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甯斯年竟然破天荒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坐在他身邊的甯望舒也眼眸亮晶晶的看過來。
早上好,昨晚打臉的滋味好嗎?周允晟心中腹诽,面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微不可見的點了個頭便紅着臉在最遠的位置坐下。
甯斯年今天并沒有急着上班,而是耐心的喂兒子喝粥,眼角餘光時不時掃向埋着頭的少年。心虛變成了羞怯,陰沉變成了憂郁脆弱,以往覺得反感的陰柔長相如今也成了精緻、乖巧、柔順,總之今天的甯斯年怎麽看衛西諺怎麽覺得可愛。
這大概就是疑人偷斧的真實寫照吧。
想到這裏,甯斯年羞愧難當,耳根隐隐燒紅。恰在這時,趙信芳穿着一件淡紫色連衣裙下來,脂粉未沾的臉蛋顯得溫婉純情。
“信芳,昨晚王媽半夜起來喝水時踩空樓梯摔斷了腿,你等會兒替我去醫院看看她。”甯斯年收回流連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溫聲交代。
“啊?摔斷了腿?我怎麽一點動靜也沒聽見?”趙信芳大吃一驚。
演技堪比影帝的周允晟也适時表露出疑惑。
“她摔下來的時候腦袋撞到扶手,暈過去了,直到早上小李起來做早餐才看見。這幾個月得辛苦你時常去醫院陪陪她。你知道的,她親手把我帶大,我從來不把她當保姆看。”甯斯年伸出指尖将趙信芳腮側的發絲别到耳後,态度親昵溫柔,漆黑的眸子卻暗藏幽幽的冷光。
這也是個影帝級的人物。
趙信芳本來還有些疑慮,聽他這樣說頓時不再多想,面上溫順的應諾,實則心裏怄的要死。老家夥什麽時候不摔,偏偏這個時候摔,那她的計劃該怎麽辦?誰來施行?難道還要讓衛西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蕩幾個月?要知道錢宇經常出入甯宅,難保哪天讓衛西諺再撞見一次便懷疑上了。
她心裏憋氣,便猶猶豫豫的開口,“斯年,那寶寶怎麽辦?”話落意有所指的瞥了衛西諺一眼。
這是在隐晦的提醒自己早點把西諺處理了嗎?甯斯年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無奈的神色,“昨天爸媽給我打電話,說是聘請了秦莉醫生幫忙照顧孩子,她等會兒就到。秦莉醫生是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的負責人,對青少年心理問題很有研究。讓她照看孩子們,他們都能很快好起來。”
這是不打算攆走衛西諺了?而且還打算治好他的心理陰影?該死的老東西們,多管閑事!趙信芳心裏氣急,卻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
吃過早飯,秦莉醫生果然如約而至。她已年近花甲,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語氣輕柔,令人感覺如沐春風,故而并未受到甯望舒的排斥。
甯斯年與秦莉在書房中長談了近一個小時才去公司上班。趙信芳見秦莉帶着甯望舒去畫室觀看衛西諺作畫,有心攔阻卻怕引起對方懷疑,也怕她私下跟甯斯年說些什麽,不得不拎起包去醫院看王媽。
王媽兩條腿都廢了,這才直觀的認識到甯斯年的狠辣,哪裏敢在趙信芳跟前透一絲口風?
