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一刻。
以夜辜星個人名義舉辦的宴會正式拉開帷幕。
政商名流雲集,各國皇室來賀,紅毯鋪地,鮮花夾道。
男人攀談,舉杯互敬。
女人閑聊,衣香鬓影。
而此刻,宴會的主角卻窩在休息室,睡得山好水好。
旁邊,歪着頭,一個糯糯的小粉團。
母女倆挨着,睡得無比香甜。
安隽煌踏入室内,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的妻子,他的女兒……
暖意如潮水上湧,将他徹底圍裹,隻覺塵世無恙,歲月靜好。
哪怕就這樣遠遠看着,一輩子,他也心滿意足。
從掌管家族的機器,到爲人夫,爲人父,他才覺得,自己活出了人樣。
而這一切,是夜辜星給的。
“星……起來了。”大掌溫熱,貼在女人白皙的臉龐,輕柔摩挲,觸手一片滑膩。
“好困……”閉着眼,狀若撒嬌。
旭兒也動了動,咕咕哝哝,翻了個身,撅着小屁股繼續睡。
“宴會快開始了。”
“嗯。”枕着大掌,她輕蹭。
安隽煌無奈,隻好坐到她身後,将小腰一攬,纖細後背緊貼胸膛,茶花體香撲面而來,他險些失控。
深吸口氣,調整呼吸,這才按捺住體内奔湧的狂躁。
“起來……”
音調,微啞。
偏偏夜辜星像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胸口,軟趴趴的樣子,予取予求的姿勢,想讓人不做點什麽都難。
略帶薄繭的大掌鑽進上衣下擺,一路前行,女人一個激靈,驟然清醒。
“你!”
“醒了?”
“出去。”低聲嬌斥,“萬一旭兒醒來看到……”
“不會。”深邃的目光些微泛紅。
蠻橫的動作,愈發肆無忌憚。
夜辜星覺得,自己就像一團面粉,被這個男人搓圓捏扁,難以反抗。
“你怎麽随時随地都能發情?!”她暗惱。
“誰讓你勾引我?”理直氣壯。
“我什麽時候勾引你了?!”
“随時随地。”
“……”
好半晌,夜辜星實在招架不住他的熱情,深知“能屈能伸”才是硬道理。
不由放軟嗓音,撒起嬌來——
“煌,疼……”
眉心一擰,“我又沒掐。”
“可是你抓了。”
“這樣?”
“嘶……”
“很疼。”
“嗯。”
男人收回手,平複着急促的呼吸,夜辜星連忙整理上衣,順便叫醒女兒。
有小東西在,他總不敢亂來。
樂聲起,掌聲鳴。
纖細窈窕的女人,冷峻高貴的男人,相攜而來,牽着一個三四歲大的奶娃娃。
夜辜星一襲銀鑽長裙,簡單的抹胸設計,腰腹位置鑲嵌着細碎的白鑽,一行一步,光華萬千。
安隽煌則是萬年不變的黑色西裝,挺如青松,凜然孑立。
小姑娘則是一身嫩粉色背帶裙,雪團兒一般,讓人稀罕到心坎兒裏。
一家三口,仿佛天生貴胄,即便不曾養在皇室,可無論外貌還是氣質,皆有過之而無不及。
“都說Alizee公主禮儀不端,規矩不齊,隻是個空有外表的花瓶,我看倒不盡然。”
“傳言不可信。就憑她能以孤女的身份嫁進安家,就足以證明,非同一般。”
“如今,瑞典皇室多了這麽一個公主,想必民衆也心甘情願掏腰包。”
“皇室的存在,就意味着大筆财政支出,同時,也意味着數目可觀的财政收入。”
“奧斯卡影後?皇室公主?全世界目光都聚集到她一個人身上,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燈光驟然一暗,圓舞曲靜靜流瀉。
一對身影滑入舞池,女人嬌豔明媚,男人矜高自持。
由夜辜星與安隽煌開舞,随後,成雙成對。
氣氛正酣,觥籌交錯。
相隔不遠王後居室,此刻,一片冷清。
西爾維娅站在窗前,正對花園一方,大片鈴蘭在夜風中搖晃。
風過樹梢,飒飒作響。
她身上依舊穿着那件繁複的宮廷禮裙,重量不輕的王冠盤踞頭頂,月光下,閃爍着冷芒。
面容平靜,目光疏離。
這般靜靜站着,似與冷冷夜色融爲一體。
門外,阿卡滿眼焦急,卻又别無他法。
突然,眼前一亮:“公主!你勸勸王後吧……”
“母親?”維多利亞皺眉,“怎麽了?”
