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奸臣也好,忠臣也罷,他們首先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叫做官員,何謂官員?官員就是天下百姓的代言人,雖然這個代言人不是自己選出來的, 而是讀書讀出來的。
奸臣即便是再奸,他也必須在某些時候替百姓說話,或者說是替皇朝說話,隻有這樣,他的言行才符合他的官員身份。
很多時候我們認爲奸臣這種人就是屁事不幹,整天謀算着陷害忠良或者中飽私囊, 其實不是這樣的,因爲他們的官員身份, 注定了他必須要把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自己的職責中去。隻剩下的一小部分精力拿來構陷和貪渎!
如果一個奸臣連自己的本職崗位都不能勝任,那種人就不叫奸臣,叫做庸官,這樣的庸官,如果上司沒有什麽特殊的愛好的話,他的官職無論如何也當不了幾年的。
凡是奸臣,基本上都是見識卓絕的枭雄,這種人不論丢到那裏去,都是人中豪傑。
奸臣就是把心眼不往正處使用的聰明人。
李常介于兩者之間,他算不上一個純粹的奸臣,當然也算不上一個忠臣,他的利益點在自己的家族身上,而不是在國家身上。
當家族和國家之間出現利益糾葛的時候, 他必然是舍棄國家而保存家族,當家族和國家之間利益高度統一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少有的幹臣,他忠于自己的祖先, 卻不願意爲整個華夏一族抛頭顱灑熱血。
對于這樣的人, 雲峥其實是持贊賞态度的,這樣私德有虧的真小人,似乎比那些僞君子看起來要招人喜歡,至少他活的很真實。
每個人從本心上來說都是自私的,這沒什麽好争辯的,李常隻不過是犯了一個把一部分人的利益淩駕于另外一部分人之上的小錯誤。
這樣的錯誤我們每天都在犯,從賣包子的小販到皇帝沒有一個人是幹淨的,所以,李常可以在雲峥面前把這這番利己主義的話說的慷慨激昂,理所當然。
雲峥當然不會去批判李常,他也沒有這個資格去批判,至少這家夥收養了一個小女嬰,可以預期的是,這個小女嬰以後的生活一定會非常的完美,李常一定會拿出比疼愛自己親生孩子還要多的愛心去照顧這個小女嬰,因爲,對李常來說,良心發現這種事情實在是過于稀罕了,比生孩子還要難得多。
有過同樣經曆的李清,這時候就覺得天塌地陷了,他的良心被八牛弩給撕開了,斷裂成兩截的身體,無論李清多麽用力的想要彌合在一起,也無濟于事,那個女人就那樣倒在地上,一半身子在李清的懷裏,另外一半身子掉在沙地上,隻有内髒糾纏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襲擊依舊在繼續,發動突然襲擊的宋軍蝗蟲一般的從兩邊的灌木叢裏湧出來,在他們出現之前,火藥彈已經瘋狂的肆虐過一次了,潑喜軍的前鋒如同一群被開水澆過的螞蟻死的死傷的傷。
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努力地把李清推下駱駝,死在八牛弩之下的應該是李清……
種諤賭上自己所有的勇氣發起的緻命一擊,确實給了正在行軍的西夏人迎頭一棒。
按照宋軍的作戰原則,所有的宋軍都在第一時間向戰場輸送最猛烈的火力覆蓋,八牛弩,弩炮,火藥彈,燃燒彈,強弩,每一種武器都在瘋狂的運作,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在第一時間給西夏人最慘痛的傷害,并且迅速的擊垮西夏人想要反抗的勇氣。
李清非常倚重的八牛弩和弩炮在第一時間就被宋軍的火器摧毀的差不多了,戰場上到處都散落着李清花了大價錢弄來的遠程武器殘片。
