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很快到了,三更天就被老族長催起來,雲峥走到外面才發現外面站了很多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臘肉抱着雲二剛出門,就被老族長劈手奪過雲二,将臘肉推進屋子裏,嚴令不許出來。
一個虎頭人身的雕像被請了出來,老族長親自拿清水将這座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雕像擦洗了一遍,然後就要蒼耳也過來清洗一遍,這是老族長和少族長的權利。
雕像被清洗了兩遍之後老族長就命雲大,雲二跪下,他自己親自舉着雕像虔誠的祈禱,然後就看見蒼耳用一個瓷罐子往那尊仰天咆哮的大虎頭裏灌酒,雲峥按照老族長的吩咐長大了嘴巴接酒,弄了半天酒從虎頭上灌進去,就會從雞雞的部位流出來,雲峥想拒絕,但是想到這樣做會被老族長活活打死,于是強忍着吞咽了好幾口,别說,老族長今天拿來的酒絕對是篩過的好酒,有一股麥芽糖的甜味,雲二見雲大喝的似乎很舒服的樣子,站起來也要喝,老族長親昵地在雲二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對他說:“你還小,等你長大這黑虎酒一定有你的份,喝了黑虎酒,就是我們自家人。”
“我不喝黑虎酒也是自家人!”雲二奶聲奶氣的回答,惹得老族長和别的男人大笑了起來。
看完雲峥喝酒,别人呼啦一下子就散幹淨了,蒼耳抱着黑虎神直接去了山裏,不知道他把這尊神像藏到了那裏去了。
老族長一樣樣的檢查,筆墨紙硯一樣不缺,具貼也檢查過了,就往籃子裏裝了一些糕點和五六顆煮熟的雞蛋,翻檢了兩遍這才下了竹樓親自套上雲峥家的牛車,載着雲大,雲二還有臘肉一起向豆沙關走去。
雲大總會覺得排場大了些,自己去考個童生而已,寨子裏到豆沙關隻有十裏地而已至于派十幾個全副武裝的獵戶陪同嗎?這樣子不是去參加考試,倒是像去攻打豆沙關。
豆沙關雞鳴才開關,但是今天是例外,從城牆上垂下來一個竹籃,雲峥将具貼放進竹籃,不一會小門就被打開了,獵戶不準進關,隻有老族長趕着牛車載着雲峥一家人入了關口,城門上的軍爺還特意派了一位老兵指路,一路上非常的恭敬。
“前面進去了三個,不像是童生,胡子都花白了,您是第一位張着童生模樣的學子,依我看,七老八十了還折騰些什麽啊,好好地教導孫子認字才是正經。”
聽着老兵絮絮叨叨的說話,雲峥懷疑地問:“您可是看清楚了,這是童子試,不是院試和朝廷的大考,不會有幾十歲的人參加吧。”
老族長笑呵呵的替老兵回答說:“稀奇什麽,六十歲的老童生已經是鄉裏的榮耀了,隻有咱寨子裏算得上人傑地靈才出了你這麽一個寶貝蛋。”
說完看看縮在臘肉懷裏打瞌睡的雲二笑的更加高興,指着雲二對老兵說:“大兄弟,這個孩子再過幾年也就能考童生了,到時候大的怎麽也該成秀才了。”
“不對哦,雲大會成爲狀元的。”雲二聽到老族長在說他,立刻就跳了出來。
說說笑笑的到了縣衙,一看門前的人雲峥就笑了,挎着刀子在門口巡梭的是劉都頭,坐在桌子後面登記名冊的是老主簿,他的桌子上還有一個香爐,裏面插着一根粗大的時香,上面的火頭在晨風的吹拂下明滅不定。
劉都頭見雲峥來了呵呵的笑着對老主簿說:”正主來了,能不能成龍就看他能不能先爬出泥潭,想要躍龍門怎麽也要從泥鳅變成鯉魚再說。“
雲峥上前拜會了劉都頭和老主簿,雖然自己的考試手續是老主簿親手辦下來的,雲峥還是恭恭敬敬的拿出具貼請劉都頭和老主簿驗證。
”咱們縣的童子試沒有太多的講究,考試的地方就在公堂上,總共隻有五個人,我看呀,也就你一個人能過關,所以案首你是不做都要做了,這可是大便宜!别的縣可沒這便宜可沾。“
雲峥笑着回答說:”小子以後一定見人就說吾乃豆沙縣案首是也,赢得衆人矚目之後打死也不告訴他們隻有我們五個人參加考試。“
雲峥的話逗得在場的人一起哈哈大笑,就連那幾個等在門口準備參加考試的老童子也張嘴傻樂,估計也是在琢磨這個橋段是不是自己也能用。
時香燒盡,老主簿輕咳一聲喊道:”開龍門!“然後就有兩個衙役打開了衙門的正門請考生入内,雲峥沒有遇到搜身這一道關口,想想也是,總共隻有五個人還是在縣太爺的眼皮子底下考試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進了大堂發現這裏極爲空曠,沒有見到以前看到的那些水火牌,更沒有拄着水火棍的衙役,大堂後面沒有海波紅日圖,隻有一個白面中年人坐在上面,沒有穿着官服,更沒有帶着官帽,颌下留着三绺短須,如果混到頭發花白的時候,這三绺短須也就能長到齊胸長了。
還以爲縣太爺多少會說兩句話,誰知道他眼皮子都沒擡,隻是揮揮手,立刻就有衙役将題目挂在最亮的地方。
雲峥擡頭一看輕笑了一聲就找了一個最遠的桌子坐了下來,總要給那四位老爺爺留點活路吧,一個個把脖子伸的像雞脖子一樣,眯縫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上面的字。
書沒有讀多少,偏偏把眼睛看壞了,得不償失。
滿世界都是填空題,還大部分都是出自論語,自從趙普說過半部論語可治天下之後,論語的研究就在大宋非常的盛行,雲峥盤算了一下隻要自己将論語的題目全部答對就能過了童子試。至于那幾道詩經題,簡直就是在送分。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是爲了答題,而是爲了寫好每一個字,如果因爲字體或者忌諱丢了自己的童子試案首那就太冤枉了。
從題目被打開的那一瞬間,一柱時香就點燃了,縣太爺側着身子看書,看到精彩的地方還能吟哦出來:”薄暮雷電,歸何憂?厥嚴不奉,帝何求?伏匿穴處,爰何雲?荊勳作師,夫何長?
悟過改更,我又何言?吳光争國,久餘是勝。何環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
雲峥愕然的看了一眼縣令,他心裏有什麽樣的不平事要這樣吟哦《天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