“從下午回來,直到現在,她把自己反鎖在卧室五個多小時了!”
“什麽?!”維多利亞面色一變。
“公主,你快想想辦法……”
“備用鑰匙給我。”
“沒有……都在王後手裏了……”蒼老的手抹過眼角,無言拭淚。
砰砰砰——
“母親,我是維多利亞!”
“擺脫您開開門,我很擔心——”
五分鍾後,維多利亞已經在考慮是否要叫衛兵,門從裏面打開。
美麗的婦人退開一步,站在門後,面容恬淡,目光平和。
“進來吧。”
心髒一縮,莫名的驚悸油然而生。
她還是硬着頭皮,邁入室内。
“母親……”小心翼翼開口。
西爾維娅已經背對她,保持着臨窗而望的姿勢,側顔高貴,隐有幾分冷傲。
“有事嗎?”
“父親讓我邀請您參加宴會。”
“我累了,不想去。”
“可是……”她咬牙,“Alizee第一次以公主的身份出現在上流社會,如果您不到,恐怕……”
“恐怕什麽?”
“有人說閑話。”
“你倒是爲她考慮周全。”平平淡淡,似諷非諷。
維多利亞表情一讪,看着眼前不近人情的母親,隻剩下心疼。
“媽媽,既然皇室都接受她了,你爲什麽不能……”
冷冽的目光直直射來,話音戛然而止。
卻又在轉瞬間,變得無比溫柔。
“孩子,你不懂。”她笑,目光和藹,如記憶中那個高貴優雅的母親,“這是一個女人的尊嚴,無法原諒,也不能原諒。”
“可你和父親從一開始就錯了!”
“錯?這個世上,沒有對錯,隻有輸赢。”
“你何必呢?父親他不愛你,不愛你啊……”
端方一笑,婦人眼裏不見一絲怒意,溫柔如水,卻是一潭毫無生氣的死水。
“可如今,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這就夠了。”
“爲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值得嗎?”
“我愛就好。”
“就算他帶給你的,隻有傷害?”
“這輩子,或許都要糾纏下去了。”隐隐笑意,帶着莫名的滿足與欣慰。
從平民走到王後,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沒有人知道。
這樣的西爾維娅,妮娜永遠都是輸家。
這三個人的糾葛,已經說不清誰對誰錯。
不過是日複一日的折磨,等待死亡将一切結束。
維多利亞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面色慘白,眼中含淚。
阿卡迎上前,“殿下,王後怎麽樣了?”
“母親沒事,你進去吧,服侍她早點休息。”
進到屋内,黑暗中,女人的背影挺拔且堅韌。
眼窩一熱,阿卡險些落淚。
“阿嬷……”
“我可憐的小姐——”
哭聲哀痛,在凄清的夜裏格外瘆人。
“姐,母親呢?!”
冷不防被人抓住手腕,維多利亞吓了一跳。
“蘇亞,你怎麽在這裏?”
“嗬……你以爲父親支走了瓊斯,就能阻止我?”
“今天赴宴的賓客身份不低,你别太過分!”
“我過分?!”蘇亞冷笑,“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你爲什麽要站在父親那邊,承認那個野種的身份?”
