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傳說中的王者之令。
所以隻有遵從。
甯令哥在無比的驚愕中緩緩脫掉自己的皮裘,再除掉自己的衣服,除了腰間的那條布巾子之外别無他物,幹冷的風吹在他健壯的胸膛上,刹那間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今天很冷!
開封府的小門開了,走出來山一樣健壯的漢子,他的上身也赤裸着,卻不懼寒風,這是一個沒有表情的人,或者說他根本就你能有任何的表情, 一道刀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上,他的嘴唇是四瓣,四顆長歪的牙齒獠牙一般出現在嘴唇的外面,這不是一個人,就像是一個變形的恐獸,他手裏握着一條三尺長的鞭子,毫無疑問,負責執刑的人就是他。
隗明公主大驚,撲倒在開封府門外哀求道:“叔父,哥兒會被打死的,您饒了他吧!”
開封府裏無比的沉默,過了一會那個聲音又想了起來:“這三十鞭子抽的不是他的魯莽,和好殺,隻是爲了懲罰他的愚蠢,一個小小的反客爲主的手段就讓他失去了大義, 失去了民心,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我黨項一族,既然以武力起家, 那麽, 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自己的武力, 用自己不擅長的口舌和智慧去和别人争論,身爲海陵王,他應該知道自己的立身之本,殺人不算什麽,黨項族崇拜勇士,殺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文過飾非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聽完這些話,隗明回頭看看正在拿猴子遞過來的濕手帕擦臉的雲峥,不明白爲什麽一路上都非常狼狽的雲峥才是這場鬧劇的勝利者。
雲峥笑道:“沒辦法,你哥哥擺明了是來找我麻煩的,說不定一怒之下,會把我活活的打死,爲了不讓你哥哥打死我,隻好像青天子所說的那樣反客爲主,拿大義鎖住你哥哥的手腳,把本來一件不起眼的事情弄大,你哥哥過于驕傲,其實他自己也清楚無緣無故的殺自己的子民不對,他也沒有殺那個夥計的心思,隻是盛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才會傷了那個夥計,那個夥計其實在被你哥哥砍頭之前已經死了,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讓你哥哥繼續把事情做絕,沒了退路。
青天子是一國之君,斷然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袒護海陵王的可能,所以出現現在的情形絲毫不足爲奇,就算青天子不出現,你哥哥也隻會仰天大笑着離開,沒了動我的心思,不管怎麽樣,我都會脫離危險。這就是三十六計中的反客爲主!”
雲峥的這些話說得很大聲,不但開封府裏面的李元昊聽的見,那邊袒身跪地準備受罰的甯令哥也聽得見,甯令哥大吼一聲,一拳砸在地上,拳頭再提起的時候,已是皮開肉爛。
“哈哈哈哈,有意思!”李元昊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緊接着有大群的人疾步離去。
“啪,啪,啪,”的鞭子抽肉的聲音聽得雲峥牙根子都酸,甯令哥也不愧是一條好漢,一鞭子下去一條紫青的棱子就會出現在後背上,他硬是咬着牙不做聲,兩隻手把凍得堅硬的黃土地都抓出一道道的小溝。
那個恐獸一樣的壯漢抽完了三十鞭子,扭頭就走,看都不看已經癱在地上的甯令哥,在隗明不解的目光中,雲峥走到甯令哥的身後,從懷裏掏出自己扮神醫時用的銀針,找了一根粗大的三棱放血針,擡手就刺進了甯令哥背上的於痕,針抽出來的時候一小股鮮血就冒了出來,雲峥吩咐猴子去找些冰來,打算冷敷一下,這樣能減輕甯令哥的痛苦。
不理會甯令哥部下的嘶吼辱罵,隻管幫着甯令哥治傷。
“我要殺了你!”甯令哥動彈不得,兩個眼珠子紅的像是要吃人。
“殺我做什麽?”雲峥很無辜的問道。
“我要殺了你!”
“你又不能動用權力殺我,隻能自己來,而你現在受傷很重……”
“我一定要殺了你!”
“可以啊,地方我挑,方式我定,我們決戰,一對一,你一個西夏武士,不會害怕我這個宋國的讀書人吧?”
“好!我一定要殺了你!”
聽到甯令哥答應之後,雲峥立馬就站了起來,擦擦銀針就收回盒子,撣撣身上的塵土就要離開,目的達到了,誰還有心思幫甯令哥治病。
“你還沒有給哥兒敷藥!”隗明公主尖叫了起來。
“他都要殺我了,我幹嘛要幫他,難道說等他傷好了來殺我?”雲峥的一句話就讓隗明無言以對,一面是自己的堂哥,一面是雲峥,讓她很難做出抉擇。
“别難爲了,我還不知道你,要你在我和你堂哥之間做一個選擇,你一定會選擇你堂哥,好好照顧他吧,想吃東西了再來找我,真是的,西夏沒幾個好人!”
