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忙的人仰馬翻的,家主就要走了,陸輕盈很希望丈夫能在家裏過完年再走,可是雲峥隻是笑着搖頭,按理說家主去鎮守邊關, 是可以帶妾侍的,陸輕盈即便是很不願意,還是打算把葛秋煙送去雁門關,這事被雲峥一口回絕,他的軍隊裏不容許出現女人。
這是雲峥的底線,他發現在大宋主将表率的作用非常的明顯, 如果自己不害怕, 自己的軍隊就不會害怕,如果自己向前沖, 自己的部下就會跟着向前沖,如果自己不帶女人上戰場,别的将校就不敢帶女人上戰場,如果自己不徇私,别人就沒膽子徇私,一入軍中,成千上萬雙眼睛盯着自己,就算自己的武力低危,在需要全軍進攻的時候,自己還是要上陣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以前的時候,雲峥認爲狄青戴着面具在萬軍中沖殺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行爲, 主帥就該坐鎮在安全的地方指揮作戰,直到自己上了戰場之後才徹底明白,如果自己不能解決戰場通訊問題, 就休想把主帥從戰場的第一線解救出來。
指揮使任福戰死在西夏,這是一位三品的高級武将,廣南東路钤轄張忠及廣南東西路钤轄蔣偕這兩位也是三品武将,結果沒跑掉,也死在侬智高的手裏。至于遼國大将蕭達凜就更不用說,隻要是有一場決定命運的戰争發生,高級軍官死掉一些根本就不足爲奇。
雲峥一點都不喜歡披甲上陣,他喜歡穿着輕裘站在後面觀戰,隻可惜大宋的軍事土壤不容許出現這樣的事情,這也是那些文官指揮軍隊往往隻能取得小勝,卻不能拿到大捷的原因,但是隻要失敗,往往就會是毀滅性的,在亂軍中想要收攏軍隊,主将不在軍陣前是毫無辦法的。
雲峥到目前總共沖陣沖了兩次,兩次還都是在敵軍敗象已成的情形下進行的,即便是這樣,從戰場上下來,他的兩條腿就像是彈琵琶一般抖個不停。好在雲峥的自控力還是不錯的,這樣的場景一般隻會出現在洗涮血污的時候……
将門多寡婦,楊家就不說了,隻要是朝廷正得用的那些将門,誰家還沒有一兩個寡婦,就連什麽用處都沒有的石家,曹家,也不例外,征青塘的時候,石中信的侄子就戰死在了那裏,回來的時候,石家也隻是問雲峥家中子侄在戰場上可曾得力。
生在将門,如果死在東京是大事故,他的家人一定會窮追不舍的,可是死在戰場上,絕對不會有人來過問,即便是家中最優秀的晚輩死了,也不會有人來問的。
猴子走的時候小蟲哭的死去活來,她身上的嫁衣還沒有褪去猴子就要出征了,憨牛相比之下就痛快的多,朝自家老婆吼一嗓子就出了門,然後就抱着手和别人一起看猴子的笑話。
陸輕盈咬着嘴唇,一言不發,倒是落落抓着爹爹的衣衫嚎哭着不讓爹爹離開。惹得雲峥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安撫好自家的閨女。
走的時候雲峥朝陸輕盈揮揮手,回家滿打滿算才三個月,這就要離開了,多少有些愧疚,蘇洵這一次腳疾發作去不了雲中雁門關,蘇轼卻被老蘇送進了軍隊,如今正在得意洋洋的向雲二和蘇轍告别,還答應多做些軍旅詩歌送給他們。
“我要署名權!”雲二向蘇轼揮手,有些遺憾,他也想去雁門關,隻可惜身爲人質,他那裏都去不得,爲此郁悶了好久。
就在雲峥出發的時候,耶律洪基也離開了臨潢府開始向東京道前進。
不是他有多麽的喜歡狩獵,而是因爲這是祖制,名曰“捺缽。“捺缽”,是契丹語,相當于漢語中表示皇帝出行所居之處的“行在”。但與中原王朝皇帝的“行在”又有很大不同。中原王朝的皇帝平時住在京城的皇宮裏,“行在”僅僅作爲出行時的臨時住所。而契丹皇帝“每歲四時,周而複始”,巡守于捺缽。顯然,捺缽實爲契丹朝廷的常駐之地。
“天地之間,風氣異宜,人生其間,各适其便”。這就是契丹人生活在廣闊的大草原上,逐漸形成了随季節變化輾轉遷徙的遊牧習俗。
