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高昙晟非常的有把握,雲峥也不打算阻攔,這些禍害能死在和西夏人鬥争的戰場上,也算是物盡其用,于是, 雲峥的計劃改變了,寒林,浪裏格和孫七指這刺殺三人組的目标從沒藏訛龐變成了——高昙晟,有高昙晟帶人沖擊沒藏訛龐一次,老謀深算的沒藏訛龐絕對會撤退回定州,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入到興慶府成爲待宰的羔羊,先前的例子太多了, 李元昊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就像大海一樣的帝王。
雲峥住在軍營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很輕松的摸清楚西夏的兵力部署,李元昊看似竭力保守的秘密,在軍營裏早就不是秘密了,隻要有心人稍微的主意一下軍卒們的談話,就能把他的兵力部署摸得一清二楚,說到底他的軍制依舊戴着強烈的貴族統軍模式。
西夏的兵力重點,設置在以興慶府爲中心的一個三角線上,以七萬人護衛興慶,五萬人鎮守東南的西平府,五萬人駐守西北的賀蘭山。左右兩廂和河南北四條線上也配備了軍隊。其中左廂宥州路五萬人和河南鹽州路五萬人防宋,河北安北路七萬人防遼,右廂甘州路三萬人防吐蕃和回鹘。每逢要向西用兵,則從東點集而西,要向東就從西點集而東, 在中路就東西都向中集合。
西夏出兵作戰,仍保持着若幹原始的風俗制度。出兵前各部落首領要刺血盟誓。元昊率領各部首領在出兵前先外出射獵,獵獲野獸, 環坐而食,共同議論兵事, 擇善而從。這實際上是一種貴族議事的制度。
在這樣的制度下想要嚴格的保守機密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更何況他還把雲峥這樣威力巨大的老鼠放進連自己的軍營。
甲子營别的事情都不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他們見到的每一個西夏人聊天,在美酒和美食面前,單純的西夏武士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最隐秘的事情說出來從而博得一片崇敬的目光和由衷的贊歎。
沒藏訛龐掌管着興慶府超過四成的軍隊,在這一點上,雲峥都不得不佩服李元昊的膽量,當年皇後野利家族也沒有這樣權利,
自從野利任榮和李元昊一起創造了西夏文字,并且制成西夏文字十二卷。夏國文書紀事,規定一律用新制的夏國文字。漢字隻用于和宋朝往來的文書,同時以西夏國字并列。對吐蕃部落、回鹘和張掖、交河等地的各民族,一律用西夏國字,同時附列各民族文字。
在雲峥看來,這已經是一個帝王能做到的最大成就了,不過這個人依舊是一個名符其實的賭徒,黨項人天生就沒有耐心,他們的性格暴躁,在自己的文化尚未形成的時候,就急着向外擴展,以至于受到所有人的打擊,不管是宋人,還是契丹人,亦或吐蕃人,曆史都比他遠久的多,他創造出來的東西隻會被所有人嗤之以鼻,如今,他自覺時間不夠,個人已經變得情緒化,在西夏已經把帝王的功業做到了極緻,難免會生出驕奢的心思,漠視所有人的存在。
因爲漠視,所以就不在乎别人的存在,才會把事情做的爲所欲爲。五溝和雲峥探讨了良久才得出這個結論。
五溝是受了西夏漢學院的邀請過來講學的,當然,這個邀請是五溝通過西夏佛門在到了西夏之後才接受的,如果不是在大街上遇到雲峥,五溝打算就這樣默默地看着雲峥在西夏的地盤上縱橫捭阖。
“沒藏訛龐絕對野心不小!”五溝最後下了定語。
雲峥笑道,既然沒藏訛龐和李元昊現在都不想撕破臉皮,不妨讓高昙晟去幫他們去撕破,他既然說自己也有草原上的高手,我總覺得應該是秘密加入彌勒教的契丹人,否則,宋人在西夏的地位底下,絕對不可能幫他做這樣多的事情,尤其是皇宮宿衛的情形,這根本不是宋人能打聽的出來的,而且這些天,我見到高昙晟的時候,他自己就穿着契丹人的衣服,燕雲十六州有太多的會說漢話的契丹人了,他們笃信佛教,極度容易受到蠱惑,而且腦子一根筋,論到野蠻程度不亞于西夏人,讓他們去碰碰也好,寒林他們在最後充當那隻黃雀就好。
我其實很不喜歡用這個比喻,因爲想當黃雀的人總會發現自己其實才是那隻該死的螳螂,所以啊,不該給他們下達什麽死命令,我們還是保存自己爲上策。讓他們自由發揮,說不定能取到更好的結果。”
