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陸輕盈和臘肉,藍藍以及雲二回到家裏的時候,發現家裏非常的安靜,雲大躺在躺椅上,寒林像一隻老貓蜷縮在一張席子上, 老廖拿着油漆碗,在補大門上的漆,至于蒼耳他們正在非常勤快的拿水洗着地,有很多折斷的竹子被堆在牆根,家裏安詳的可怕。
陸輕盈快步跑到雲峥的身邊,雲峥對着陸輕盈笑了一下,起身迎接老丈人陸籍和彭蠡先生,魯清源的面色鐵青,但是在踏進雲家第一步的時候無意中看了寒林一眼,頓時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作過京官,知道一些秘聞,寒林腳上的皂靴雖然陳舊,甚至有腳趾頭露出來,但是上面的三道紅線卻非常的醒目。
随意的在雲家轉悠了一圈,就打算拖着彭蠡先生離去,彭蠡先生聞着依然彌漫在院子裏的血腥氣,鄭重的對雲峥說:“明日起來書院進學吧!”
不等雲峥回答,就和魯清源一起飄然而去。
陸籍對雲家的安靜非常的狐疑,從雲峥笑容滿面的臉上看不出端倪,就朝自己閨女看過去, 陸輕盈也隻知道家裏現在什麽事都沒有,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仔細的清點了留在家裏的十個人, 發現一個都不缺少,隻好朝父親苦笑一下。
老丈人登門雲峥特意命剛剛回家的廚娘快速的準備一頓豐盛的酒宴款待老丈人, 陸籍在喝了兩杯酒之後就問雲峥:“賢婿,輕盈昨夜匆匆回家,整個陸家都不得安甯,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雲峥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判放在陸籍的面前說:“小婿被人家陷害了,有人半夜從牆外扔進來一包銀子,上面的印記證明,這些銀判都屬于蜀國以前的國庫,這些東西在我朝大軍攻破成都的時候,全都運去了開封汴梁城,出現在家裏,那就一定是大麻煩,所以小婿才命輕盈帶着小弟去嶽丈家裏避避,自己留下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結果就有朝廷的大軍過來搜檢,小婿好說歹說才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官軍也是個貪财的,拿走了一半的銀判,特意給小婿留了一半,廣政十八年的銀判可不多見,這個時候正是孟昶的得意之時,那時候他攻占了長安,國力也最強盛,嶽丈您看看,這些銀判的花紋是如此的精美,上面的銘文,也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至于成色,這可是十足的雪花銀啊。您向來喜歡收藏古物,這兩枚不如請嶽丈笑納,時時把玩也好。”
雲峥的手一招,老廖立刻又拿來一枚銀判,放在陸籍的面前,陸籍驚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東西确實是稀罕,被趙匡胤弄走的那批銀子早就被鑄錢局化掉了,所以現在能看到這些銀判,确實非常的不容易。
陸籍是一個标準的書呆子,個人又缺少主見,很喜歡收藏,卻又害怕這東西會引火燒身,陸輕盈找了一個錦盒幫着父親把銀判收起來,既然夫君能把這東西給父親,就說明這個東西已經沒有危險了。
吃完了飯,送走了陸籍,雲二怒氣沖沖的踢了雲大一腳,然後惡狠狠地盯着雲大看,雲大若無其事的揉揉小腿對雲二說:“想要幫我就好好的吃飯,長大,再過上十年,家裏就輪到你出力氣了,現在少添亂。”
雲二小聲的對雲大說:“我不小了!能不能還把我當小孩子看?”
“我知道,你的心理年齡不小,到了十六歲了,可是你的身體,唉,人的成熟不光是思想的成熟,有時候也需要肉體的成熟來配合啊,否則,你就隻有行走在黑暗裏,慢慢的熬,大哥等着你展翅高飛的那一刻,到時候,我會爲你振臂高呼的!”
