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間就有一句俗話叫做單嫖雙賭,雲峥不以爲一群人去了青樓就是爲了聽歌看美女的,周同這家夥就是一個花叢老手,熟悉的在鋪滿地毯的小小巷道裏穿行,占足了那些女子的便宜, 卻沒有被人拉走。趙子星已經看不成了,滿臉都是紅印子,哈哈大笑着往那些女子的手裏塞銀錢,雲峥很聰明的站在趙子星的背後,趁着所有的女子都去向趙子星獻媚,自己搖着折扇閑庭信步。
天知道靈犀閣的走廊爲什麽會這麽長,整整走了快一柱香的時間, 不時地有一雙玉臂探出來拉走一兩個,等到了天井位置,一行人就隻剩下雲峥,趙子星和周同,和衣衫散亂的趙子星,周同不一樣,雲峥依然衣衫完整,拿扇子指着兩位狼狽的同窗大笑不已。
“聽說彩雲之南有一種茶花叫做抓破美人臉,二位兄台現在的境遇該叫做什麽?”
“少年風流,脂粉陣仗,雲兄白花身邊過,片葉不沾身,說起來難得,但是這裏是青樓, 未免折損了我等少年的英氣。”
“周同,雲兄家中有絕世佳麗, 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也是有的,且容我等更衣,收拾好容貌再去拜會糖糖大家。”
雲峥沒有必要去, 搖着扇子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裏溜達,過了那片回廊,就沒有任何女子過來糾纏,不大的小庭院裏居然還有流水潺潺,渾身的燥熱,到了這裏爲之一靜,甜香的氣息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如蘭似麝的香氣,雲峥笑着搖頭,花娘算是将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聽覺。視覺.嗅覺。觸覺.味覺這是人的五種感覺,非常的奇妙,每一種都有一種最愉悅的狀态,雲峥已經見識到了聽覺,那些似有似無的袅娜歌聲,嗅覺,那些如蘭似麝的香氣,隻不過是最基層的兩種,就已經有十一個少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剩下的三種已經在醞釀了,這裏精緻的花木,恐怕就已經在爲視覺的盛宴大前站了吧?卻不知觸覺和味覺又是很等的模樣。
說出來沒人相信,這一套是五溝和尚教給花娘的,耳,鼻,口,舌,身,意這六識原本是佛家需要摒棄的。因爲他們對一個潛心修佛的人來說就是心魔的誘因,花娘要開青樓,自然是要借助天魔的威力誘惑世人,佛家摒棄什麽,她就要越是發揚什麽,總而言之一句話,隻要和佛門的要義對着幹,一定會開好一個青樓的,佛教自漢代進入中原,已經有千年的曆史,曆經無數的高僧不斷修正,終成世間第一法門,有這樣一個反例,花娘的靈犀閣沒理由紅火不起來。聽聽靈犀閣的名字,就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在打第六識的主意。
到了這裏來迎接客人的已經換成了眉清目秀的童子,這是富貴人家才有的規矩,主人喝醉,就會由童子背回來,所以眉清目秀,又力大無比的童子非常的受歡迎,比如元山的大盜馬蜂其實就是一個仆僮出身,隻不過他的主人喜好男風而已……
趙子星也似乎很不正常,手裏牽着一個仆僮問東問西的,神态非常的親密,這可能是大戶人家的惡習,美貌的婢女和童子的作用似乎是一樣的。
周同看樣子很是羨慕,隻有雲峥不由自主的離這兩個家夥原點,胃裏還有點不舒服。
不知道花娘是怎麽把歌聲弄得忽遠忽近就跟鬼叫魂一樣,整座樓都在往外冒着森森的鬼氣。自從發現這裏還有童子之後,雲峥對這裏的好感在迅速的消失。
來到後樓,這裏非常的空曠,之所以會有忽遠忽近的歌聲,就是因爲有專門的人在不斷地開門關門,還有一個仆役在不斷地扯動房梁上的簾子,讓屋子裏的空氣保持相對的流通,巨大的簾子也帶來了徐徐微風,讓留在這裏的人感受不到半點的憋悶。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台子上一個紗衣女子正在演繹柳永的這首《雨霖鈴》,唱腔古怪,最後一個音節被拖得老長,到了最後竟然變得尖利起來,就像是一個索命的惡鬼在發出最後的哀鳴。等到女子唱完起身,雲峥才發現那個女子身上就隻有一襲肚兜,抱着琵琶離去的時候,背後的居然是真空的,隻有一層薄紗在掩耳盜鈴。
童子将三人引到座位上,趙子星立刻賊目爍爍的到處打量,周同更是把手裏的折扇搖的飛快,隻有雲峥躺在軟榻上,瞅着房頂上不斷晃動的布幔不知道在想什麽。
“韓婆惜的琴技越發的順暢了,雖說柳永的一首《雨霖鈴》算不得富貴音,但是離愁别緒還是有的,劉翁家的樂姬果然名不虛傳。”
“韓翁如果看的入眼,就拿你家的童兒來換如何?韓婆惜的妙處就在如滿月般的後臀兒,你家的童子也是如此,卻不知尊翁意下如何?”
