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雲峥才将所有的木條擺好,不是因爲數量多,而是因爲他的手在發抖,謀事在人而成事在天,自己的計謀是簡陋的, 粗糙的,甚至是不嚴謹的,但是現在,他是自己唯一的選擇。
再一次推倒了木牌,這一回木牌擺的位置很正,全部都倒了下去, 直到這個時候,雲峥才把手裏握着的最後那枚木牌擺了上去,這一回, 木牌不會再倒下去了……
不想看星星的時候它星光燦爛,想看星星的時候卻烏雲滿天,月亮在雲層後面飛快的行走,似乎永不疲倦,猴子和憨牛在低聲讨論到底是月亮在跑還是雲彩在跑,讨論了很久都沒有結果,雲峥當然知道這是雲彩在跑,事實上月亮也在跑,不過這是地球公轉的結果。
他不想告訴猴子和憨牛更多的知識,因爲這會引來他們更多的疑惑,隻是淺笑一下,就拉開毯子睡覺, 外面的帳篷裏傳來了男歡女愛的聲音, 這是賴八在向他的情人們告别,直到現在, 賴八還認爲自己将來還能夠繼續在這裏經商。
這一次會死多少人?雲峥不知道,賴八雲烨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莫達要自己轉達的那句話的意思,他在心安理得享受着自己的幸福。
晚上的時候有急促的馬蹄聲向元山的山口奔去了,不是一兩匹戰馬而是很多的戰馬,甚至可以說是戰馬群。
雄鷹王到底是一個久經戰陣的悍将,他很清楚事情不能拖得太久,當他的武士人數到達六百的時候,他就悍然發動了攻擊,他們發動的時間超乎了雲峥的預料,總以爲最少還需要三天,沒想到雄鷹王一刻的閑暇都不給自己的武士留。
雲峥看着手裏小小的沙漏,默默地計算着時間,後天天亮的時候,這些吐蕃武士就該到達元山了,清晨的元山是防守最薄弱的時候,因爲早就聽說元山的早晨是從中午開始的,清晨的元山濃霧彌漫,陰濕寒冷,并不适宜人類出來活動,隻有當陽光消除了霧氣之後元山才是人類的世界。
悶雷般的馬蹄聲自然驚醒了所有人,好些婦人赤裸着上身就鑽出帳篷向已經遠去的戰士歡呼祝福,他們的父兄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征伐了。
賴八被那些吐蕃婦人無情的抛棄了,那些婦人已經在準備迎接得勝的父兄們歸來,無暇理睬賴八的心情好壞。
讓賴八更加郁悶的是雲峥要求馱隊需要立刻啓程,不能有片刻的遷延,隻要雄鷹部開始和元山的盜賊激戰的時候,莫達的騎兵群就會立刻過來搶劫天湖,雲峥不想商隊也成爲莫達的目标,莫達走的時候能通知一聲,已經是看在賴八救了自己性命的份上了。
昨夜的癫狂讓賴八和他的族兄們精疲力竭,不過他們在雲峥嚴厲的催促聲中還是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回程的時候要輕松的多,至少每人都能有一匹馬。
雲峥的馬鞍子上拴着一條缰繩,那匹一歲口的小馬就緊緊地跟在後面,同樣幼小的馬還有三匹,這是最精貴的東西,受到了賴八的精心照顧。
雲峥胯下的這匹大青馬已經和他非常的熟悉了,雖然在趕夜路,雲峥依然穩穩的坐在馬背上,向主人告辭的時候,找不到雄鷹王,黃又廷神色不定的出現在馱隊的邊上,拉着雲峥的馬籠頭欲言又止。
“老黃啊,我們要快點去元山,那裏一定有大筆的生意可以做,雄鷹王不可能拿走元山的所有東西,這時候去,正好趕上幫着大王打掃戰場,一些大王不要的東西,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價值連城,比如說盜匪頭目的腦袋就是其中的一項貨物。”
雲峥說的興高采烈,黃又廷卻神色不定,心不在焉,猶豫半晌之後才對雲峥說:“世兄,不如我也去元山,有我在,你和雄鷹大王說話也好說一些。”
“您就是不說我也會邀請黃兄一同前往,做大買賣怎麽能少了黃兄您呢。”
雲峥的話好歹讓黃又廷的心安了下來,從帳篷後面牽出三匹馬出來,估計這就是他在這裏的所有财産,他已經感到危險了,現在隻想逃之夭夭。
對于一個将豆沙縣的情形出賣的幹幹淨淨的家夥,雲峥從來都沒想過要放過他,隻要在元山利用完他最後的價值之後,也就到了該抛棄他的時候了。
匆匆的趕路,自然不會有那些吐蕃武士一人雙騎快,天亮的時候将将走了一半的路,不需要用腦子判斷 吐蕃人的行蹤,馬蹄踐踏過的草原和馬糞,就已經充分的指明了他們的去向。
