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的雲峥走在興慶府冷冰冰的街道上,身後的馬車裏裝着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黑色的碳粉,有雪白的硝石,還有一些硫磺, 數量很大,遠遠超過了在婚禮上施放傀發藥火所需要的量,西夏人有這樣的傳統,在跳傩舞的時候,傩神會舉着火把一邊幫新郎新娘祝福的時候,一面會把混合了碳粉和硫磺的粉末扔到火把上,爆出大團明亮的火焰,意在驅邪。
他們不知道, 隻要再給這裏面加上大量的硝石,再把比例弄對,就會成爲一種恐怖的東西——黑火藥。
三百斤黑火藥就讓乘煙觀變成了廢墟,這一次有上千斤的黑火藥,雲峥就不信炸不飛甯令哥的太子府?不知道現在的李元昊還有沒有搶兒媳婦的心情,什麽事情都要做兩手準備,李元昊要是能忍得住色心,把火藥點着就是雲峥的第二手準備,如果李元昊果真對莫移氏念念不忘,并且當衆行淫,雲峥就打算幫着甯令哥弄開西夏黃土夯成的皇城圍牆。看着他們父子相殘,什麽仇都報了。
因爲明日就是太子的大喜日子,興慶府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各處守衛的軍士全部回營,青天子賞賜下來很多的酒肉,關上門大吃大喝也是一種牽絆方式。
甲子營的軍士很忙, 因爲他們比起西夏人來, 都算得上是廚藝的高手,再蠢的人, 炸個油餅還是會的,于是分散在各個軍營裏幫廚。
雲峥要給西夏人的是一個永遠都難以忘記的教訓,這片土地不相信眼淚,隻相信暴力,雲峥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感受到什麽才是真正的暴戾!
懷裏的四根珠花,徹底激起了雲峥的兇性,全身散發的濃郁殺氣,或許隻有五溝才會明白這個男人現在憤怒到了何等地步。
甯令哥在享受雲峥的憤怒,隻要看到雲峥那張鐵青的臉,他就能多喝兩杯,這是一種征服的快感,比征服女人更加讓他覺得有成就感。
指揮着甯令哥的仆役混合嗎,攪拌,黑火藥然後裝缸封存,大殿的門口出現了兩個大缸,一個裏面裝滿了清水,這是用來防火的,至于另一口大缸,就完全是用來放火的。
甯令哥對雲峥高效率的指揮和安排非常的滿意,挑剔如他者,也找不出多少的毛病,雲峥表現的如此的馴服,終于讓他放棄了再羞辱雲峥的打算,難得的遞過來一杯酒笑着說:“我搶走了你的一個女人,明天你也可以從莫移氏的陪嫁女中帶走任何一個,她們都是莫移氏一族中千挑萬選的美女,不比葛秋煙差多少,從此,你我之間的矛盾一筆勾銷如何?”
“殿下因何會有如此大的改變,讓雲峥受寵若驚!”
“米勒古說的,他說你将來會成爲一個了不起的人,要我不可對你羞辱過甚,西夏的人中不缺少武士,也不缺少悍将,甚至不缺少百戰百勝的大帥,真正缺少的是你這樣懂得内政的人,我今天其實一直在冷眼旁觀,你在暴怒之下依然能夠将繁瑣的小事一一的理清頭緒,諾大的太子府被你用了半天時間就調配的井井有條,這确實是一個本事。
如果不是因爲葛秋煙已經上了元府名冊,還給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男子漢大丈夫顧忌的是一張臉面,誰在乎一兩個婦人女子,給個痛快話,成不成?”
見着甯令哥拍過來的手掌,雲峥緊繃的臉終于松弛了下來,探出手掌和甯令哥三擊掌爲誓。眼見雲峥和甯令哥化解了矛盾,坐在上首的米勒古頻頻地點頭,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結果,他真的很看好這個年輕人。
“明日的守衛是個大問題,現在興慶府可以說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兩場刺殺怎麽能掀起這麽大的波瀾?明明隻是小事而已,暗地裏派人追查就是了,何必動用大軍全城搜捕,這裏是興慶府,不是什麽軍鎮,大軍也應該遵守規矩,有事情也該是開封府的事情,而不是軍隊的事情。
事實上興慶府越亂,敵人就越是高興,也隻有讓興慶府亂起來,人家才好渾水摸魚,西夏的軍力強盛不假,我們不能騎在馬上打下天下之後,再騎在馬背上治理國家吧,軍隊是用來防止外敵入侵,或者開疆拓土的,不是用來殺百姓的,就算是要殺,也是開封府衙役的事情。
如今,西夏照搬了大宋的管制,連開封府都搬過來了,這沒什麽,既然搬過來了,就要用啊,中書,樞密,三司,禦史台,開封府,翊衛司,官計司,受納司,農田司,群牧司,飛龍院,磨勘司,文思院,我們一個都不缺。
爲什麽開封府不審案子?爲什麽飛龍院不去監視天下,爲什麽中書如同擺設?爲什麽磨勘院這麽些年居然沒有磨勘出一個可用的文官?