契丹建國以後,雖然處處向大宋學習,,但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傳統卻并沒有被抛棄。即使是貴爲國君的皇帝,也要“秋冬違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漁”,随着季節、氣候和水草的變化而四季遊徙,并随時處理國家政治事務,于是便産生了契丹的四季捺缽制度。契丹人一般把春秋捺缽地點通稱爲“春水”、“秋山”,後人遂将春水秋山來代指四季捺缽。
春捺缽的地點主要在長春州的魚兒泺和東北松花江的支流鴨子河一帶,每年的正月,遼國皇帝從冬捺缽營地啓程,到達春捺缽地約住六十日,直到四月中旬“春盡”爲止。春捺缽的活動主要是鈎魚、捕天鵝并接受生女真諸酋長的朝賀。今年因爲秦國王耶律重元生病了,所以耶律洪基就提前離開了臨潢府向鴨子河挺進,爲自己的太皇叔祈福。
此次随行的大軍有鐵騎六萬,年初就已經開始的女真叛亂,讓耶律洪基費盡了心力,連續征剿了半年多,才将女真叛亂平息,女真首領烏骨逎的人頭已經被勇猛的契丹猛士砍下來制作成了酒杯,而烏骨逎的兒子克裏缽卻逃脫了,鑽進了茫茫林海不知所蹤,聽說克裏缽割下自己的一隻耳朵敬獻給天神,發誓報仇。
爲了安撫已經暴亂的東海女真,不要讓這場風暴席卷整個女真部落,耶律洪基預備在今年春耐缽上安撫一下這些女真人,将他們必須進獻的物資減少一成……,所以,這一次的春耐缽容不得半點馬虎。
鈎魚是春捺缽的一項重要活動,到達春捺缽地魚兒泺以後,就先在冰上搭起帳篷,鑿冰鈎魚。由于魚長期在冰下缺氧,“遇可出水之處,亦必伸首吐氣,故透水一眼,必可緻魚”。
通常第一條魚由皇帝親手來鈎,鈎得第一條魚謂之得頭魚。得頭魚後,即于大帳置酒設宴,皇帝命前來祝賀的女真各部酋長依次歌舞,上壽助興。一般“頭魚”不是普通的魚類,而是鳇魚、鲟魚之類,體重力大,不易捕取,皇帝得頭魚除了娛樂之外,更多的是以彰顯其武功與威嚴。
到冰雪消融、天鵝飛回的時候,春捺缽捕鵝的活動就開始了。
侍從們都要穿墨綠色的衣服,每人準備連錘一柄,鷹食一器,刺鵝錐一枚,在水泊周圍每隔五、七步排立。
“皇帝冠巾,衣時服,系玉束帶,于上風望之。”如果誰發現了鵝,就高高舉起旗幟,鵝受驚飛起後,侍從們敲起扁鼓,搖動旗幟。
此時,專門飼養海東青的侍官将海東青呈給皇帝,皇帝放飛海冬青。海東青飛上天空,與鵝搏鬥。待鵝與鷹墜地,距離最近的侍從立刻上前,拿起刺鵝錐将鵝殺死,取鵝腦子給海東青吃。皇帝得頭鵝之後,先要祭祀祖廟,然後群臣們各獻酒果,飲酒作樂。
遼國地域遼闊,想要維持一個完整的國家,皇帝一年四季就要不停地奔波,非常的辛苦,耶律洪基的煩惱和雲峥相同,都有一個通訊問題需要解決。
遼國人想要從東北的大海之濱跑到遙遠的粘八葛部最健壯的戰馬也需要跑整整半年。
“虎水女真的叛亂緻使大遼錯失了一次絕佳的南下,或者西進的機會,着實讓朕惱怒,若非虎水女真叛亂,何來宋國大将雲峥滅國之機,如今趙祯手裏有了養馬地,恐怕會有北進的想法,說到底,燕雲十六州是紮在遼宋兩國心頭的一根鋼針。”坐在巨大的攆車上的耶律洪基輕輕的歎息着。
一個身着白裘的女子笑道:“陛下向來勇猛,擒虎射狼無數,如今怎麽突然忌憚起宋帝趙祯了?您以前不是說他就是一個沒性子的皇帝嗎?”
耶律洪基笑道:“那是以前,如今的宋國變化很大,當年侬智高在南面叛亂,朕還想着這一次宋國會有很多年翻不過身來,想不到他的大将狄青,雲峥,竟然在最短的時間裏平滅了叛亂,尤其是宋将雲峥,有膽有識,率軍孤軍深入交趾國,一戰幾乎滅了交趾國,硬是将宋國的損失轉嫁在交趾頭上,等到朕想要增加歲币銀10萬兩、絹20萬匹的時候,他們的大軍卻已經回到了宋國,可惜啊,機會一去不複返 啊。”
“雲峥此人以前籍籍無名,爲何在短時間裏就讓陛下如此的稱贊?”白衣女子蕭觀音疑惑的問道。
耶律洪基羨慕的道:“宋國就是這個樣子,他們總能在合适的時候出現合适的人才,幫着他們度過一些難以逾越的險灘,難道說上蒼真的在庇佑他們?
朕也非常誠懇的膜拜上蒼,每年都把最肥美的漁獲,最健壯的漂亮的牛羊獻給上蒼,爲何我們帳下就沒有驚才絕豔的人物出現,那個人不但是很好的将領,他的詩詞也過人一等啊。朕翻遍了咱們大遼的好男兒,沒有一人可以敵其鋒纓。”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