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是武将裏面最能胡扯的,他也是文官裏面最知道如何狗仗人勢的,他這樣的人去對付文彥博最好不過了,不管是誰,隻要進了咱們軍中就會迅速的和我們結成一體, 利益之下沒有幸免的可能。
文彥博早就清楚該如何對付我,他卻沒有做好對付李常的準備,老子這麽幹,就是在準備打文彥博一個出其不意,嘿嘿,想把老子的影響力快速的從軍伍中清除, 這些人的腦子被狗吃了?”
梁楫和彭九嘿嘿笑着連連點頭, 這兩個家夥已經不打算去當官了,準備依附在雲家當寄生蟲,家眷都已經送到雲家去了。
“軍侯,您說咱們這次回京,會受到什麽樣的禮遇?”
雲峥笑道:“你們都不打算做官了,還管這些做什麽,隻要夫人沒把你們的家眷給攆出大門,就算是你們的運氣了,别人家的門客都巴不得出仕,這樣一來雲家才有成爲豪族的可能,你們倒好,好好地指揮使不幹,跑家裏去混飯吃,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
蘇洵冷冷的從旁邊接話道:“這兩個混蛋看着粗俗, 實際上賊精,賊精的,他們這輩子還有什麽指望, 了不起作到統禦一軍的将主到頭了, 倒是他們的娃娃都不錯,全部在少年軍執役不但識文斷字, 軍略上的修養也不錯遲早是要出頭的。
這時候人家的爹娘老子賣身給了雲家,一旦人家的孩子出息了,您這個當侯爺的會不仔細的培育一下?将來他們家的孩子就算是出任樞密使老夫也不奇怪。”
雲峥聽了蘇洵的話哈哈一笑,對梁楫和彭九說:“這個算盤可是打錯了,我過些年就要去東海桃花島上享福,沒工夫管以後的事情。”
蘇洵冷笑道:“你去了桃花島聲望隻會更高,想逃離這十丈軟紅恐怕是鏡中花,水中月。”
“我會在海裏養鲨魚,會在島上布下迷宮……”
蘇洵瞅着雲峥奇怪的道:“你打算幹什麽?如果真的想隐居,大隐隐于市也就是了,幹嘛要去荒島?你難道不曉得人性?你越是神秘莫測,就會有更多的人漂洋過海去尋找你,不是鲨魚和迷宮能阻擋的,我大宋士人求學之心可不是這些東西能阻擋的。”
雲峥忽然想起程門立雪的故事,這件事過幾年就會發生……
于是湊近蘇洵的身邊笑道:“要不然你也去島上算了,我們打造一艘巨舟去看看《山海經》裏記述的山精海怪也不錯。”
蘇洵哈哈大笑道:“如果真的能夠收複燕雲十六州,老夫定會随你走一遭。”
從青塘回秦州,一路上看到無數的百姓拖家帶口的往自己以前的家園趕路,臉上已經沒有了逃離時的凄惶,而是雄赳赳,氣昂昂的趕路,孩子在牛車上坐一會,就會跳下牛車追着牛車跑路,婦人坐在新制的牛車上一臉慈善的呵斥着自己不聽話的孩子,男人家抓着牛頭上的辔頭趕路,遇到高坡還會幫着老牛拉車。
雲峥見到此情此景,從馬上跳下來,掀開牛嘴看看牙口,又讓男人家打開自家的糧食口袋檢查一下糧食是否充足,最後還問問這些人,糧食夠不夠吃到來年夏收。
“軍爺,咱們秦州今年遭了兵災,那是迫不得已啊,雲帥要在咱們秦州排兵布陣殺蠻夷,這事沒辦法說,蠻夷來了會殺人,聽說還吃人,不把他們殺幹淨了,秦州的日子沒發過,以前的時候咱們秦州是邊關,總擔心吐蕃人來搶劫,現在好了,雲帥把青塘打下來了蠻夷也殺光了秦州就再也不是邊關了,終于有口安穩飯可以吃了。
糧食總是不夠吃的,不過往年也是這樣,瓜菜還要頂半年糧食。”
雲峥撫摸着牛頭上的軟毛皺眉問道:“這明顯是一頭小牛啊,按道理,你們家應該領到一頭成年牛才對。”
農夫竟然狡黠的笑了一下拱手對雲峥道:“三戶人家一頭牛,這是朝廷的賠償,不過啊,有些牛來的時候就是揣了崽子的,小人要了一頭牛崽子,又添了一些錢和别人換了這頭半大的牛犢,俺們全家苦上兩年,就有一頭成年牛可以用了。”
雲峥挑起大拇指誇獎一下農夫,笑呵呵的從馬包裏掏出一大把肉幹塞給了幾個孩子,見孩子們拿着肉幹向爹娘展示,他們一家人繼續趕着牛往前走。
雲峥冷冷的對農夫後面的一個疍吏道:“ 這種把戲你要是再敢耍,老子會砍下你的腦袋!”