青天子一言可決天下事這是不對的,一個人就算天縱英才,也不可能不出纰漏,一個人就算精神再健旺,也不可能統禦一個國家。所謂的朝廷,就是一個将所有人的智慧統一起來然後再釋放出去的機構,朝堂上,互相妥協,互相讓步這是常有的事情,不這樣就隻能硬碰硬,如果将來殿下沒有青天子的威望 統禦國家,就什麽事都辦不成。
在我看來,大宋的弊病就在于文人統軍,軍人低人一等,文官的毛病是隻要不打仗,能用其他法子應付,就應付,這就造成了他是三國中最富庶的一個國家,兵力卻是最弱的一個,而西夏恰恰相反,是武人擔任文官的職責,武官最大的毛病就是老子手裏有刀,誰他娘的耐煩去用嘴說服,手起刀落,人頭落地,什麽都用不着解釋了,隻是你的子民少了一個。這樣下去,西夏永遠都富庶不起來。
銀夏二州乃是帝王之基,更是天府之國,那裏農田肥沃,甚至可以種植稻米,隻要把會種地的漢人都遷徙到銀,夏,他們隻會種地就讓他們去種地,每年隻需要收繳稅收就是了,黨項人喜歡放牧,那就去放牧,賀蘭山腳下有的是現成的牧場,每年也隻需要繳納牲口就是了,至于興慶府,完全可以成爲西夏的商業,文化的都城,一個都城本該就是這樣的,繁華,平安,不會随時随地看見死人,不會聽見馬蹄子響就會抱頭往家裏蹿。
有糧,有馬,有商人,有工匠,再加上西夏戰無不勝的猛士,這樣的國家沒理由不興盛,爲何會被弄得蜷縮在河套之地動彈不得?”
雲峥開始說的時候,甯令哥還不是很在意,可是慢慢的他就放下手裏的酒杯整個人變得鄭重起來,米勒古也湊了過來,緊接着别的西夏勳貴都閉上了嘴,聽雲峥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的見解。
說到高興處,雲峥請甯令哥拿出一副地圖來,指着四面皆敵的西夏土地又說:“西夏是四戰之地,所以軍力隻可增強不可減弱,南面的大宋一時半會拿他沒辦法,東面的契丹人我們也拿他沒辦法,這兩個國家太大,就算是一時半會沾點便宜,也于事無補,向西攻擊吐蕃不劃算,我們是一路往上進攻,太吃虧了,
事實上我們的進攻目标應該是回纥人!有一條道路叫做絲綢之路,而西夏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唐朝的時候一條絲綢之路讓長安成爲一個兩百萬人居住的龐大都市,現在爲什麽沒落了?唯一的原因是絲綢之路斷絕了,其中最大的禍患就是回纥人,如果青天子能擊敗回纥人,打通絲綢之路,允許宋朝的商賈和西域的商賈交易,我們從中收取賦稅就足夠青天子帶兵攻伐八次環州所得。”
“你怎麽知道朕攻伐環州所獲不豐厚?”李元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看樣子偷聽了很長的時間。終于忍不住發話了。
雲峥抱拳道:”大王明鑒,環洲一地,在大宋實在算不上富裕之地,邊塞城池,苦寒之地,就算大王将環洲整體搬到西夏,也不會有多少進項。”
李元昊笑了,跨進門檻瞅着雲峥說:“這番話大概就是你陷害太子,并且在這場風浪中巋然不動的根基吧?朕不得不說,确實有些見地,不過千斤重牛不是一天能培育出來的,說說看,目前最緊迫的是什麽?”
“糧食,屯田,西夏人不能守着肥沃的良田餓肚子!”
“誰去屯田?你去麽?”
“可以,但是臣下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給我人力,物力,和一個不受幹擾的環境,至少五年之内我隻會投入不會産出,如果五年之後,西夏還是缺糧食,糧食依舊不能豐足,請砍我的腦袋!”
“哈哈哈,甯令哥,你再看看,當初在開封府我要你仔細的看看這個人,你不願意,現在再看看,就這一番話,你承受三十鞭子就不算冤枉。
雲峥是吧,既然你誇下了海口,朕就滿足你的願望,隻要五年時間,你讓西夏的糧食充盈,朕在三司給你留一個位置,絕對不會是你剛才所說的空閑官職,你可願意?如果五年之後不能成事,朕會殺掉所有跟随你的人!”
第三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