雲二無奈的點點頭,走了出去,很是沮喪。
昨夜沒有睡好,雲峥在吃過飯之後就去睡覺了,寒林依然卧在房檐下鼾聲震天,這是一次真正的交鋒,雲峥的執拗,讓寒林束手無策。
雲峥說的蠱蟲是一個笑話,雲峥說的後手在寒林看來也非常的不可靠,但是隻要後者有一絲絲的可能,寒林就隻能任由雲峥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忠誠有時候會成爲一個人做事的負擔,寒林就是如此,雲峥的執拗和自己的祖先的堅持沒有多大的區别,隻不過一個爲了忠誠,一個爲了自己的尊嚴。
從沒有見過一個少年人如此的在乎自己的尊嚴,哪怕爲此弄得頭破血流也不肯放棄最後的堅持,雲峥不可能是豆沙寨培養出來的人啊,這沒有任何的可能!寒林在睡夢中長長的歎息一聲,覺得身上發冷,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太陽地裏挪了一下。
陸輕盈坐在床前看着熟睡的雲峥暗自發愁,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家裏總是不得安甯,怎麽過日子。一次又一次的事情,根本就不讓這個家安甯下來,難道說自己真的是個不吉利的人?心裏想着,嘴裏就不由自主的念叨出來。
感到手上一熱,原來是自己的手被丈夫握住了,雲峥小聲的說:“不是你的緣故,是我的緣故,有人對我的來曆非常的感興趣,所以才會制造出事端來,不過從今後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現在,他們的調查終于有了一個結論,以後我會非常小心的。”
陸輕盈想要問丈夫真正的來曆,想起雲峥說過不想欺騙自己,就隻好住嘴。彭蠡先生命令雲峥明日必須去書院上課,所以一個月隻能回家三天,需要準備很多東西,陸輕盈松開雲峥的手,開始準備明日去書院上學的東西。
安靜的過了一個下午,雲峥起床之後,看到依然在睡覺的寒林,想了想還是問道:“孟家的人哪裏去了?”
寒林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冷冷的說:“去了該去的地方,不用你操心,你還真的以爲自己是神仙,能夠救贖人世間的所有苦難?”
雲峥搖搖頭道:“就當我沒說,我以後一定會夾緊尾巴做人還不成嗎?”
“努力的在東華門唱名吧,隻有獲得天子的首肯,你才會真正的平安無事,也隻有士大夫這個龐大的群體才能護住你不受别人的調查,三木之下,無所遁形,笑林不許我使用這些手段,所以我才會陷入目前的困境!好自爲之吧!”
寒林說完話,就站了起來,抖抖身上的袍子,推開雲家的大門準備走出去,就在跨出大門的時候回頭又對雲峥說:“快點東華門唱名,越快越好!”
雲峥瞅着遠去的寒林一言不發,但是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件事還是沒有完,寒林也隻能拖延幾年而已,向來懶散的大宋官員,怎麽可能會對自己如此的感興趣?何故?
寒林走了,花娘的馬車卻停在雲家門口,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露出花娘那張蒼白的俏臉,趕車的是大熊,他的一隻胳膊纏着麻布吊在脖子下面,瞅着雲峥笑的很燦爛,隻是缺少了兩顆牙齒,顯得非常的滑稽。沒有看見浩哥,雲铮的心裏一緊。
花娘做了一個我沒事的動作,沖着雲峥笑了一下,非常的燦爛,又伸出兩個指頭晃晃,表示浩二也沒事,做完了這些事,就放下馬車的簾子,沒有進雲家,拍拍車廂,大熊就趕着馬車,沿着道路,向成都府奔去。
雲峥擡頭看看天,天上晴朗如洗,風中有荷花的清香,這個時候的浣花溪一定開滿了荷花,再有兩個月,木芙蓉也該開花了,到時候,錦官城一定會非常的美麗,整個錦官城就會變成花的海洋,成都城就像是神仙地,隻是啊,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季節裏,雲峥的心卻隻能感到憂傷,事情一環扣着一環,火藥的配方一日不上交繳,雲家就一日不能得到安甯。
自古以來,象因齒亡,豹因皮死,火藥配方就是雲峥的牙齒,雲峥的外皮,不知道寒林能夠 幫自己保守多久的 秘密,他到底是趙家最忠實的爪牙,不可能把火藥這樣的一個大殺器隐瞞不報的,有的時候雲峥覺得,殺掉寒林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而寒林卻已經走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來,面前就出現了陸輕盈那雙眼睛,自己答應過她的不殺好人,寒林實在是算不上一個惡人,他們暗中守衛這個國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勞,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劍下從無屈死的冤魂,他說沒有,那就一定沒有,這家夥雖然詭計多端,卻不是一個說謊話的人。
做好人就必須自己受委屈,不如做惡人來的爽利,寒林在自己受委屈,笑林在自己受委屈,五溝同樣在受委屈,如果把這個範圍擴大一下,就會發現,從古至今,凡是能夠抑制欲望,委屈自己的人,基本上都是好人。
這一個發現讓雲峥感到傷心,雖然找到了一個判斷好壞人的标準,但是日子過的像黃連一樣,無論如何也不是雲峥想要的生活,來到大宋,我就是爲了享受幸福人生的,不打算爲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