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光般皎潔的聖人不好裝,沒有百年如一日的功力根本就沒有辦法讓别人相信你是一個聖人,與之相配合的是門徒幾百年成千年的不斷吹捧,最後才能讓這個名字不朽。
雲峥的功力不夠,所以那些傷兵們的口碑就非常的重要, 衆口铄金之下,一個年輕的擁有悲天憫人情懷的少年道德高士就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這種人不太好砍頭,因爲他是好人,你如果砍了他的腦袋,你就是非常自然的壞蛋和文明的毀滅者,就算是李元昊這樣的屠夫也不願意輕易地把這樣的一個人幹掉,西夏的文明剛剛起步,這個時候需要的是積累而不是破壞。
隗明公主傳過來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李元昊要求雲峥好好地留在西夏,如果喜歡出仕,他會特意開辟出一個郎中司來安置雲峥,如果不願意出仕,那就在軍營裏救死扶傷也是大功一件,西夏歡迎世上所有的高人志士來到興慶府共襄大業。
這明顯就是假話,雲峥猜測,李元昊也摸不清自己的底細,一個宋人到了西夏立刻就有了名聲這很古怪,在沒有弄清楚自己的底細之前,禮賢下士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兩百人進入有二十萬人口的興慶府根本就翻不起大浪,所以元昊樂得大方。
雲峥已經在幻想李元昊會如何對付自己, 對付名人,曹操幹的是最聰明的,祢衡脫光衣服光屁股擊鼓罵曹, 把曹操祖宗八代算是罵了個遍, 曹操恨不得把這家夥生吞活剝, 爲了統一大業這才忍下這口氣, 将祢衡送給劉表,反正祢衡是天生的臭嘴,看誰都不順眼,逮誰罵誰,劉表在享受了和曹操同樣的待遇之後,也很想殺掉祢衡,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忍住了這口氣,發現黃祖這個家夥性格暴躁,粗鄙無禮是一個殺掉祢衡的最好人選,就把祢衡送到黃祖那裏,結果,如願以償啊,祢衡在把屠夫一樣的黃祖臭罵了一頓之後,就被砍了頭,求仁得仁。
聽說黃祖在砍了祢衡之後也非常的後悔,厚葬之,還把《鹦鹉賦》廣爲傳播,算是向死去的祢衡賠罪。
成爲名人這是雲峥早就計劃好的,如今的天下局勢和漢末之時很相似,所以他就把很多三國時期的計策拿來這個時代活學活用,但是啊,祢衡的故事隻能用他的名,而不能用把他的嘴,雲峥認爲自己現在需要有限度的學會閉嘴,不管看到什麽樣的情形,隻要表現的像是一個道德高士就成了,悲天憫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和李元昊起沖突。
西夏華章殿,乃是李元昊爲表述自己一生功績所修建的一座宮殿,高六丈有餘,四維百丈,總共油三殿一十六宮組成,房頂層巒疊嶂,都是黃金瓦鋪就,在日光下輝煌奪目之極,也有一個别稱,叫做黃金台,西夏人素有黃金台上栖龍鳳隻說。
興慶府“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據諸路上遊,扼西陲要害”,其地理形勢比銀、夏一帶優越得多。從經濟環境看,興慶府周圍地區農牧業比較發達,黃河流域相對穩定的引黃灌溉農業可以保證城市的軍需民食。除了原有的唐徕、漢源古渠等灌溉之利外,元昊時又修建了賀蘭山東麓沖積平原上長達200餘裏的“昊王渠”,使興慶府四郊的農牧業生産有了更大發展,成爲西夏境内的糧食基地和重要牧場之一。
這裏真正是可以稱王的王霸之地,李元昊的眼光隻準,在這個時代算是數一數二的,隻可惜他和所有的草原王一樣,到了事業的巅峰時刻難免會驕橫自滿,犯下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這是草原人的通病,後世的鐵木真都不能避免這樣的缺憾。
沒藏訛龐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到了興慶府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雲峥介紹給了李元昊,聲言自己見到了一位高人,卻不能辨别其人的忠謹,所以想仰仗大王之威,辯其忠奸再量材錄用。
這些話雲峥都是聽隗明公主說的,自己沒有聽見,所以他對李元昊将自己安置在馬步軍都指揮營地,沒有半點的怨言,周圍都是強悍的西夏軍卒,一爲方便,二爲了監視,李元昊的這點心思雲峥還是明白的。