五溝閉上眼睛宣了一聲佛号就嘴裏念念有詞的開始念經,一個和尚如今在和别人商量如何暗殺,謀刺别人,這讓他的良心感到很不安。
雖然已經三月天了,成都這時候田野上的油菜早就長得很高了,但是塞北之地,春風遲遲沒有到來,但是河道已經開始解凍,大地慢慢的變得松軟,幹燥的空氣也變得有些濕潤,從賀蘭山出來的雲彩潔白的就像是一朵朵棉花。
三百餘名騎兵在大道上漫步奔馳,沒有旗子,騎兵緊緊的簇擁在一輛黑漆馬車旁邊,這些人全部都穿着連帽的鏈甲,手持長矛,背負強弓,腰袢的箭壺裏插滿了黑色的雕翎箭,這是一支武裝到了牙齒的精悍部隊。
從定州到興慶府必須路過黑風峽,這裏是一個最好的埋伏地點,山高林密,道路狹窄,謹慎的騎兵分出十人脫離大隊縱馬狂奔起來,這就要前去打探黑風峽是否安全。
坐在馬車裏的沒藏訛龐心中非常的雜亂,兩個月前的那場刺殺,他想不出是誰下的手,如果非要他說出一個可疑的人出來,他認爲這個人就該是太子甯令哥才對。
隗明家的人都是瘋子,李元昊更是一個精明冷靜的瘋子,自從他開始爲了女人殺掉自己的大将之後,沒藏訛龐就已經認爲這家夥已經瘋了,甯令哥有野利家族和隗明家族的血液,做出點瘋狂的勾當絲毫不讓人奇怪,更何況隗狼還狠狠地抽了他三十鞭子,這足夠成爲他殺人的理由。
現在依然不是和李元昊翻臉的時候,所以興慶府必須去,必須把話說清楚,自己沒有指望過能用暗殺的手段除掉隗明家族。
三月的時候,總會有沙漠裏飛來的輕沙,它們像流水一樣的無孔不入,長久的保持一個動作,他的衣袖上已經落了一層細細的塵土。
沒藏訛龐時西夏人中少有的有潔癖的人,看到塵土,他輕輕地抖落在一張桃紅色的信箋上,這封信是妹妹沒藏氏寫的,也就是因爲有這封信,沒藏訛龐才會冒着危險去興慶府,沒藏氏希望自己的兒子諒詐能夠取代甯令哥成爲西夏新的統治者,沒藏訛龐也是這麽認爲的,爲了沒藏氏以後的發展,這個險必須要冒,他自認爲對付一個莽撞無理的甯令哥并不困難,難的是如何不引起李元昊的注意才是重中之重。
馬車無驚無險的傳過了黑風峽,就在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的時候,路邊的矮坡上弩箭雨點般的傾瀉了下來,久經戰陣的衛士在第一時間靠近了馬車,雙手護住臉頰,身上有鏈甲,一般的弩箭在這麽遠的距離内根本就無法穿透甲胄。
他們失算了,那些弩箭根本就不是在面對他們,而是在向他們的坐騎發動攻擊,戰馬身上也有鏈甲,終究沒有辦法護住所有裸露的皮膚,很奇怪,戰馬受的傷并不重,但是沒多長時間,那些戰馬就口吐白沫轟然倒地。
“有毒!”侍衛長怒吼一聲,跳下将要倒斃的戰馬,抽出長刀怒吼一聲就像矮坡發起進攻。與此同時,那些蒙着臉的偷襲者舉着沉重的連枷和巨錘從山坡後面沖了下來,雖然有人倒在了西夏武士的強弓之下,剩餘的依舊勇猛,爲首的一個彪形大漢肩膀上中了一箭,卻似乎沒有知覺,嗷嗷叫着掄起巨錘轟向侍衛頭領。
侍衛頭領低頭躲了過去反手一刀刺在大漢的腰上,卻被寬大的鐵腰帶擋住,發出刺耳的尖叫,大漢的一錘擊空,并不慌忙回頭,不理睬侍衛頭領,繼續兇猛的撲向人群裏的黑色馬車。
沒藏訛龐透過縫隙瞅了一眼那個大漢,眉頭皺了起來,怎麽會是契丹人?還是契丹人中久負盛名的力士。他這一生就是在戰鬥中度過的,和宋人交戰過,和契丹人交戰過,也和吐蕃人,回纥人交戰過,對于戰士的類型很熟悉,給臉蒙上一層薄薄的黑布還瞞不過他。
巨漢的重錘擊打在衛士的鏈甲上,萌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就像是有錘子敲擊在皮口袋上,隻有噗噗的響聲,那些衛士确實像一個破爛的皮口袋被砸的飛了起來,口鼻處往外狂噴着鮮血,有的人被擊飛了,剩下的人立刻就補上空隙,用自己的長矛對付這個天神一樣的巨漢。
戰鬥從一開始就變得白熱化,沒藏訛龐的衛士不斷地倒在地上,但是到了後面,當那個侍衛長勉強組成陣型之後,那些刺客就開始有了傷亡。
沒藏訛龐聽到外面的戰況,輕笑了一聲,他甚至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侍衛必将取得最後的勝利,直到一隻弩箭刺透了車廂,依舊鋒利的箭矢在自己身前不足量吃的地方停止,沒藏訛龐終于變色了,能射穿自己特制車廂的,隻有神臂弩。
第三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