“蘇亞!你是公主,請注意你的言辭!”
維多利亞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從向來優雅的妹妹口中,聽到“野種”這樣粗鄙的措辭。
“我說錯了嗎?!先有查爾斯,後有安妮,如今又來了個Alizee,他們都是情婦生的孩子,憑什麽和我們一樣,享受同等尊貴的待遇?!”
“那是父親的決定。”
“可那些卑賤的平民……”
“住口!你忘了母親原來的身份?!”
“就因爲母親是平民,所以父親不斷和情婦厮混,理直氣壯留下那一個個孽種?!”
苦惱地擺了擺手,維多利亞眉眼疲憊,“我現在很累,不想和你争論。父親承認了他們的身份,皇室上下一緻首肯,連内閣也支持的決定,我們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力去反對。”
“你對我大吼大叫也沒用,授冠禮成,Alizee已經是皇家名正言順的公主,你應該叫她一聲妹妹。”
言罷,大步離去。
受了氣的蘇亞徑直跑到母親面前哭訴,噼裏啪啦,大吐苦水。
說得口幹舌燥,才發現一直都是自己在唱獨角戲,母親一句話都沒說。
“媽媽,你……您……”
“乖孩子,哭什麽?”
“我不甘心!憑什麽她能得到父親的疼寵?!”
“知道我爲什麽比較疼你嗎?”
蘇亞一愣,相比姐姐,母親确實更疼她。
“姐姐是王儲,要求會比較嚴厲。”
“不止這個原因。”
“還有什麽?”像一頭迷路的小羊,蘇亞隻能任由母親牽引着向前。
“因爲你最像我,喜歡什麽,就努力去争取,哪怕與人搶奪,也要得到。”
“可姐姐說,我心胸狹隘。”
“乖孩子,”西爾維娅捧起女兒嬌嫩白皙的面龐,笑得無比慈愛,“幫媽媽一個忙……”
當晚,宴會正酣,蘇亞卻早早離場。
讓司機開車,載她來到一座位于郊外的城堡。
城堡内,燈光明亮,裝飾華美,竟不比皇宮遜色。
“老闆,蘇亞公主來了。”
辦公桌後,站立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匿藏于陰暗中,五官不甚分明。
“她說什麽?”
“是王後的吩咐。”
“請她進來。”
十分鍾後。
蘇亞站在書房中央,目光落在不遠處那人身上。
卻隻見一個冷漠寡淡的背影。
克制住心頭上湧的不适,深吸口氣,“約翰叔叔……”
月色迷人,夜微涼。
送走最後一撥來賓,夜辜星松了口氣,愧疚地看着身旁男人。
他替自己擋了不少酒。
“累了吧?”伸手,替他松開襯衣前三顆紐扣。
男人粗喘一聲,表情冷冽,耳根處卻隐見潮紅。
“不累。”音色低沉。
“麻麻,寶寶好困……”小東西像曬幹的嬌花,徹底蔫了,一個勁兒用手揉眼睛。
被夜辜星一把抓住,“别撓,有細菌,我們現在回去休息。”
“嗯!”
剩下的事情交給伯克,一家三口離開。
已經過了十點,這個時候,不可能再開車回酒店。
好在伯克安排周全,暫時住進了午休時的那棟小洋樓。
洗漱用品一應俱全,廚房浴室打掃得幹幹淨淨。
夜辜星燒水,開始煮醒酒茶,安隽煌則任勞任怨服侍小公主洗白白。
一通忙活,待安隽煌從卧室出來,夜辜星這邊也大功告成。
用茶杯盛裝,遞到他面前,熱騰騰冒着白汽。
“什麽東西?”
“醒酒茶。”
男人喝了一口,味道不會太奇怪,又接着喝了第二口。
“旭兒睡了?”
“嗯。”
夜辜星坐到他身旁,頭枕在肩上,“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