走了半夜,此時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雲峥吩咐大家下馬歇息一下,燒火做點飯吃,按照自己的速度,三天後才能趕到元山,而這個時候,吐蕃人已經和元山的強盜激戰了兩天,勝負也早就該分出來了。
現在隻祈禱莫達的進攻不要開始的太早。
從蕭主簿家裏得到的那把短劍雲烨一直戴在身上,雖然自己不太會使,有了它的存在總能安心一些。
吃過飯,賴八他們就迅速的鋪好毯子開始睡覺養精蓄銳,黃又廷卻急躁的不停地打轉,想要催促雲峥快點走,又不敢說出來,因爲他發現這時候的雲峥威風十足。
休整了一個時辰,才繼續上路,小馬調皮的在大青馬的周圍不斷地蹦跶,一會跑到前面,一會跑到後面,片刻都不停止。
初秋的草原是最美的時候,黃綠相間美的讓人心醉,如果說春日的草原還隻是一個羞澀的少女,那麽秋天的草原就是一個豐碩的婦人,在這裏總能找到可以吃的果實,山丁子,沙棘,遍地都是,如果運氣好還能找見幾顆藍莓果,這東西吃起來最是可口。
雲峥現在并不急,他不急着看元山的戰況,慢慢的走就是想看看天湖那邊求援的人什麽時候過來,如果時間太早的話,他不介意殺掉那個前去報信的人。
沙棘吃起來酸甜可口,就是沒什麽果肉,捋一大把塞進嘴裏榨幹汁液之後,嘟着嘴果核就像機關槍的子彈一般從嘴裏噴了出去。猴子舉着好大的一枝子在後面爲雲峥供應彈藥。
走到山口的時候就看到草原上有兩個騎兵亡命的從遠處跑了過來,雲峥就讓馱隊等候在山口,準備聽聽消息,此時他已經能看到元山上冒起的黑煙了。
等哪倆騎跑近了,才發現這兩個家夥騎的馬上連馬鞍子都沒有,臉上全是黑乎乎的血迹,見到雲峥和賴八就急促的說了好大一串話。
黃又廷本來就蠟黃的臉上頓時一點血色都不見了,整個人就像丢了魂一般,賴八和他的族兄弟們連忙把騎士扶下馬,灌水的灌水,一邊把吃的東西往他們的手裏塞。
“莫達洗劫了天湖!”黃又廷終于慘叫了一聲,懊悔的拍着自己的大腿,看雲峥的目光也充滿了恨意。
馱隊的人對他的恨意視而不見,匆匆的給那兩個吐蕃人換上了自己的馬,他們騎的戰馬已經快要口吐白沫了,要是再這麽騎下去這兩匹馬就廢了,都是最好的戰馬要是廢了就太可惜了。
兩個吐蕃人瞅了一眼黃又廷不約而同的就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架到馬上,沖着雲峥說了一句感謝的話,就在黃又廷的慘叫聲裏快速的向元山馳去,不知道黃又廷能不能活到元山,畢竟把一個人的肚子頂在戰馬的鐵過梁上快速的奔馳,五髒六肺都會移位的。
目送他們離開,雲峥笑着對賴八說:“你不是說還有一條道路嗎?我們走那一條就是了,這時候隻要是雄鷹王看到的宋人,恐怕都會難逃一死。”
賴八終于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上下牙齒扣得咔咔直響,好半天才對雲峥說:“我們以後再也不能去草原了?”
“也不是,也就是停一段時間,如果黑水部和花嘛部 不算太笨的話就不會放過這樣的一個好機會,一個隻有一千武士的部族,實在是算不上大,他們還接連不斷地作戰,幾百裏地疲于奔命,整個部族被吞并也不算什麽大事,畢竟草原上就沒有長盛不衰的部族。
你隻需要等草原上的戰事平息了,就能繼續做生意了,而這一次,這裏的生意全是你的,我一個銅子都不會要你的,你将直接和梁家做生意,隻要把牛肉幹的生意給豆沙寨就成。”
“我們現在做什麽?走另外一條路遲早還是要經過元山的,那裏繞不開啊。”
雲峥一面跟着賴八走路,一邊對他說:“誰要繞開元山了,我們等雄鷹部的人走了之後就去元山放一把火,把那裏的房子和建築徹底的燒掉。還元山本來的面目。這樣美的一座山,有了那些東西變得醜惡不堪。”
猴子和憨牛跟着雲峥的笑聲也大笑起來,燒掉元山的土匪窩這一宏偉的構想也曾經出現在兄弟倆的夢想裏,沒想到如今還能有機會實現,真是大快人心,隻要燒掉元山,兄弟兩屈辱的往事也就會徹底的化爲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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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