李清得努力白費了,那個女人的眼睛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灰塵,生命已經消失很久了,沒了生命的屍體對于李清來說不過是一堆将要腐爛的肉塊。
他丢掉了女人的屍體,怒吼着站了起來,抽出自己的長刀,嘶吼一聲就向滾滾而來的宋軍發起了反沖鋒。
這是潑喜軍在受到攻擊之後一炷香的時間裏,李清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原本站在他身後絕望的看着宋軍殺過來的旗手見将軍開始沖鋒了,就搖晃着李清的大旗,跟着沖鋒。
殘存的西夏人被将軍的舉動鼓舞的如同野獸一般瘋狂,嗷嗷的大喊着跟随在李清的身後向宋軍反撲。
李清手上的盾牌已經紮滿了弩箭,他的左面肩膀甚至還插着一支弩箭,不過他似乎不是很在乎,眼睛中沒有任何的神色,冰冷的就像是兩粒寒冰,他的身體按照戰士的本能在躲避,翻滾,攻擊,唯獨沒有任何要退避的意思。
盾牌砸翻了沖過來的一個宋兵,躲開刺過來的長槍,長刀斬在宋軍的脖子上,卻沒有把頭砍下來,李清不會做任何浪費力氣的舉動,殺死人就好,沒必要連腦袋一起砍下來。
肋下夾住那杆長槍,轉身橫掃之下,挑開了另外一個宋軍的咽喉,長刀化作閃電飛刺進了一個手持強弩的宋軍胸口,此時,長槍正好握在手中,随着他突刺的身形向前沖鋒。
踢飛了一枚正在冒火的火藥彈,槍尖上紮着一個宋軍,那個宋軍被長槍上傳來的巨大力道推的連連後退,直到長槍貫穿了他的身體,他才跪倒在地上困住了李清的長槍。
一枚粗大的弩槍呼嘯着從遠處飛過來,對于這種聲音,李清有着刻骨銘心的認知,橫跨一步躲開弩槍,抛棄了手裏的長槍,從屍體上撿起一柄連枷,帶着倒刺的鐵甲肘部重重的轟擊在一個宋軍的面部。
連枷前面的鐵球帶着尖嘯聲砸在人的肉體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被連枷擊中的宋軍如同被攻城錘轟擊過一樣,胸口塌陷了下去,鮮血活着碎裂的内髒一起從嘴裏噴湧而出。
一枚鏈子錘從左側悄無聲息的飛了過來,來不及扭轉身形的李清,隻能輕微微的側一下身體,鏈子錘砸在他的肩頭,将護肩的鐵甲獸頭砸的粉碎,李清悶哼一聲,鼻孔裏流出兩绺發黑的血水。
轉過頭去狠狠的看着那個突施暗算的宋軍,那個突襲得手的宋軍見李清看着自己,想都不想的轉身就走,這員西夏猛将已經是甕中之鼈,自己沒有必要冒險繼續攻擊,隻需要把他引到自己同袍最多的地方,他自然會死在亂箭之下。
李清的旗手已經少了一根胳膊,大旗也不知道去了那裏,不過他的手裏牽着一匹戰馬,此時的西夏人因爲主帥的不作爲,失去了先機,如今正在各自爲戰,潑喜軍的覆亡就在眼前,旗手看在眼裏急在心中,在同伴的幫助下來到李清的身邊,把缰繩塞給了李清大吼道:“将軍,快走啊!”
李清冷漠的瞅了一眼垂死的旗手,抓着缰繩翻身上馬,反手從屍體上取過一柄立着的長槍,他準備繼續去追擊那個傷了他的宋軍。
旗手将手裏的短刀刺在戰馬的屁股上,來不及調整方向的李清就被戰馬馱着落荒而逃,跑的很狼狽,無論他如何的想要把戰馬的腦袋扭向正确的方向,那匹發狂的戰馬依舊扭着頭本能的向沒有人的地方狂奔。
在白土台上的種諤沒有理睬那些四散奔逃的西夏人,在沒有糧秣的情況下,那些人根本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本錢。
他在意的是潑喜軍身後押送的龐大奴隸群,這一戰的目的本身就是爲了阻截西夏人繼續向西北運送遼國奴隸。
既然作戰目的已經達到,三兩個逃兵不足爲慮。
一想到張北燕子城已經被自己奇襲拿下,種諤的心中就充滿了得意之情,誰說西軍比不上京西軍了?
第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