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他了?”
“偶遇。”
安隽煌冷笑。
“你在介意,或者說,忌憚。”
男人薄唇緊抿。
夜辜星側頭看他,目光灼灼,“煌,你在害怕。”
男人眼底掠過淩厲鋒芒,最終歸于平靜,伸手,替她将散亂的發絲别回耳後,“沒有。”
“你撒謊。”兩步逼近,她緊盯着男人雙眼。
“沒有。”
夜辜星卻徑直脫了外套,在男人稍顯怔忡的目光下除去外衫,最後隻餘一件貼身黑色吊帶,難掩玲珑身材。
“你……”
“抱我。”
男人猶疑瞬間,伸手搭上女子腰際。
“看我。”夜辜星眸色一深。
男人擡眼,冷硬一片。
“你在躲我?”
“沒……”
“吻我。”夜辜星打斷他,眉宇間稍顯不耐。
今天不把話說清楚,絕不罷休。
男人依言而行。
唇瓣相接的瞬間,夜辜星撬開男人牙關,順勢橫掃,完全掌控主導權。
沒有意料中動情的回吻,她隻察覺到男人僵硬的四肢。
怪異!
反常!
她甚至懷疑,安隽煌是不是跟當初的葉洱一樣,被人下了蠱!
她退開,眼裏自始至終清明一片,“你在排斥我。”
“……”
夜辜星扭頭,看向窗外,沒有哭,沒有鬧,“理由。”
好半晌,“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但不是現在。”
雙眸一眯,夜辜星淡笑回首,“還記得當初我說過的話嗎?”
男人皺眉。
“并肩而立,攜手同行。”
安隽煌狠狠一震。
“我要的,從來不是遮風避雨的港灣。”
她夜辜星不屑躲在男人背後,當一株依附而生的菟絲花,她是樹,可以和他一起分擔暴風雨的襲擊。
“你以爲瞞着我,就是爲我好?安隽煌,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護?”眼中閃過一抹晶瑩,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那我,甯、可、不、要。”
那一抹稍縱即逝的淚光如烙鐵般,灼傷男人的雙眼,心也跟着莫名一恸。
将人手忙腳亂攬進懷裏,“對不起,我隻是不确定……”
眸光一閃,哀戚之色不複,一抹精光流竄,“不确定什麽?”
“你和King……”男人倏然警惕,止住話頭。
夜辜星從懷裏掙脫,看着他,目露審視,“我和King,怎樣?”
薄唇倏然緊抿。
“如何?”她步步緊逼。
“……”
“最後問你一次,到底怎樣?”不鬧不怒,她就這樣沉靜安然地望進那雙深邃黑眸之中。
可就是這樣平靜的表情,讓安隽煌心裏倏然一緊。
直覺告訴他,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了,或許,兩人之間那份信任也将灰飛煙滅。
她還是他的女人,卻再也不會交心。
因爲——他不信任她!
這個認知,讓向來運籌帷幄的男人慌了。
夜辜星難掩失望,垂斂了眼睑,擺擺手,“我累了……”
轉身,離開。
“不要!我說……我說……”他抓住她,如同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霸道又強勢,可輕語低喃間,卻那般惶惑無助……
夜辜星第一次從這個男人眼裏看到了恐慌。
他是無堅不摧的安隽煌,本不該如此!不該如此……
“煌,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和你一起承擔,哪怕天塌下來,我也跟你一起扛……”
長臂一伸,男人将她擁入懷中,蠻橫的力道,直至兩人之間再無縫隙。
時間靜默流淌,相擁而立的兩人似要融爲一體。
夜風輕拂,窗外,早已不見夕陽。
黑夜,降臨。
“你和King是……堂兄妹。”到底還是開了口。
睫毛輕顫,她将頭埋進男人胸前,沒有驚呼,亦不曾慌亂。
似早有所料一般。
“煌,你相信嗎?我……能夠感應到……”
男人将她抱得更緊。
“就像那頂皇冠,我的記憶裏存在過,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King也是這樣存在于她那段朦胧不清的記憶之中。
而這段記憶,不是葉紫的,而是夜辜星本尊!
早在包房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所預料,而堅持讓Leo去調查艾維斯家族的核心成員除了對付King,一雪前恥之外,潛意識裏,她還想證實什麽……
絕兒的紫眸和King那般相似,她不得不懷疑……
輕聲一歎,男人眼裏閃過一抹愧疚,“我早該告訴你……”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艾維斯家族發源于中世紀法國,從拿破侖時期赫赫戰功的将軍,通過聯姻,逐漸跻身貴族行列,千百年來屹立不倒,除了自身積澱雄厚之外,跟每一任掌權者的個人能力密不可分。所以,這個家族尤其重視血統。”
“最重要的一個标志,就是紫眸基因,又稱Alexandria''sgene。這種基因在全球範圍内十分罕見,但獨獨被艾維斯家族所擁有,并作爲選擇繼承人的重要指标之一。通常,這種基因在男性身上表現爲顯性,而女性則呈隐形。”
“所以,我和旭兒的眸色正常,隻有絕兒才會擁有紫瞳。”
男人點頭。
早在絕兒瞳孔呈深紫色的時候,他就懷疑過,但始終沒有派人去查,潛意識裏,他逃避那個結果。
心安理得享受現有的一切。
不願讓任何人、任何事破壞。
“那你爲什麽要避開和我親熱?”