雲峥嘟嘟囔囔的說了幾句,推開那些圍攏過來的護衛,昂首挺胸的離開了開封府,後續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做,自己沒有時間了,甯令哥這個家夥馬上就要成親了。
手上破了好幾處皮,這時候才感到疼痛,甯令哥這個家夥就像是一頭蠻牛,力大無窮,自己兩次被他甩開,摔得全身都疼。
呲牙咧嘴的上了馬車,卻發先高昙晟已經坐在馬車裏了,見雲峥上來,黑着臉問道:“如今你和甯令哥已經成了死仇,你如何将葛秋煙送進太子府?”
雲峥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靠好,吩咐猴子趕車,瞅着高昙晟無奈的說道:“你是一個佛門弟子,聽說你六根清淨,對紅塵事知道多少?
誰告訴你,一定要把葛秋煙畢恭畢敬的送進太子府了?男人有個毛病,輕易得到的誰會珍惜,甯令哥是什麽人?他是西夏的太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你以爲把葛秋煙送進去,人家就會當寶貝珍惜,讓你有機可趁?
這些年宋人商戶不知道送給人家多少美女了,不是一個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的毛頭小夥子,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當然,搶回來的那才是真正的寶貝。”
高昙晟愣了一下急急問道:“你打算讓甯令哥把秋煙搶回去?”
“是啊,我和秋煙是天生的一對,情濃意厚,而且馬上就要成親了,現在我得罪了甯令哥,陷害了他一把,害的他顔面盡失,還把王爵丢了,成了光棍隗歡王子,和隗明公主成了一個檔次,你以爲他怎麽報複我才好?讓我痛苦,讓我丢臉?”
“搶走秋煙!”
“對啊,秋煙抵死不從,甯令哥費盡心機才得手,這時候秋煙再裝作認命,對甯令哥百般依從,再拿出自己的手段,你已經教了人家佛門的歡喜禅,我又教會了她制作美食,呵呵,從這兩方面下手,你認爲,甯令哥能逃出葛秋煙的石榴裙下嗎?
甯令哥志大才疏,爲了挽回自己的顔面,讓我難堪,一定會對葛秋煙非常的好,隻要葛秋煙對我表示出關心之意,那家夥要是不發狂才是怪事情!”
馬車搖搖晃晃的往軍營走,高昙晟聽見了兩聲鳥鳴,拍拍雲峥的肩膀說:“如果功成,你爲十住菩薩。”說完話,人就像一隻狸貓一樣悄無聲息的鑽出了馬車,雲峥直到此時,才吐了一口氣,軟軟的倒在馬車上。
今天是最難熬的一天,原本已經做好了更絕的苦肉計,将甯令哥徹底拖下水,李元昊的意外出現打亂了自己的步驟,和甯令哥爲敵絕對不是一件讓人高興地事情,西夏人的殘暴好殺,雲峥已經領略到了幾分。
也不知道李元昊是在關注自己還是在關注甯令哥,從甯令哥出手殺人到自己去開封府,這中間最多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李元昊卻已經等候在開封府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小蝦米,按理說輪不到李元昊來關注,他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不說種諤在環州咄咄逼人的向衡山蠶食,也不說遼國因爲興平公主的事情大軍侵犯西夏大敗而歸,這時候需要和遼國保持盟友關系,還是繼續爲敵,這都夠李元昊頭疼的,更何況,北面的回纥人蠢蠢欲動,随時準備劫掠富裕的沙州。
在這種大環境底下,李元昊居然還有心思考據自己的出身來曆。這太奇怪了,這種大人物如果有了不合常理的舉動,就說明這家夥另有目的,隻是這個目的是什麽?
不能想的太多,世間的事情有時候非常的簡單,隻要合理,說的過去,就很可能是真正的答案, 沒有那麽多的匪夷所思的目的。
大目标的首要條件就是簡單易行,這和工具理論是一樣的,越是粗糙簡單的工具就越是耐用,越是精緻複雜的工具就越是容易損壞,大目标拐的彎多了,往往就會出岔子。
雲峥一緊張就想咬指甲,一咬指甲就會安定下來,随意壓得大拇指指甲從未剪過卻永遠都長不長,自從出川之後,兩根大拇指的指甲都已經變得非常短,這需要省着點咬,以後的麻煩事更多。
吃晚飯的時候,雲峥對葛秋煙說:“從明天起,我們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對!”
葛秋煙吓了一跳,飯碗都從手上滑掉了,如果不是雲峥早有準備搶先接住就摔碎了。葛秋煙的臉紅彤彤的,兩隻耳朵都變成紅玉的模樣,低着頭不敢看雲峥。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