兩個老不要臉的光天化日說這些淫詞浪語,也不怕髒了别人的耳朵。不過雲峥還是聽出來了,剛才那個露着屁股的女人,和迎客的小童,似乎都不是靈犀閣的人,發堵的心裏這才感覺好受一些,花娘到底不是一個沒有底線的女人。
都說宋人荒淫,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從銀盤裏撿拾了兩顆金杏慢慢的吃,這時候台子上出來的卻是一個紅衣女子,腰裏别着鼓槌,倆個力士費力的推出來一面大鼓,這面鼓非常的大,上面的每一個鼓釘都足足有銅錢大小,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找來這麽大的牛皮來蒙鼓面。
紅衣女子先是盈盈下拜,而後就拿手掌拍擊腰間的小鼓,可能覺得拍小鼓不過瘾,就從腰裏抽出那對碩大的鼓槌,咚咚咚三聲巨響,震得雲峥手裏的杏子都掉了。
聽出來了,她打算一個人演繹《将軍令》這三聲鼓響,就是大将軍在升帳,将要開始點将出征,強而有力的鼓點節奏,由慢而快,陣陣頻催,渲染了戰鬥即将開始的緊張氣氛。
女子很忙碌,一邊要打大鼓,一面還要拍打小鼓做和音,手忙腳亂中還要拿腳去踩那兩面很大的銅鑼,打算用它來表示将士們的矯健和奮勇殺敵的場景。作爲一個民樂老師四年的男朋友,這一點簡單的東西,雲峥還是明白的。
鼓,爲什麽要做的這麽大,就因爲需要它發出很大的聲音,這種雙面鼓的回音激蕩出音波在人的胸腔裏共鳴,總是讓人有一種打算放聲高歌的打算。
雲峥在強自忍耐,這個紅衣女子的打鼓的技巧很高,雲峥已經不由自主的把“傲氣面對萬重浪”這句歌詞唱出來了,看看四周覺得不合适,這才閉上嘴巴。
爲了宣洩心情,拿起筷子随着鼓點敲盤子,總算是覺得舒坦一點,鼓聲方歇,那個紅衣女子已經累的渾身是汗,喘息着向四周行禮。
很尴尬,剛才那個光屁股女人唱的那麽難聽都能獲得好多賞賜,這個紅衣服的姑娘把腰彎了好久,這些身體裏沒有一點熱血的家夥,卻一個個閉上眼睛裝傻,一個銅子都不往上扔。
也是,紅衣女子的鼓敲錯地方了,這裏坐的都是一些把勇氣都消耗在床第間的人,指望勾起他們的雄心壯志,這是在做夢啊。
眼看着紅衣女子無比失望的要退下,雲峥拍着桌子大聲的叫了一聲好,随即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判,擡手就扔到了台子上,銀判敲在鼓面上咚的響了一聲,而後就掉在地上,在燭光的照耀下,閃爍着銀色的光芒。
“好一曲将軍令,好一個紅衣女,聽君一曲,今夜已然盡興,世人多好聲色,你的鼓敲錯地方了,本應在大軍出征,将士死戰之時敲擊的雄音,在這群雌粥粥的地方怎能找到知音,最不濟也該出現在士子大考之時,至少聽了你的鼓曲也能多做一些整聾發聩的雄文。
呵呵,趙兄,周兄,小弟興緻已盡,這就告辭……”
雲峥說完話,滿青樓的人都在怒視他,趙子星和周同不知道說什麽好,一句話就得罪了所有人,這樣的功夫可不太好學。
“婢子謝過大官人賞賜!”紅衣女子将那枚銀判抱在懷裏,激動地向雲峥緻謝。
雲峥哈哈一笑,展開折扇搖晃兩下,就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樓閣。
“裝,你再裝!不喜歡青樓你也不用一句話罵青樓裏的人都不是男人吧?你也不想想,太監怎麽會到青樓來?”花娘從假山後面鑽出來,看樣子很急,頭發上還挂着一片樹葉子。
雲峥把樹葉子從花娘的頭發上拿掉之後說:“什麽亂糟糟的,你怎麽允許那些王八蛋把家妓和娈童都弄到靈犀閣裏來了?”
“那些王八蛋都是好意,以前他們喜歡鬥茶,鬥蛐蛐,後來開始鬥雞,現在開始鬥家妓和娈童,人家不像你總有幹不完的事情,不是搗鼓生意,就是做學問,王八蛋們吃飽了沒事幹,不找點消遣這一天天的怎麽過?靈犀閣借他們的人撈點錢有什麽不好的。”
第一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