安隽煌面色閃過一絲不正常的陰沉,眼中情緒難辨,隐約壓抑着什麽,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夜辜星輕笑,“即便我和King有這一層關系,也不至于讓你疏遠我。”
眸光一動,她突然想起倪茜大鬧占鳌那次,嘴裏罵罵咧咧的話。
“安家和艾維斯家族有仇?”
“何止有仇……”
“什麽意思?”清泠的眸光驟然一緊。
男人突然閉口,夜辜星明了,這才是症結所在。
“煌,你在逃避我的問題。”
男人眼底閃過狼狽之色,夜辜星暗驚,究竟什麽事,能将他逼迫至此?
“明天。”明天就證實那個可怕的猜測,到底是真,是假。
夜辜星看了他很久,眸光深邃而悠遠,安隽換避開,他竟害怕面對呼之欲出的真相。
“好。”
她不逼他。
一夜無眠,兩人同榻而睡,心思各異。
她醒來的時候,男人已經不在枕邊,伸手撫上男人睡過的那處,隻剩一片冰涼。
起床,洗漱,吃過早飯,她驅車往片場趕。
“辜星姐,你……還好吧?”張娅坐在副駕駛位,擔憂地盯着她看。
“我看上去不好嗎?”明明是玩笑的語氣,夜辜星卻笑意全無。
張娅縮縮脖頸,好像一時無法适應她的犀利。
兩相無言,一路趕到拍攝地點。
或許是大家狀态不錯,抑或,科恩降低了要求,每場戲幾乎都是一次過,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
卡彭俘獲了美人芳心,玫瑰收斂了全身尖銳的刺。
死對頭,相愛了。
玫瑰與雄獅的結合,充滿了瑰麗的童話色彩,卻終究低估了現實。
Alice聯合前任教父,親手碾碎了童話——
A字門和黑手黨同時下發追殺令,誓要将這對叛徒趕盡殺絕。
又過上了流浪的生活,他們翻過雪山,跨越叢林,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追逐嬉戲,在湛藍無垠的大海邊相擁纏綿。
他們比射擊,比格鬥,将一次次追殺當做一次次訓練。
共同經曆了驚心動魄,攜手共赴海角天涯。
踏上了非洲大地,走遍了神州華夏。
“爲什麽想來這裏?”
彼時,她和他坐在青藏高原之巅,忍受着缺氧的痛苦,卻笑得無比璀璨。
前方,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帶着希望的光輝,普照大地。
“因爲,這是我們開始的地方……”
“所以,也要在這裏結束。”他補充她未完的話。
身後一聲槍響,震耳欲聾。
男女相視一笑。
玫瑰征服了雄獅,雄獅低下高昂的頭,輕嗅花香。
刺紮傷了雄獅,卻固執地一近再近。
冒着被璀璨的風險,玫瑰敞懷相迎。
結局是悲傷的,因爲,從來沒有跨越種族的相戀。
開槍的人是誰?
中槍的人是誰?
活着的人是誰?
死去的人是誰?
沒有結局的結局,卻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科恩式”诙諧,帶着沉重的悲*彩,卻壓抑不住,那般情濃。
夕陽緩緩上升,帶着新的希望,正式迎來新的一天。
阖上劇本,夜辜星從兩人悲壯的愛情中抽離。
科恩說,這個劇本,是爲她而生,量身打造。
可她卻不以爲然。
Rose固然冷硬,卡彭縱使強悍,兩人還是難逃悲劇收場,隻因——寡不敵衆!
兩個人的力量無法與兩大勢力相搏。
所以,他們認命,爲了所謂的愛情逃亡,平靜地等待死亡降臨。
愚蠢!
那一時的沖動毀了兩個人一輩子。
他們本該長相厮守,白頭偕老,隻要——徐徐圖之!
卡彭已經是黑手黨的繼承人,而Rose也被A字門當做繼承人之一暗中培養。
隻要精心蟄伏,掌控大局,将反對的力量爲我所用,兩人之間的障礙便可迎刃而解!
所以,她不是Rose,安隽煌也不是卡彭·伯納諾。
将劇本丢擲一旁,夜辜星甚至不屑一顧。
“小娅,手機給我。”
張娅從外衣口袋中摸出手機,遞給她。
夜辜星撥通一個号碼,很快接通——
“夫人。”
“溟钊,你在調查什麽?”
“……”
“我知道,你在紐約。”
“抱歉,沒有家主的吩咐,誰也不能說。”
“如果,我用七天的假期交換呢?”
“……”
“落落就在紐約。”
“……好。”
夜辜星笑了。
安隽煌,你,到底瞞着我什麽?!