得遼人現在就來沖關,好讓自己能夠宣洩一下胸中的血氣。
酒興也随之高昂起來,李常賦詩一首被衆人鼓掌歡呼,洋洋自得,吳傑,褚大志都是飽學之士,自然跟着賦詩,李東楚多年不吟詩,有些生澀,吟唱了一段代州小調,衆人自然是越發的捧場,好評如潮,說到吟詩,蘇轼坐不住了,聽這些人随口吟唱一些不入流的詩歌,不由得食指大動,剛準備站起來賦詩一首,好讓這些人明白什麽是詩歌,卻被雲峥一把拉住,用眼神威逼他不許出去,三番兩次之後,隻好郁悶的坐在雲峥邊上聽這些人自吹自擂,然後互相用最肉麻的語言恭維。一種強烈的黃鍾毀棄瓦釜雷鳴的不平感油然而生,偷眼看一下雲峥淩厲的眼神,隻好玩命的往自己嘴裏塞羊肉,他認爲自己此時已經才思泉湧了,不用羊肉壓一下,那些好東西就會自己從肚子裏冒出來。
他知道在自己老師的眼中,天下所有的東西都是工具,包括那些優美的詩詞歌賦,所以先生才會吟誦《滿江紅》才會吟誦《破陣子》好不容易吟誦了一首《青玉案》也是在逼不得已的狀況下才幹的事情,他永遠對那些有用的詩詞感興趣,對李後主以及柳三變的那些凄豔絕美的詩詞毫無好感,認爲那些東西都是在玩物喪志!很不幸,自己做的很多詩詞也被先生歸類到了這一類,這讓他非常的郁悶。
一聲響亮的鷹呖在城頭響起,雲峥怵然一驚,起身來到城頭,隻見高空有六隻海東青正在天空盤旋,繞着城池發出凄厲的鳴叫聲,每一聲似乎都在催人行動。
“笑林,我們的斥候派出去多遠?”雲峥回頭問正在擡頭觀望的笑林。
“固定斥候出去了六十裏,遊動斥候在百裏之外!”
“上一次出去的斥候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遊動斥候三天一回報,固定斥候兩日一平安!”
“命少年軍出動三百人,僞裝成遼人,必須将斥候放到兩百裏之外,我今日的感覺不好,兩百裏的距離也隻是遼人騎兵一日的突襲路程。”
聽雲峥說出自己的擔憂,李東楚小聲道:“啓禀大帥,雁門關出動兩百裏就到了遼國朔州,那裏是遼國彰化軍節度,乃是遼國首屈一指的精銳所在,應州、寰州、朔州、雲州,都是石敬瑭敬獻給遼國的燕雲十六州中的四州之地,那裏大軍雲集,不适合斥候過度靠近。”
雲峥沉默片刻道:“春天就要來了,大戰也就要開始了,這一次我們要做好進軍的準備了,隻是固守雁門關,朝廷沒必要派我過來,說實話,我很想要這四州之地。”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