“信芳,你看我這一跤摔得實在不是時候,衛西諺和甯望舒怎麽辦?你自己動手?那可不成!斯年把我當幹媽一樣看待,我動手他絕不會懷疑,但是你不同,你是後媽,你親自動手,甯望舒多多少少會表現出對你的害怕,時間長了斯年一定會懷疑。所以還是等我出院了我來幫你辦吧。那錢……”
說來說去還不是爲了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言!趙信芳心裏嗤笑,卻不得不承認王媽說得有道理,如果她親自動手虐待甯望舒,時間長了甯斯年一定會懷疑。她原本并不打算這麽早對付甯望舒,隻能說是恰逢其會。
算了,甯望舒那小雜-種等王媽出院了再收拾,目前先想個辦法把衛西諺趕走。趙信芳回去後如何冥思苦想暫且不提,周允晟和甯望舒之間的關系卻越來越親密。
秦莉不愧爲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的專家。她一不與兩個孩子談心,二不刻意與他們拉近距離,她隻是引導兩個孩子多多在一起相處,讓他們自己去發掘生活中的點滴樂趣。
當甯望舒纏在周允晟身邊時,她幹脆搬一張藤椅,坐在花園的樹蔭下享受,根本不會多管也不會多問。
這保姆當的比王媽還悠閑。
周允晟是被主神硬拉去當了反派,并不代表他在現實中就是壞人。當然,經曆了那麽多次死無葬身之地的輪回,他多多少少有點小變态,但對孩子卻實在硬不起心腸。
每當甯望舒扒拉在他腿上,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他時,他隻能無聲歎氣,然後任勞任怨的幫他架好畫闆,握着他的小手教導他如何畫直線,畫曲線,畫圓圈。
這些基礎性的東西,在大人看來都是十分枯燥的,但甯望舒偏偏靜得下心,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揣摩。久而久之,周允晟竟然發現他在繪畫上十分有天賦,越發嚴肅認真的教導起來。
-----------------
甯斯年最近多了個習慣,午休的時候喜歡盯着電腦。秘書泡了一杯熱咖啡送進辦公室,見他像往常那樣專注的盯着屏幕,于是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此時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并不是所謂的股市行情期貨價格等商業信息,而是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身形纖細的少年将小小的孩子環在懷中,大手握着孩子的小手,在畫闆上塗抹色彩,兩人的對面放着兩個蘋果一根香蕉,這就是他們今天的素材。
少年漸漸放開了孩子的手,讓他自由揮灑靈感,自己則退開兩步,用溫柔而專注的眼神看着他。許久之後,他拿起調色盤和畫筆,快速在潔白的畫布上渲染,目光時不時朝孩子投過去。
他采用的是最古老的繪畫技巧,除了薄薄的色塊看不出任何形狀,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當這幅畫完成後會如何的驚豔。他漸漸沉浸在心靈架構的美妙世界中,孩子卻忽然拉扯他的衣擺。
他握筆的手明顯僵硬了一瞬,于是這一抹色彩下的有些重。但他并不生氣,而是彎腰去欣賞孩子的塗鴉之作,什麽話也沒說,隻揉了揉孩子的腦袋以示嘉獎。孩子抿着小嘴兒露出雀躍的神态。
他們是那樣甯靜,安詳,悠閑,快樂,比遍灑在窗外的陽光還要讓人感覺溫暖。甯斯年早就看呆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溫柔寵溺。
忽然,少年仿佛發現了異樣,竟直勾勾的朝屏幕看過來。甯斯年瞬間僵坐在皮椅上,等少年表情淡淡的移開目光才發現自己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
應該沒有發現吧?他心頭劃過疑慮,也知道自己每日偷窺的行爲實在有些變态,卻無法控制。剛才那一瞬,他驚訝的發現少年有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即便沒有表情,也不善言辭,隻要眨着這雙眼睛緩緩看過來,就能讓他整個人都煥發出靈動的光彩。
甯斯年心髒狂跳了兩下,忍不住點燃一支雪茄,對着屏幕吞雲吐霧。過了許久,他紊亂的心緒才慢慢平複,卻又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坐在屏幕這一端,靜靜看着屏幕那一頭的少年,隻覺得時光悠然,歲月靜好。
---------------
周允晟知道甯斯年還在監視自己,所以故意直勾勾的看過去,吓他一吓。想象着男人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的囧态,他就覺得愉悅。
将甯望舒第一幅作品小心珍藏起來,周允晟拿上鉛筆和素描本,帶他去外面寫生。
畫室裏空蕩蕩的,許久不見人。甯斯年覺得心裏也空蕩蕩的,連忙調出其他方位的監控視頻,都不見兩人的蹤迹。他有些急了,立即扔掉雪茄給趙軍打電話。
“他們在湖邊寫生,那裏是公共綠化帶,我沒安裝攝像頭,您要看隻能去調小區的監控。老闆,恕我直言,衛先生精神很正常,性格也很好,不會對望舒不利的。”趙軍站在兩人不遠處,邊回電話邊觀察周圍環境。
“西諺平時喜歡去的地方都裝上攝像頭,我随時随地都要看見他們在做什麽。”甯斯年的語氣有些焦躁,停頓了數秒補充道,“我并不是懷疑西諺。他很好,我知道。”
隔着屏幕暗搓搓的監控一個人,細細描繪他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甯斯年也知道這樣的做法很變态,但他戒不掉,他對此也感覺無能爲力。
趙軍默然片刻才答應下來,然後挂斷電話。間隔一秒鍾,電話再次響起,來電顯示依然是boss。
“老闆,還有什麽事?”
“我記得你屋裏也連了監控,能看見西諺的舉動?”
“是,有什麽問題?要我随時盯着嗎?”
“不,立即拆掉,以後不準再監視西諺,”沉默片刻,甯斯年嚴厲地補充道,“也不準監聽。”
“是,我知道了。”趙軍挂斷電話,暗自感歎老闆的心思越來越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