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好,一旦恢複了記憶,就想抽身離開。
神風方才的神情變化,眉宇間的痛苦,她這做娘的全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精靈女王,即便是被你撕成了碎片,我亦不會改變我的主意,”雲笙面對随時能見自己撕成了碎片的龍卷飓風,毫無畏懼之色。
“女王!請手下留情,傳承人千年難得一遇!”火钰在内的一幹火之精靈族的人都一臉的戒備。
“精靈女王,過去三年的照顧,雲笙時刻銘記在心,你因爲疼惜神風,要我留下的心情,我懂。但是,誰人沒有家人親朋。”雲笙頓了頓。
“我的父親如今身重劇毒,昏迷了六年,還等着我回去救治。我一直以爲,我的娘親已經死了,直到三年前,我才知道,我的娘親還活在人世,她卻完全不認得我了。試問一句,若是換成了精靈女王你本人?你能夠抛棄雙親,蝸在了仙居國,安安樂樂的過一世?”雲笙的話,重重地敲擊着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間。
恢複了記憶後,雲笙每分每秒都過得很是煎熬,她擔心在自己快樂地生活在仙居國的三年裏,大陸上已經發生了太多她預料不及的事情。
她更怕,她趕回大周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精靈女王也不由動容。
她也沒有想到,雲笙小小年紀,身上竟然就背負了這麽多。
“母皇,讓她走,”神風很艱難地才說出了這句話。
“神風!你當真願意讓她走?她若是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精靈女王看出了神風的痛苦。
她知道,神風對雲笙的愛意有多深。
這三年來,她每時每刻不在關注神風。
神風出身尊貴,他從小到大,想要是什麽,就有什麽。
可偏偏是雲笙,他求之不得,卻也無法放手。
這對他的成長,會是一個最大的阻力。
神風苦笑着,他望着雲笙,絕世的容顔上,一如往昔,溫柔的足以讓人醉死過去:“小笙兒,你可曾愛過我?”
雲笙沉默着。
她的心中百轉千回,她早已有了答案,可是舌頭卻像是有千斤重那樣,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她不讨厭神風。
沒有人會讨厭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男人。
況且那個男人,溫柔、體貼、身世尊貴。
過去的三年裏,雲笙對于神風,可以說用喜歡來形容。
可是那也僅僅是喜歡而已。
盡管喪失了記憶,可是雲笙潛意識裏,将神風當成了周圍唯一一個可以親近的人。
她從小就無父無母,沒有兄弟姐妹,神風知識淵博、文武雙全,他可以說是天底下所有少女最理想的大哥。
是大哥,卻不是愛人。
更何況,雲笙不能留在仙居,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
和神風在一起,雲笙可以忘卻所有的煩惱,他會在每月的七月底,抱着雲笙爬到王樹最高的樹杈上,陪着她看一晚上的星星。
他也會扶着她顫抖的手,替她調好弓弦,可是選擇了他,就等于放棄了身後的所有人,家族、父母還有朋友、夥伴們。
雲笙的沉默,讓神風明白了。
神風合上了眼,他心底一片苦澀。
“神風,我很喜歡你,”下一刻,少女清脆的聲音,讓神風豁然張開了眼。
是喜歡,不是愛。
但至少,她心底的某一處,還有他的位置。
那一刻,神風的心底百味交陳。
“母皇,放她走,作爲交換,我願意繼承王座,終身以守護仙居國爲己任,”神風單膝跪下,虔誠地向精靈女王祈求着。
三年前,也是類似的情形,隻是當時神風隻是答應了繼承精靈皇儲。
可是今日,他卻是願意徹底放棄了自身的自由,讓雲笙離開。
精靈女王歎息了一聲,她望了眼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神風。
她仿佛在神風的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他們母子倆,最後都選擇了放棄自己的幸福,有時,放手也是一種幸福。
在神風的堅持下,雲笙離開了。
神風坐在了書房内,如往日一般批改着奏折。
身旁的女官提醒道:“皇儲,雲姑娘要走了。”
神風一語不發,目光依舊膠在奏章上。
女官看了看神風的模樣,輕歎了一聲。
忽的,神風放下了奏章,身影如箭一般馳了出去
他轉瞬既到了冰瀑城的上空,茫茫的雪林海邊緣,雲笙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一片白茫中。
她還是走了。
神風魔怔了片刻,忽的,耳邊傳來了一陣琴音。
琴音斷斷續續,不絕于耳,神風仿佛聽到了雲笙在他耳邊。
琴音綿綿,仿佛在訴說過去三年來,雲笙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小笙兒,若是有一****倦了,累了,我永遠在這裏等你!”
聲音傳出去了老遠。
前方的身影頓了頓,雲笙低下了頭,眼眶中,有熱淚在盤旋。
仙居國是世外之地,在這裏,時間就如停止了流逝一般。
雲笙如今擁有了半精靈之體,她的體質變得更加的純淨,五感更加敏銳。
雲笙聽到了神風的聲音,她沒有回頭,她生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忍不住落淚。
三年了,盡管清醒的那一瞬,她有些怨恨神風,怨恨她讓自己失去了記憶,丢下了那麽多對自己重要的人,可是她知道,神風對自己的疼愛是真心實意的。
世上,恐怕再也難以找到如此純粹的對她好的人了。
神風,對不起。
雲笙背着琴,一步步走出了雪林海。
神風凝視着遠方。
他的嘴角微微向下彎,喉頭也顫動着,眼底濕潤,他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我用我的自由,換你的自由。
雲笙,母皇說我是仙居國最不羁的風,我這一抹風,遇到了你時,已經駐足不前。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愛人,雲笙就是他生命中的一抹清風。
那三年,風在他身旁逗留。
可惜,風永久是風,她總有一天會離開。
神風擡起了手,似要抓住雪林海深處的那一個漸走漸遠的身影。
一縷風吹過,暖暖的,濕濕的。
風隻是在他的手上,逗留了一瞬,多情又無情,随即就離開了。
即是那一瞬,也溫暖神風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