疍吏驅前一步拜倒在地急忙分辨道:“大帥容禀,小人确實把門面好看些的人家安排在這裏好讓大帥看得高興些。
不過這也是實情,朝廷沒糧食了給了豆子,牛也不夠,用了好多的騾馬和驢子頂替,官府已經承諾過了,明年就和青塘做交易,換取更多的牛犢分給百姓,無論如何朝廷的體面還要維持的。”
雲峥歎息一聲道:“補償這種事如何能夠打折扣?當初撤離秦州的時候本帥答應給他們一個交代,現在卻被執行成這個樣子,你讓我如何安心。”
蘇洵瞅瞅絡繹不絕的人流笑道:“已經不錯了,朝廷說給一頭牛,最後給了一匹驢子也不錯,總覺得沒有給個雞蛋就算百姓運氣了,老百姓可沒有你這樣的奢望。”
雲峥走走停停,不斷地檢視百姓的糧食口袋,再也不問耕牛那裏去了,隻要還有豆子可以充饑,自己的良心也就能安穩一些,當初下焚田令的人是自己,看樣子這個黑鍋自己是背定了。
用了兩天時間走到了秦州,富弼卻不在秦州,他去了麥積山隐居,據說還上了表章,說自己在秦王川征戰的時候受了傷,如今舊傷複發需要靜養,一時半刻回不了東京了。
雲峥奇怪的問秦州留守賈逵:“本帥見府尊的時候,他一餐肉十斤,飯一鬥,自誇廉頗都不如他,怎麽現在就忽然病倒了?”
賈逵面露哀榮道:“府尊那時候乃是一軍之主,雖有舊傷也隻好忍耐,現在戰事已定精神垮了,自然熬不住了。”
雲峥吧嗒一下嘴巴拿指節敲敲自己的腦袋對蘇洵說:“蘇先生,您說我當初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招?一個離戰場八百裏遠,提不動刀子,上不了戰馬的文官都能說自己舊傷複發,拖延不去東京,我這個厮殺漢是不是更有資格這麽說?”
見蘇洵嘿嘿一笑不答話,雲峥指指秦州府衙屋頂上插着的飛馬旗子道:“手尾都沒收拾幹淨學人家裝什麽病啊,我就不信,他富弼敢把自己的本陣軍旗插在府衙,然後他自己去幾十裏外的麥積山?如果真是這樣,老子現在拿刀沖到麥積山砍死他他都沒處講理去。”
富弼穿着一身青衣光着腦袋從後亭走進來之後沒好氣的對雲峥道:“老夫都說有病了,你怎麽還逼着老夫出來?非人哉!”
雲峥哈哈一笑,随手把自己的馬鞭子往桌子上一扔就坐到客位上端起茶杯喝一口不做聲,等着富弼自己發話。
富弼尴尬的幹笑兩聲道:“秦州還有一些瑣事未了,不好匆匆入京。”
雲峥拿指節敲着桌子笑道:“那是啊,青塘千裏之地百萬之民總需要吏治才好,我夾袋裏沒有好人才,府尊夾袋裏總不會空空如也吧?”
富弼給了雲峥一個白眼道:“爲國選材,老夫自然當仁不讓。”
“好啊,你們拿官,我拿商道總成吧?商道我還不獨占,隻要在茶馬古道和黑石城的份子,别的地方你們完全可以拿走。”
富弼想了一下道:“你一向是謀定而後動,往往會以商道作爲探路的先鋒,難道說你已經開始圖謀吐蕃和回纥了?要知道國雖大好戰必亡啊。”
“這句屁話你信不信?”
富弼怒道:“最看不起你這種斷章取義的解讀先哲經義的人,能不能把整段話說出來?田和的《司馬法》裏是這麽說的:不違時,不曆民病,所以愛吾民也;不加喪,不因兇,所以愛夫其民也;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其民也。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下大恺,春蒐秋狝,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
你作戰雖然突破了冬夏不作戰的桎梏,能把戰争變成國家的斂财手段,這一點老夫佩服,可是你還能找出一個靠戰争發财的先例嗎?冬夏不作戰是愛護軍卒,春秋不作戰是愛惜民力,蠻夷之輩都知道在秋後牛羊肥壯的時候作戰,你難道不清楚?”
雲峥嘿嘿笑道:“差點上了你的當,不和你瞎扯《司馬法》,你先說我的意見你同意不?”
“老夫向來鄙視商賈之輩,沾之未免沾染銅臭之氣,留給你也罷,反正你滿身的血腥味,再多一些别的氣味也不在乎。”
雲峥哈哈大笑道:“這句話大概是咬着牙說的吧?身上有味道的是不愛洗澡的王安石,可不是我,我見過的商賈都是身體潔淨之輩,沒一個脖子上爬虱子的。”
富弼笑着敲敲桌子道:“都是重臣,好歹留點口德!”
雲峥歎息一聲道:“你半路從秦王川逃跑的事情恐怕是壓制不住了。”
富弼把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面目猙獰的對雲峥說:“還有什麽要求一起說!”
雲峥立刻笑眯眯的拿指頭指指外面道:“把我在秦州給百姓許下的諾言給兌現了!” -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