現在人家李元昊自稱青天子,和大宋的黃天子對立,所以興慶府這些年也在不斷的往進遷徙人口,就規模而言,算不上通都大邑,但是在西北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軍隊是一個很奇怪的體系,他們普遍排外,一旦被認同,就會非常的好相處,在那些還沒有回鄉的傷兵的拼命鼓吹下,雲峥融入到西夏軍營幾乎沒有什麽難度,作爲經常打仗的軍人,沒人願意得罪軍中的大夫,從軍官到士卒都是如此。
帶來的貨物根本就用不着拿到市集上去販賣,那些傷兵成爲了雲峥的掮客,在最短的時間裏就把雲峥帶來的貨物銷售一空。
在西夏,最有錢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這些軍卒,他們的購買能力讓雲峥非常的驚訝,蘇合香這樣的貴重物品,居然最受歡迎,稀釋後合成的香水一瓶子換一匹馬這種交易也有人前赴後繼的跟進,不少的将領也喜歡這東西,一出手十幾匹良馬根本就不在話下。
“這東西不值這個價錢,我之所以不願意把價格定死,就是看在你們身負殘疾,馬上就要回家,到時候沒有一點錢财傍身如何得了,所以我隻收本錢,多出來的錢都是你們自己的,不管你賣多高的價格,我兩瓶子香水隻收一匹馬的價格,不要再說了,就這麽定了。”
雲峥的話擲地有聲,斷然拒絕了傷兵們抽一成的慣例,堅決隻要一半。
西夏人的戰馬是不允許賣給宋人的,但是如今在西夏人中間交流沒有人去管,就算是農牧司的官員知道雲峥手裏有大批的戰馬也隻是一笑了之,能把戰馬弄出西夏才是本事,戰馬既然還在西夏,那就依然是西夏人的戰馬。
雲峥你在這一段時間裏很忙碌,遊走于西夏達官貴人府邸飲宴不絕,這是标準的籠絡手段,雖然不能作爲主客,每回都是陪襯,雲峥總是欣然而往,歡樂而歸,至于席間受到的羞辱或者不快從來沒有當做一回事。
厚臉皮是漢奸的特點,沒有一張足夠抵禦風言風語的臉皮,想要當漢奸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但黨項人視你爲異類,宋人也會視你爲敗類,一個異類,一個敗類從來都不是什麽好的詞彙,張浦,張元兩個人也算是敗類中佼佼者,也難免郁郁而終。
“您是好人,也是高士,爲何要去接受這樣的羞辱?”從司農寺少卿的府邸出來,隗明公主歎息了一口氣低聲的問雲峥。
“值得啊,我想了解黨項這個民族,就要從他的一點一滴開始了解,隻有徹底的了解了,才能很好地融入這個族群,回到大宋之後,也能對這個族群有一個客觀的認識,不像現在的大宋人,一提到西夏人,就會認爲他們是叛匪,是野人,他們不知道這個族群已經開始出現了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學識體系,自己的宗教信仰和自己的政治體系。
民風彪悍是西北族群必須有的一個特質,否則嚴酷的自然環境就會讓他們慢慢消亡在曆史長河裏,你們西夏人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總是以爲大王的好些要求是非常無理的,甚至認爲文華院沒有存在的必要,也認爲不必處處向大宋學習,自己隻要能騎得了戰馬,殺的了敵人就能保證自己的國運不絕。
事實上從來沒有一個族群能夠用武力統治一個國家到永遠,到了最後還是要回到正統的管理道路上來,隗明,我說的話你可能聽不懂,以後你會知道我這時候說的話是多麽的有道理。”
雲峥背着手和隗明走在沙土鋪就的街道上,一個風華無雙,一個溫文爾雅,似乎是一對璧人,周圍的西夏人都會不由自主的點頭稱贊這樣珠聯璧合的一對。
“我知道你恨西夏人,非常的恨,所以我對你留在西夏感到非常的恐懼,不如我們找個機會逃跑吧,皇宮裏又換了一批人,我全部都不認識,叔父對我還算好,就是皇宮裏讓我不自在。”
隗明小聲的在雲峥的耳邊呢喃,就像情人在說悄悄話。
“現在走?你信不信,我們隻要走出興慶府五十裏,立刻就會有騎兵追上來,把我們砍成肉泥,不管你用什麽借口都難逃一死。你叔父不是一個仁慈的人。“
雲峥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着一個羊肉店大門,穿過大門就能看到高昙晟戴着一頂羊皮帽子坐在一張桌子前面慢慢的吃着羊肉,似乎非常的逍遙。
“剛才的宴會上,司農寺少卿的兒子對我口出惡言,敗壞了胃口,那麽多的美食都沒有吃多少,現在肚子餓了,你看,那家羊肉館子不錯,我們進去嘗嘗!”
對于這件事隗明很是内疚,自己和雲峥走的太近,讓那些想要娶自己的勳貴們很不滿意,事實上雲峥受到的最大磨難就是來自于此。
見雲峥這麽說,就點點頭乖巧的跟在後面走進了羊肉館子。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